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各人遭遇

她的眼神没有任何意外地激怒了对方。但是还没等她有幸灾乐祸欣赏对方的气急败坏的时间，那个人就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一手箍住了她的上身，不由分说地就往柴房里拖了进去。这是第一次，风行完完全全地感觉到了体力强弱的绝对压制，稍稍一挣扎，她就感觉自己就要被整个人掐死了，甚至想呼救都是奢侈的。排山倒海的恐惧席卷而来，她只能任由那个人将她压倒在柴堆后。绝望的汗水和泪水裹着从柴禾上掉下来的肮脏的灰尘和蜘蛛网，在她脸上滑过去，让她连眼睛都睁不开，但是她清楚地感受得到，那个人用力撕扯着她的裤子，她的裤腿已经断了一截。但是也趁着这个机会，她终于得以抽出了一只手，抓住了一根木棍，不由分说地乱抽起来。

她知道最坏的结果就是单纯地激怒了对方，但是她管不了这么多了。

那个人确实也被激怒了，紧握起的拳头毫不犹豫地，重重地砸在了她头上。有一瞬间，她甚至完全失去了反应，脑子里嗡嗡作响，拿着木棍的手垂了下来，但是心底依旧有一股不屈，在支撑着她再度竭力地抬手，但是手里那唯一的武器也是轻而易举地被夺走了。

所幸的是，就在她越来越绝望的这个时候，那个人忽然放开了她，而且是忽然间的离开，更像是被谁拉住了一样。一个冷冰冰的，却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声音响了起来：“滚。”

溯！这不就是她的溯吗！在那一刻，她几乎开心得要大声喊起来，要扑到他怀里……可是她张了嘴，发现自己发不出声音，甚至想起身，都勉强得很。泪水汗水还有那些灰尘依旧让她无法睁开眼睛，摸索着想站起来却还是再度瘫倒。她听到了其他人赶来的脚步声和议论声，他们恭恭敬敬地称溯为“厨师长”，然后把事情讲了一遍，七嘴八舌地，但是基本已经定义了：这是一个伯爵府的无良管家的禽兽儿子，因为追求小女孩不成而趁着下午新的厨师长和侯爵府的大小姐到酒店的时候，就动了邪念，要毁了一个现在连说话无法说话的小女孩。睁不开眼睛的风行甚至听到他们还向所谓的侯爵府大小姐问好，而大小姐似乎非常生气……等等，这个大小姐，为什么声音也这么这么熟悉？

……郭莲！

风行怔住了，她们居然在这个时候，相遇了？

很快有人再度走到了她面前，然后，用一块湿毛巾，轻轻地，擦去了她脸上的脏东西。

再度睁开眼睛，她如在梦中一般，看到了久别的他，倾国倾城，孤高冷傲，腰间依旧佩着那把暗曜，为了帮她擦脸，他屈下了左膝，就像一个求婚的姿势，深情的目光，似乎亦有些含泪。

她的眼泪再度流了出来，任由他紧紧地将她抱在怀中，她也忍不住紧紧地抱住了他。

但是，就在这幸福到 几乎以为是梦境的时刻，风行在泪眼朦胧之中，还是看到了那个大小姐。

确实是郭莲，虽然她此刻站在那里，记忆里的魔法学袍变成了考究的公主裙，有些凌乱的头发也梳成了精致的发髻，瞎掉的左眼也变成了一只正常的眼睛，但是，她那微微下垂的眼角，有些畸形的，看起来并不好看的脸庞，就在那里。

风行不会认错。

但是让风行更震惊的是，郭莲此刻，看看她，又看看溯，眼泪从那双眼睛里，一颗一颗地坠下。

郭莲，在恨她？或者，郭莲她……也喜欢溯……？

风行心里一沉。

郭莲已经向她走过来了。但是郭莲没看她，只看着溯，有些犹豫地道：“先生，这就是……风行吗？我忽然觉得，有点蹊跷……”

“是，这就是我的未婚妻。”溯打断了她的话语。

“您……说真的吗？”

“嗯。”

似乎并不想理会郭莲，溯只是低声温柔地问风行有没有受伤，听到风行嘶哑地几乎听不出的话语，他不由得心里又是一阵痛，只得自己再细细检查。确定只几处擦伤之后，便对旁边的一个蓝色衣服，长相清秀的少年道：“你回去告诉师父，就说风行找到了，我先带风行回家去擦点药，对了，记得告诉他，风行的嗓子坏了，估计要保养一段时间。”

少年似乎也犹豫了一下，才道：“这就是风行……妹妹吗？”

溯没有理会他，只是抱着风行出去了。

这一天风行才知晓了溯在翻墙进来之后的全经过——他在翻墙进来之后，也立刻感知了这个幻境的结构，但是，他没有看到任何人，也没有失去法力。在一片苍茫的荒野里，他甚至没有要试着破坏这个幻境的想法：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冥冥之中呼唤着他，让他一路向前走去。也不知道走了多久，他看到了这个小城。

他以一个从远方云游而来的剑士的身份，在小城里游荡了两天：这两天里，他一直在和幻境里面的某种强悍的力量抗衡。那个力量一直在迫使他忘记某些事情，忘记风行，甚至诱惑他丢弃手中的剑，开始试图慢慢封印他的法力。然而，他还是紧紧地握住了手里的剑，用尽全力去抵抗法力的流失，牢牢的记得，他要找到风行。

但是出乎意料地，他先遇到了在路上遇见的中年剑士。

当时是他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三天下午，灼热的阳光使得小城完全安静了下来。他随意地在某个小店解决了午餐之后，便又继续凭借自己的直觉，走进了一条偏僻的林荫小道。

然后他就看到了路边的一个兵器铺，一个中年人正坐在门边，和一个少年说着什么。他不由得站住了脚——这个中年人，似乎就是在他们前去寻找锦小姐的路上遇到的那个神族剑士；然而，此时再见，他确确实实变成了一个人类。

溯在那一刻几乎以为自己真的被幻境弄得有点神志不清，但是那位记忆中的剑士，此刻眼前的中年人，已经站了起来，向他走了过来。

“溯，你找到风行了吗？”

溯这才意识到，不是自己神志不清，而且这个幻境，真的……把一个神，变成了一个人类。

他有些难堪地摇摇头，就像面对岳父“我女儿在哪”的询问那样难为情。

但是对方也并没有为难他，简单地互相交流了一下翻墙进来之后的遭遇，溯才知道，眼前的这个中年人名叫惊雁，他确实是星神的朋友，这次来到人间，一是为了找到自己的外甥蓝泉，二是为了找到失踪的风行。而且又很巧的是，他占卜到，风行和蓝泉将会来到这个城市，所以，他也就赶到了滨城，也就如同料想中的那样，遇到了风行。

而在翻墙进来之后，他也看到了一片荒原，但是，和溯不同的是，他和风行一样，看到了默雨公爵。

但是默雨公爵没有跟他谈实现心愿，仅仅告诉他，他不该来，便消失了。

再度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人类铁匠，所幸的是，他找到了同样变成了人类的外甥蓝泉。

而蓝泉之所以会到这里来的原因，就值得一提了。

蓝泉原本是天界凤凰族族长的长子，但是因为那一场战乱，父母战死，他也就流落四方，来到人间。这期间，他只记得母亲梅妃有个哥哥，是一个很厉害的剑士。于是在战争平息之后，他就回到了神界，但是无论如何还是没能找到舅舅的所在。

就在这个时候，他听到了关于虚无城的传说。在形形色色神神秘秘的传说版本里，他得知，虚无城，是一座可以实现愿望的城市。

于是，他就来到了这里。没想到，在进入了 锦小姐的宅子之后，他就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人类少年。法力全失，无依无靠，只能在这城里的侯爵府厨房里打杂，维持生计，直到一个月后，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舅舅惊雁。

当时，惊雁和溯也并没有注意到所谓的“实现愿望的城市”。他们只意识到，他们可能因为错误的估算，现在不得不面对一个强大到可以使他们变成人类的敌人。

而且，是毫无头绪地。

于是再三商议之后，他们选择了按兵不动。

他们到底是比风行要幸运一点，高度的自由和良好的生存空间让他们可以很安逸地在这个城市里潜伏着探索真相。

四周的邻居只知道这里有一户铁匠，最近先是找到了失散已久的外甥，又有个远房侄子来投靠。亲戚互相照拂，原本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不正常的是，原本这铁匠就长得很俊，哪怕岁数大了，也不失为一个相貌堂堂的男子；而他的外甥虽然年少，眉目清秀，怯弱得像个女孩子，但是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很漂亮的孩子；后来的那个侄子就更引人注目了，毫不夸张地说，无论是谁看到这个年轻男子，都会在第一时间被惊艳到，甚至有些人会一直失魂落魄地看着他，以至于耽误了手头的事情。于是这户人家迅速成为了很多人闲时的谈资，有些人也开始讨论起，有时候那个叫“溯”的年轻人，真的用一些法力在做着什么事情，可见他佩着剑，不是纯粹地为了装饰，而是他确确实实是一个修士；只可惜，看起来，也并不是什么强大的修士。

好奇的议论悄悄地在小巷子里传扬，当事人却是充耳不闻，漠不关心。因为这种议论在他们看来并不妨碍他们什么，甚至还可能会让风行在哪天知道，然后来寻找他们。

而这个时候，事情的契机也就出现了：那天，侯爵府的大小姐，忽然登门探望了——以蓝泉的朋友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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