青阳镇,是个位于卫国和齐国边界上的边陲小镇。
周扒皮原名周五六,人长的肥胖白净,一双小眼睛,一副奸商相,是镇子上唯一一家酒楼,悦客楼的老板,因为人爱算计,何事都要精打细算,扒人一层皮来。
所以人送外号,周扒皮。
现在周扒皮心情不大好,至于原因嘛!就是因为这鬼天气。
今儿青阳镇的天气有点怪,早上还是大晴天,中午就突然下起了朦胧小雨。
由于已入深秋,北方吹来的风已经不如前几日那么温暖了,小雨下起来,淋在身上,直叫人身生寒意。
所以现在虽是中午,但大街上却已然见不到一个人影。
街上没人,自然周扒皮这悦客楼,也就没有生意。
周扒皮坐在门口,看着外面的雨幕,良久,他料定今天是不会有客人来了,就起身准备关门。
就在这时,周扒皮看到街道尽头,五个人影自雨幕中缓缓走来。
他停下手中活,眯着眼看那五个人影,等那五人走的近了,他才发现这其中四人竟然都是身穿官服,手拿横刀的官差。
而那四人中间,则是一个身穿白囚服,带着手链脚铐,双眼微闭,仿佛瞎子一般的囚犯。
“是押运囚犯的官差。”周扒皮看出,来人的身份,暗道一声不好,连忙抱起门旁的木板,开始关门。
这天下生意人都知道,有三种人的生意,是做不得的。
一是那些行侠仗义的侠客,二是斩妖杀鬼的修道者,三就是这些官差。
这三种人的钱!太烫手!大多生意人都不敢要,也不会要,免得招惹是非。
但如今外面下着秋雨,整个青阳镇的人家都关门闭户,只有他这一家酒楼开着门,那几个如落汤鸡似的官差,好不容易看到一处开门的酒楼,怎能让他如愿。
四个官差里的一人见周扒皮要关门,冷哼一声,拔刀运气,抛出。
长刀飞出十数米,穿过重重雨幕,砰的一声!钉在了周扒皮刚放好的一块木板上。
周扒皮见此,吓得目瞪口呆,呆愣在那里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也不敢关门了,又连忙将门打开,摆出一副奸商笑容,躬身摆着笑脸,恭迎那几位官差。
四位官差带着囚犯走入酒楼,来到桌前,那四人却并未入座,反而搀扶着那囚犯,先坐了下去。
周扒皮见此,心下疑惑,偷偷向那囚犯瞧去,就见那囚犯不过十七八岁,虽身穿囚衣,但身体却挺的笔直,身上自有一股英气,看着让人不由眼前一亮。
再看那人面色虽有些憔悴,但五官精致,面如冠玉,想来以前也是个养尊处优的大家公子。
只是这少年虽样貌堂堂,但美中不足的是那一双眼睛,自始至终都紧闭着,未曾睁开。
这少年郎,竟然是个瞎子。
那四位官差里的一人,向那少年郎躬身抱拳道:“公子,已经到青阳镇了,在往前就是郑国,再吃家乡一顿饭吧!”
其余三位官差闻言,皆是神色难看,摇头叹息不止。
瞎眼少年点了点头,想起往事不禁悲从心来,眼角流出两行热泪,却强笑道:“哈哈!好,好,我杨凡一介废人,临死前还能为大卫国挡去一场兵灾之祸,也算对得起这十七年的太平日子了。”
“老板!将你们这里的好酒好肉,都端上来。”杨凡突然一拍桌子,似是发泄心中悲伤的吼道。
周扒皮站在那,正疑惑这五人关系,看热闹,被杨凡这一吼,不禁吓的打了个激灵,喊了声,是!就连忙跑向后厨。
杨凡眉头紧皱,面色痛苦,心中悲痛,听着外面的雨声,不禁想起了自己这即将结束的一生。
他本是大卫国帝子,卫皇诸子中,排行第七,可谓是含着金勺子出生的人,虽因母族势力羸弱,无缘帝位,但若不出意外,他也能做一辈子的富贵王爷。
可杨凡的气运,好似全在投胎时,用尽了一般,自七岁后,他可谓是多灾多难。
先是七岁那年,在院中玩耍,被一道血光击中,不慎跌倒,伤了眼睛,成了一个睁眼瞎。
之后两年,也是大灾没有,小灾不断,宫里的修道者们,都说他身有血煞之气,是不祥之人。
卫国皇帝,也就是杨凡的父亲,本就不怎么喜欢他。听了那些修道者们的话,一纸诏书就将他扫出皇宫,搬到了卫都周边的一座道观,交予那里面两个老道士照料。
那年杨凡九岁,自那之后八年,他就一直在道观内,整日听那俩老道士讲解道经,与枯树为伴,残烛为伍,再未出观,也再未接触过包括他父母在内的其他人。
直到十日前,有大臣传旨,急招杨凡进宫。
说实话,即便经过了数年道经的洗礼,当时杨凡心里还是挺开心的,他以为父皇终于想起他了。
平日不修边幅,邋里邋遢的他,破天荒的沐浴打扮了一番,这才跟着大臣进宫。
但上天并没有眷顾杨凡,卫皇见他并不是因为想起他,而是因为,需要他!
原来,在那前一日,卫宫中出了一件凶杀案,卫国大皇子杨尘在和郑国质子争执之时,将其杀死。
那郑国质子虽是弃子,却也是一国皇子,代表了国之尊严。
郑国国力虽稍逊于卫国,可皇子被杀,若无交代,这刀兵之祸,却是怎么也无法避免。
可大皇子是卫国储君,肯定不能送出,只有从其他皇子中挑选一人,送去郑国,才算给个交代,才能平息其怒火。
这时,杨凡就不出意外的,走进了卫国君臣们的眼中。
一个瞎眼废人,对国无益,身后母族,又无太大势力,又是皇子,身份够重,真乃天选之人。
甚至杨凡刚到皇宫,还未进宫门,就收到了诏书。
“杨凡杀害郑国质子,罪无可恕,自今日起,废其爵位,贬为庶民,自皇族族谱除其名,押往郑国,听其审判。”
听其审判!还能怎能审判,一命抵一命呗!
之后,杨凡就被押解着,向郑国去。
路上,他听说前几年他又有了一个弟弟,他母亲有了新的依靠,也就没管他这个瞎子了。
这一路上,杨凡不哭不闹,始终面无表情,他心中思来想去,就不明白,虎毒尚不食子,怎么他的父母就这么,将他推入了火坑呢!
或许真应了那句,皇家无父子,帝王无亲情吧!
也幸好,押解他的四个官差都是聪明人,知道即便杨凡被贬为庶民,但卫皇族尚在,依然不能得罪,且他是为了整个卫国,才去送死,这一路上也不敢真拿他当犯人押送,一直对其恭恭敬敬。
也让杨凡,免受了许多皮肉之苦。
悦客楼虽是一个小镇酒楼,但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不过一会,周扒皮就端上了六盘荤菜,一壶老酒。
边陲小镇菜肴不如卫都,但也算色香味俱全,别有一番特色。
杨凡闻着香味,有心要大吃一顿,但想到接下来自己的命运,却怎么也提不起胃口,叹息一声,本能的睁开眼,却感到一阵刺眼的亮光。
他身心一震,以手遮目,数次睁眼,终适应了这世间光亮。
大千世界,万千色彩映入眼帘,那门外的雨滴,身前桌上的荤菜,一路押解他的四位官差。
以前只能摸到,听到,闻到的事物,如今他竟能看到了。
时隔近十年之后,杨凡再次重拾了光明,再次看到了这个世界。
即便是以杨凡经历数年道经洗礼,又见皇家无情的心境,竟也难以自持,激动不已。
但将死之人,重拾光明又能怎样?杨凡哀叹一声,亦不问何故复其明,就那么端坐着,也不食。
户外雨渐大,四位官差见杨凡不食,也知其心情,忙自食之,皆未发现其异样。
周扒皮则在旁陪着笑脸,二刻后,众人饭饱,但户外雨势不减,也就没起身赶路,也无付账之意。
周扒皮在旁虽有心讨要,却无那胆量,只在心中叫苦不迭。
今日这雨倒也有些怪异,往常下雨只是感到些许凉爽,但今日这雨,却下的人遍体生寒,一股无形之气,笼罩四周。
好似那重重雨幕之后,有什么凶恶之物。
嗷呜!突然,一声微之几不可闻之兽声传来,惊得杨凡浑身一震。
杨凡眼瞎数年,双耳却得到锻炼,听力超常人,能听到常人无法察觉之音。
杨凡心有所感,突然起身,疾步到门前,向街道尽头看去。
他聚精会神,不自觉运转起了自道观悟出的道经,体内竟诞生出一股热气,涌入双眼。
杨凡只觉眼中一痛,而后眼前景物竟豁然开朗起来,
四官差见此,心中疑惑,也连忙跟着来到门前。
这时,一个官差看了眼杨凡,大惊道:“公子的眼睛!”
众人闻言,转头望去,皆是膛目咋舌。
杨凡见众人面色有异,不由得收回目光,茫然道:“你们怎么了!”
“异瞳!奇人呐!”周扒皮高呼一声,转身跑到柜台,拿了面铜镜,递给杨凡。
杨凡接过铜镜,看去,就见镜中映出了个少年面孔。
这少年长的五官俊美,眉宇之间自有仙气,只是那一双眼瞳,却已不似常人黑白之色。
本应为黑色之虹膜,今已化为一片血,其中有一黑纹六芒星图。
此目极诡,若人视之,则会深陷其中,不能自拔。
杨凡视此双目,大为惊骇,噔噔噔!以手抚目,后退两步,身倚门旁,心中痛道:“难道我真是不祥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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