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碧玉目光微缩,这便是先前他刺伤大腿的匕首了,冷冷地道:“里正,人证物证都在这儿,你怎地不记录下来?”
里正已经被这突如其来的翻转弄蒙了!
怎么回事?这大娘子手里不也拿着长剑呢么!长剑上面还一片血红呢!
可他瞬间回过神来,既然苦主都愿意这样了结了,他何必替一个奴才违抗眼前这位贵人?
“呃!是!”里正急忙从背着的匣子中掏出了卷册和笔。
郭碧玉笑道:“里正大人真是认真负责,不知道在这里做了多久了?叫什么名字?”
这个里正激动得眉毛都飞出去几根,喜形于色道:“小的名叫吴勋良,在这儿承邻里街坊厚爱,做了有十来年的里正了!这里脏污混乱,今日真是天大的福分能见到大娘子这样的贵人!”
郭碧玉笑了笑,道:“吴里正,我会记得你的。”
吴勋良连连应了数声,急忙拿笔蘸墨,不多时便写了寥寥数句——郭碧玉念,他写。
“兹有奴仆丁九,携带匕首刺伤自身,敲诈路人,丁九供认不讳。”
“让他按指印。”郭碧玉道,“旁边的佐证也要几个才好。”
丁九无力反抗,也不敢反抗,眼巴巴地看着吴勋良抓着他的手按了指印。
吴勋良这才道:“大娘子,您可要告这个刁奴?”
丁九瞪大了眼睛:什么?还有没有天理了?我腿都这样了,我都认倒霉了,怎么反过来你还问她告不告我?
吴勋良赔笑道:“按说他冲撞了您,还意图敲诈,您也可以告他。”
郭碧玉差点笑出声来:“吴里正,您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我可没这闲工夫,再说了,哪怕罚他把全身家当都赔给我,对我而言,连九牛的一根毛都算不上呢!”
吴勋良看着郭碧玉的眼神更加恭敬。
郭碧玉道:“这么说,这儿是不是就了结了?”
“大娘子,您请便。”
丁九没活活疼死,也都快活活急死了!心里只担心这群人把他扔这儿听天由命——那他可真会死的!
他自然不会死,因为雀儿带着大夫来了,郭碧玉还嫌她慢,道:“怎么这么久?”
雀儿道:“就这位能请到都不容易了。大夫,您赶紧给瞧瞧吧。”
老大夫那边蹲了下来,看着血了呼啦的大腿,打开了药箱,拿出来小剪子,他得把站在大腿上的裤子剪开。 郭碧玉便听见脚下鬼哭狼嚎,皱了皱眉道:“扬羽,我们回家。”
扬羽愣了一下,道:“好。”
两个人走在前面,雀儿急忙撇下大夫也跟了上去。
走到马车那儿,郭碧玉才对老胡道:“你去给那里正一些钱财,跟他说这人就放到他那里养着,医药费我出,这人我留着有用。”
“是。”
他晓得平日大娘子的风格,一出手都跟钱是白来的一样,喜得吴勋良眉开眼笑,结过了钱以后连连应是,拍着胸脯道:“且得贵人看重,小的哪会不尽心?”
老胡又嘱咐了几句,这才回到马车上。
雀儿是死活再也不肯下车了,一双眼珠子只瞪着扬羽。
郭碧玉道:“这回你怎么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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戌时都快过了半,郭碧玉才带着雀儿回到了玉锦阁。
她一进屋,把青燕她们吓得魂都没了!
原先在外面,又是晚上,昏暗得很,自然看不真切,屋里灯火通明的,看得一清二楚。
郭碧玉脸上、手上都有血痕,淡黄色的裙子上更是溅了一串一串的暗红色!
“大娘子!您这是——”
郭碧玉摆摆手,道:“先别问,热水好了么,扶我去洗洗。”
青燕略微放下一颗心,既然还要洗澡,那血迹八成不是大娘子身上的,便狠狠瞪了雀儿一眼,才扶着郭碧玉去了。
不多时,郭碧玉重新变成了一个玉人,干干净净的躺在美人榻上喝冰镇的梅子汤。
青燕道:“大娘子,到底是怎么回事?我问雀儿,这丫头半点儿都说不清楚!”
郭碧玉放下碗,看着眼前这几个满脸担忧的丫鬟,道:“也没什么。有人惹了扬小郎,便是惹了我。”
等她轻描淡写地将这些都说了一遍,青燕已经快要晕过去了。
“大娘子,就算是这样,您也不能拿剑啊!伤着自己个儿可怎么办?那刁奴万一跟您拼命怎么办?”
黄鹂则眼神亮闪闪地看着郭碧玉,一副发现了她家大娘子新的闪光点的崇拜模样:“大娘子,您可真是太威猛、太厉害了!您怎么什么都会啊!”
墨鸦已经在翻东西了。
青燕道:“这么晚了,墨鸦你折腾什么?”
墨鸦道:“我听大娘子说那个剑没开刃,用不顺手,我记得以前郎君送过一把西域那边儿产的弯刀给大娘子的,黄鹂,是你收的吗?怎么找不见了?”
青燕正在换香料,听见这话差点烧到手,怒道:“你够了!怎么一个一个的都疯了,大娘子拿那些东西多危险!”
郭碧玉却很同意,点头道:“那柄刀不错,很衬我。回头找到了放在车里。”
“大娘子。”青燕还要劝,郭碧玉摇头阻止了她,道,“别再说了,就这么定了。”
郭碧玉定下来的事,基本没有什么可以更改的可能。
而且她是不可能退缩的。
表面上看,好像是扬羽的事,可她已经慢慢的品了出来——在她不那么在意身份、地位,不再为此自卑和慌乱的到处迎合之后,反而学会了冷静的分析。
上辈子,自打她认识了安子鹤,就一直在倒霉,最后包括她爹爹、娘亲,还有不懂事的郭良玉,全都跟着倒霉了。
到底是什么让安子鹤对她这个商户女纵容有加——她上辈子被自以为是的“爱”迷了眼睛、糊了心窍,可她的死不白死,起码认清了一个畜生。
鬼才相信是“真爱”呢!
郭碧玉突然坐了起来,道:“墨鸦,你把玉刚叫来。”
青燕道:“都这么晚了。”
“谁敢说三道四?”黄鹂脆声道,“这院子里若是还有这样的人,直接卖得远远的。”
青燕笑道:“瞧把你能的,你们几个唯恐天下不乱的,就使劲拱着大娘子闹腾吧。”她也不过是说说,并没有真的要阻拦墨鸦的意思,扭身从抽斗里开了锁,取出两封信来,道:“这是今个儿送来的,一个是二娘子送来的,一个是郭管事送来的。”
郭碧玉便伸出手来,青燕将两封信和黄金凤头缀红珊瑚米粒穗子的拆信钎子递了过去,将旁边的灯笼移近了一些。
郭碧玉先拆了郭管事送进来的那封,道:“这是我娘亲寄来的。”看着看着,她便笑了起来,双眸易发的波光闪动,粉嫩嫩的嘴唇都笑得合不拢了,初始她还忍着,后面干脆就脆声笑了出来。
青燕和黄鹂道:“有什么喜事啊?”
郭碧玉拭了拭眼角的泪珠儿,道:“我爹爹,哈哈哈,他做了皇商了。”
青燕和黄鹂脸上都是一喜,齐齐道:“恭喜大娘子。”
雀儿则道:“那不是以后可以和皇上做生意了?岂不是能赚很多钱?”
郭碧玉一听这话,更是笑得止不住,三个丫鬟都面面相觑,这……皇商应该是特别了不起的,看把大娘子高兴的,都美成这样了!
如果说郭皋做了皇商,郭碧玉还真不至于高兴成这样。
为皇家供货,钱不一定就会赚得更多,但是责任却重大,万一哪一次进到宫里的货是次品,惹怒了宫里的人,往轻了说,这皇商八成是做不成了;往重了说,治罪都是有可能的。
但是一来,名声好听,说出去那可和普通的商户有很大的不同,做事也会方便许多;二来,郭皋这并不是纯粹意义上的皇商。
藩商们来天朝,有东南水路和西北旱路,眼下成了气候的是水路。
在扬州、交州等地,都设了不少大港,这些年也设立了市舶司管辖,以郭家的聚时珍来说,长期固定进货的商船、藩商大多从扬州水路而入。
除此之外,郭家往外再卖出丝绸、瓷器、茶叶等不属于聚时珍的生意,则会从扬州、交州两地走。
朝廷的市舶司这么多年,管理上自然算得上井井有条,抽税什么的也毫不含糊,就是有这么一点——眼光不行。
从海外来的各样奇珍,原本是由市舶司先采买一部分,作为贡品上贡给朝廷。
市舶司都是正儿八经的科举出身,四书五经六艺那是很熟的,可挑货的眼光和准头,那可是练多少年都练不出来的,更不要说砍价还价了!
最后扬州和交州两处的市舶司商量了一下,联名上了折子,请求专门设立市舶司通藩商人,由在当地有名望、有德行的商人领袖担任,专门负责从藩商的商船里选购第一批货物作为贡品。
扬州这里,自然聚时珍的郭皋是当仁不让的。
和藩商打交道,再没有比他更有经验的了!
就算是交州,他也是排在前十的,只是郭皋看着老实,实则深谙藏锋之道,交州那边直接就推拒了,并推荐了那位和他私交极好的茶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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