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原是想着缓一缓再折腾东院的事,只是事与愿违,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由不得她慢慢来。
但是她再怎么着急,四季别院那边房子也不能从天上掉下来不是?
等到一切都安置好了,郭二武才过来请见。
这头儿没说上几句话,那头紫鸥便过来了,道:“柳先生提前走了,说改日再来。”
郭碧玉脸色陡变,道:“这也没来了多一会儿,怎么就走了?”
紫鸥道:“柳先生带着小郎君在栖云居前面的水缸前面做耍子,在柳先生教课的时候奴婢都不在一旁跟着,怕碍着了先生,不知怎么地蘅娘也过去了,也没听清说了什么,等奴婢赶过去,蘅娘已经走了,柳先生就说今个儿的课先上到这儿。”
郭碧玉道:“他才来了一刻钟都不到,就——”
话还没说完,郭良玉就从外面一脸气急败坏地跑了进来,道:“姐姐,你想办法管管她!”
“到底怎么回事?”
“那水缸里面不是蓄了水?”
“是啊。”郭碧玉道,“大户人家为了防火,都要放置这样的大水缸子。”
“先生带着我看里面的鱼来着。”
这郭碧玉知道,当时觉得大水缸子空荡荡的放那儿也不好看,便让人挖了河泥放了点儿进去,养了荷花,又扔了几条小鱼儿在里头。
“先生正在跟我讲清水池塘不养鱼的道理,我——生了我的那个娘就过来了,我原本好好儿在边儿上趴着,一点儿事都没有,她一顿尖叫,差点把我吓掉进缸里去!然后便责备柳先生,又是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又是为人师者该如何如何……”
郭碧玉脸色铁青。
柳时元是个通透的人,但看他带着郭良玉讲这些看似浅显的道理,就知道他是个明白人,知道郭家长房想让孩子学到什么,什么才是有用的。
这个先生,真是挑对了。
她道:“后来呢?”
“先生没说什么,只是笑了笑,跟我说可怜天下慈母心,让我好好体味一下,明天来上课的时候问我是怎么想的,便走了。”
这真是个妙人!
郭碧玉立刻道:“墨鸦,你带着雀儿,去库房里选一套好的文房四宝,替我跑一趟柳先生家,你就跟柳先生说,他这个先生我是聘定了的,为难的事情,自有我解决,让他静候两天,务必不要生气。”
墨鸦应了一声,便退了下去,在外面喊道:“雀儿,跟我出去一趟。”
雀儿就在廊下,方才的话倒也听了个一知半解,边走边悄声询问墨鸦道:“那边又不消停了吗?依我说,打一顿就好了。”
墨鸦被她逗得直乐,道:“你可别,她那弱不禁风的小身子骨,禁不起你一拳头,到时候还得大娘子贴医药费。”
她们二人说说笑笑的往库房那边儿去了,郭碧玉这头儿气还没消呢,让紫鸥带着郭良玉去书房写大字儿了,这才对着郭二武道:“我原本还想先去看看,看样子是来不及了,铺盖和一应用度都准备好了么?”
郭二武恭敬地道:“回禀大娘子,按照您先前的吩咐,没用和四季别院那头一样的东西,茶杯、用饭的东西都是白粗瓷的,桌椅也是那边儿的佃户们砍了山上的木头做的,还做两个竹子的书架。铺盖用了好的青棉布,里面厚厚的絮了棉花,一点儿也不比绫罗绸缎的被子差!”
郭碧玉点头,满意地道:“这差事你做得好,眼下一时间想不全,以后慢慢儿地也会想起来应该添置什么。明个儿一早你带着两个做工的赶两辆车过来。”她看了一眼郭二武,“我实话跟你说,东院小,而且在这里杂事多,我让你修这屋子,是要让小郎君的启蒙先生带着小郎君去那边耕读。”
郭二武立时道:“大娘子您是个有远见的人,小的佩服。这么着,在山脚下面,也得防着些,我再选两个可靠的佃户,每夜里在院子外面值夜。”
郭碧玉笑道:“正是这样,我有什么想不到的,你要帮我想在头里。”她想了想,又道,“虽然扬小郎不一定常去那边,他的屋子不能落了灰,要殷勤打扫。”
“大娘子放心,一直都有人洒扫,每天都做。”
“现在是盛夏,窗纱换透风透气的,花儿啊朵儿的就别往屋子里放了,我怕花的香气对他不好,有好看的盆景可以摆放两盆在里头。”
郭二武听了哪敢不放在心上!
大娘子对小郎君好吧?那是真是怕小郎君长歪了的好法儿,看上去比郎君和主母都严厉上几分,郭二武毫不怀疑,要是有一天小郎君真的长成了招猫逗狗的二世祖,大娘子狠狠的收拾他那是没跑的。
但这位扬小郎,那可真是不一样,是被大娘子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郭二武寻思着,要是扬小郎开口要四季别院,大娘子都能二话不说,直接给他喽。
但郭二武已经吃过一次教训,深深知道大娘子年岁不打,可发起火来,真是让人害怕!上次赵大直接就给当着全园子人的面儿给打残了!
郭二武暗暗下定决心,且不管以后怎么着,他眼下必须把扬小郎当祖宗一样伺候好,若是扬小郎在四季别院有个什么不妥当,他们这一院子的人都得跟着吃瓜落!
郭碧玉又道:“虽然启蒙先生会约束小郎君,但是你们谁也不能引着他去满山瞎转,再不去别院那边吃吃喝喝!让我知道一次,我也不处置你们,只告诉我娘,说你们这些人勾着小郎君不学好,落到我娘手里,可就没我这么好说话了!”
郭二武心道:您这还叫好说话呢?那不好说话,得厉害成什么样啊?想到这儿,他急忙点头道:“是,大娘子您看这样儿行不行,只说是旁人家的先生带着弟子来读书,我让手底下的人少打听,我自然也不会告诉他们那是小郎君。”
“行。”郭碧玉挥挥手道,“你且回去准备吧。”
让郭良玉跟着启蒙先生搬出去习学这件事儿,自然不能不跟老太太提一声,但是郭老太太是个好说话的人,郭碧玉拿了当初郭家做例子。
想当年老太太新寡的艰难时候,就是带着两个孩子种地,无论是郭皋还是郭仪,都做过田里的事儿,也算是耕读传家。
又因为蘅娘在东院,始终是郭老太太一块心病,在问清楚的确是个稳妥地方之后,便点了头。
有了郭老太太点头,第二天一大早,郭碧玉就将郭良玉送上了车。
紫鸥将郭良玉的衣服、玩的小玩意收拾了一大包,放到车上,郭碧玉这才拉着郭良玉的手,将他抱到车上,郭良玉怯怯地道:“姐姐,你会去看我吗?”
郭碧玉笑道:“自然,得去看你学得怎么样了啊!这马车过会儿就去接柳先生,然后你和柳先生一道儿,去个好玩的地方,到时候只怕你都不爱回来了呢!”又嘱咐在马车上的郭二武道,“到了那边,一切都听柳先生的。也不许怠慢柳先生,柳先生想要什么,便给先生送去,一切用度都记在账上。”
“是。”
郭良玉毕竟才六岁,又是第一次离家,还是有些害怕,郭碧玉便拍拍他的手,道:“趁这会儿你还不赶紧想想昨天先生留下来的话,马车不一时就到了,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回课。”
他这才吐着舌头道:“那姐姐我走了。”
看着马车辘辘地从角门走远了,青燕才担忧地道:“大娘子就不怕西院说您容不下小郎君,才把他送走的?”
郭碧玉心道,我怕个鬼。
东院里边儿,只有郭良玉年纪最小,也最容易受人说几句歪话影响,眼下离了这是非多的地方,又跟着一个好先生,反而对他有好处。
最关键的是,送到了什么地方,她谁也没告诉,就连郭老太太那儿也被她蒙混过去了。
找不到郭良玉,谁能奈何?
只剩下一个蘅娘,孩子没了,她也就兴不起什么风浪来了,剩下的就她自己了,自然是针插不进水泼不进,能把东院怎么着呢?
她算是解决了一桩心头的大事,道:“走,再睡一会儿去,我白天还得去聚时珍看看呢!”她打了个大呵欠,道,“那边掌柜的找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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蘅娘是过了好些日子,才发现郭良玉不见了。
郭碧玉皱着眉头道:“怎么一个个都好在玉锦阁门口吵吵?赶走。”
青燕正在门口好言相劝:“蘅娘,大娘子正忙,没空见你,你且回去吧,等大娘子忙完了,自会派人去喊你。”
“她把良玉弄哪里去了!良玉是不是被她害死了!”
青燕和其他几个奴婢忍不住笑了,黄鹂道:“你怕不是失心疯了吧?敢在这儿玉锦阁门口吵?旁人打不得,可您也不比我们身份贵重吧?别说大娘子,就算是我,惹得不耐烦了两个嘴巴扇过去,看你还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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