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东方卿冷不丁抛出这样的问题,两人都愣住了。半晌,小夫人嗔怪道: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咱们家向来乐施好善,怎么能做那种缺德事!随便哪一年,咱们府里不施舍出去几百贯上千贯?怎么了?你听谁在外面胡说八道污蔑人?这等小人,实在可恶!下次遇到了,千万不能放过。送到县衙去,治他的罪!”
西门卿直接开门见山道:
“爹爹,小娘,今晚这事是富贵做下的。他口口声声说咱们家欠他薪水没给。我想知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富贵?”
东方达和小夫人异口同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互相探寻地看了一眼,显然不记得这么一个人。
东方卿提示道:
“他说他和玳安两人,服侍了我好几年。”
小夫人这才想起来,顿时蛾眉倒蹙,瞋目切齿道:
“原来是那个白眼狼啊。他还有脸说没给他薪水!要不是他狡猾,跑的早,早就送到官府治罪了。”
“到底怎么回事?”
“还能怎么回事。当年,我看他和玳安两人为人机灵乖巧,又聪明识字。就让他们俩给你当贴身小厮书童,好好照看你。结果倒好,他们带你才几年时间,你是吃喝玩乐,坏事样样全会,小小年纪,好的一点都没学到……后来还发生了……那样的事。我恼怒之下,要把他们送到县府治罪,这小子逃走了。没想到,他居然还敢回。”
说起那段“光辉”往事,虽然是“前任”造的孽,和现在的自己没有多大关系。
东方卿听了还是些微有点尴尬。
小小年纪,命丧青楼。
好说不好听。
“那玳安呢?”
“玳安当天就送到了县府,最后判了个教唆幼主的罪。好像刺配五百里。”
东方卿有些无语。
这种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家务事,当真不好简单的判定谁对谁错。
两个十七八岁的下人,带一个十来岁的孩童。孩童学坏,变得无可救药,而且还险些丢了性命。站在父母的角度,这两个小厮确实犯了不该饶恕的大罪。
但是,作为父母,难道就没有错了吗?
不过,事情已经过去两三年了,是非曲直,孰对孰错,在现实面前,都不重要了。
富贵的这一次洗劫,所得早已远远大于他失去的。
看在他们没有做出更出格事情的份上,东方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之前恩怨一笔勾销。
如果胆敢再重复一次,以为他东方家是随便拿捏的软柿子,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东方卿不介意踩踩他、立立威。
……
次日,东方卿特意起了个大早,到昨晚事发地看了看,地面脚印杂乱。但要真想追查下去,费点功夫还是应该能查到的,既然不想追究下去,那追查也就没有意义了。
查看现场的目的,只是想把昨晚的事情做个复盘,自我检讨一下自己的失误,避免以后再犯同样的错误。
早饭后,驾了驴车回城。
道路泥泞,原本不需一个时辰的路程,整整走了将近两个多时辰,午时已过才到家。
东方卿和便宜老爹、小娘交代了几句,就带着石家叔侄二人,到狮子楼为两人接风洗尘。
狮子楼,是阳谷的地标建筑,高三层,位于阳谷正中央的十字大街。是目前阳谷最豪奢的饭店。
石勇石秀见东方卿如此的看重他们,都十分的激动。
说起来,这狮子楼,东方卿也是穿越后第一次来。至于有哪些拿手菜,他一概不清,只是让小二推荐了十几个招牌菜。
不多时,各类冷热拼盘陆续上了桌。
东方卿大失所望:这些在旁人眼中的美味佳肴,在他看来,没有多少可取之处。除了几个凉菜还略堪入口外,热菜不是炖就是煮,连一个炒菜都没有。
还不如在家里吃呢。
东方卿对水煮菜没有丝毫食欲,只是漫不经心地吃了几口凉菜,招呼几句就离开座位,走到窗前,欣赏外面的风景。
叔侄两人见东方卿这样,以为富家子弟都这样挑嘴,只客气了几句,就敞开大吃,吃得津津有味。
窗外,蓝天白云,干净清澈,辽阔无垠。天空中,有点点鸟雀飞旋着。鸟雀之下,是一段陈旧的城墙。城墙上偶然有守城卒懒懒散散走过。城墙内,浓绿树木掩映下是新旧相间的房舍,高低参差不一。蜿蜒的大街小巷,有的地方人群聚集着,喧腾繁华,有的地方行人稀少,安静寂寥;有土狗在追逐狂吠,有母猪带着一群小猪仔哼哼唧唧地沿街觅食……
充满了烟火气息的城市,在东方卿眼里只觉得无比的破旧、落后。像极了一件洗得褪色的旧衣服,打满补丁,丝毫没有一点城市该有的样子。
即便这种落后的,散漫的平静生活,若干年后,也会被更北一点的异族铁蹄所摧毁、扫平、碾碎、践踏,最后踩进泥土中……
那时,只怕会更加难以入目吧?
……
思绪有些散乱,随后东方卿又想起后世城市的摩天高楼,大厦林立,炫彩夺目的街景。想起发廊门口的旋转灯、想起折扣商店传出周而复始的电子喇叭叫卖声,想起某家专卖店播放的葫芦丝,想起地铁口卖唱歌手的苍凉歌声……
那才是真正的人世繁华。
只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俱往矣……
等叔侄俩饭饱酒足,三人下楼,刚要结账。就听见门外闹哄哄的,似乎起了什么争执。
结账、出门,就见石狮子旁一对年约五六十的夫妻,正向三个伙计祈求着:
“小伙子,求求你们了,就让我们进去吧……”
三个伙计堵在前面,毫不客气地阻拦推搡着两人,有几次,差点将人推到。
“都说了,陈家老大不在这里,你们找人到别处去。不要影响了我们做生意。走开,走开。”
“走开,再在这里闹事,我们就不客气了!”
“走走走走走走!”
“行行好,就让我们进去找一找吧……行行好吧,小伙子,可怜可怜我们吧。”
见夫妻两个还不肯退走,其中一个伙计恼了,抬腿就是一脚,直接将老汉踹出好远,一屁股坐到了街心。
场面顿时一静,争吵声都停了下来。
这个伙计见所有人都望着他,一手叉腰,一手指着老汉,恶狠狠地威胁道: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敢来狮子楼闹事,打断你的腿。滚!”
那女的见男人倒地,赶忙过去搀扶。
东方卿还没看明白怎么回事,身边的石秀已经看不下去了,走到那伙计面前,质问道:
“你怎么随便动手打人?”
那伙计虽然见他是从狮子楼出来的,一听他操着外地口音,冷哼了一声,翻了个白眼,一个手指在石秀眼前点戳着,轻蔑地教训道:
“外乡人,看清楚了,这里是狮子楼,阳谷狮子楼。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早点走开,小心惹祸上身!”
石秀见一个伙计居然这般嚣张,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登时也恼了,一把攥住那只对自己指指点点的手。
“哎呦哎呦,你踏马的,想找死是不是?快点给老子松手!再不松手,老子叫你出不了这阳谷城!”
石秀见此人吃痛之下,依然口硬,便加重了力度。那伙计已经疼的不由自主蹲到了地上,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用变了调的声音求饶道:
“哎呀……好汉饶命……好汉松手……”
石秀见他求饶,便不再用力,再吃好声好气地问道:
“老实说,到底怎么回事?”
那伙计重新站直了身体,虽然手腕还被人捏着,态度立刻好了许多,用另一只手,擦去额头密密麻麻的冷汗,点头哈腰着,赔笑解释道:
“具体情况……”
“啊!”
“三郎小心!”
在围观者的惊呼声和石勇的提醒声中,另外两个同时出手的伙计,拳头从左右两边已经狠狠打向石秀。
“砰”“砰”
接连两声,石秀身上挨了一拳的同时,左手推出,将左边的偷袭者一下推了出去,撞在门口的石狮子上。随后,又抬起一脚,踹飞右边这个伙计。
解决掉两个偷袭者之后,石秀盯着眼前的伙计警告道:
“你让他们老实点,再有下次,信不信我先打折你这条胳膊?”
被石秀攥住手腕的伙计,一听这话,脸都绿了。
能当上狮子楼店小二的,绝对都是些脑袋聪明、手脚麻利、口齿清晰之人。这名伙计看到刚才二虎那一拳打在石秀身上,对方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单从这一点上就断定出石秀并不简单,绝对有功夫在身。
对于这样厉害的过路人,绝对是不可以轻易招惹的对象。不然,欺生没欺负成,对方要是行凶弄伤了自己,然后远逃他乡,到时候连个说理勒索的地方都没有,岂不白白吃亏?
这名伙计连忙朝刚才那两个伙计喊话:
“大牛、二虎,你们不要再动手,听到没有?谁都不许插手!”
随后,这名伙计又换上一副讨好的笑脸道:
“好汉, 我已经说了,你放心。他们绝不敢再随便动手的。”
石秀扭头看看两个被打倒在地的偷袭者,见他们已经没了立马站起来的能力,才满意地点点头:
“你接着说下去,到底怎么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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