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封信现在到了郭碧玉手里,距离上面任命郭皋为扬州市舶司通藩商人,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
但能让她笑到泪花四溅,也不是因为这个“通藩商人”。
郭碧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安子鹤对她这般容忍,无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都是一幅情根深种的模样!
她甚至都不敢相信,是这么简单的、呼之欲出的原因!
就是因为郭家长房有钱!不是一般的有钱!
而她是郭家长房的唯一嫡女!
就这么简单!
世上的有钱富贵人家多了,为什么安子鹤就盯准了她家,原因也再明显不过。
首先,那些有底蕴的、传世百年的世家,很多是前朝甚至更早的时候就有了,不一定能瞧得上跟着老皇帝造反打天下被封侯的安王府。
其次,世事变迁,朝代更替,很多世家,压根没有表面上看上去的那么有钱!就拿早几年她去过的薛家,连门帘子都是半旧不新的!
最后一点,也最为关键,商户人家好啊,有钱,可地位却低,能任他搓扁揉圆!
想到这儿,郭碧玉的记忆突然前所未有的清晰起来。
上辈子,她在订婚宴上出了事,安子鹤深情款款地跟她说没事,说他相信她,婚约还是作数的。
那一刻,她觉得哪怕是当即就死了都是值得的。
现在想,他哪是舍不得她?他是舍不得郭家长房的钱!
可就因为他的这副假脸,她后面对安子鹤是搭人又搭钱,却从来没收到过安子鹤的财物,这畜生连一袋瓜子都不曾给她买过!每次来私会,都是她东拼西凑、典典当当弄来的酒菜。
想到这里她除了恨安子鹤,更是埋怨自己蠢到天边了。
虽然这些回忆都是没用的边边角角,可却佐证了她目前的想法。
锦乡侯府,也不过是表面华丽,内里,说不定真的已经破烂不堪了。
想想也是,这么多年没有实权,可侯府的架子在,有架子,就得有相应的开支,几代下来,怕是早就把老本折腾光了!
郭碧玉冷笑起来,倒是打得好主意,这是早已经把郭家长房视作囊中之物、待宰羔羊了么?
她这么一冷笑,和刚才阳光灿烂的笑容截然不同,把旁边的三个丫头吓了一跳。
雀儿道:“大娘子不是高兴傻了吧?”
郭碧玉站了起来,道:“青燕,磨墨,我要写信。”
既然是这样,有些事情就可以开始未雨绸缪了。
她父亲做了市舶司的通藩商人,自然要以朝廷的差事为重,那么……聚时珍经营“不善”,也是合情合理的,如果再“亏损”了,那也是无可厚非的……
郭碧玉封好了信,青燕便道:“玉刚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
“叫他进来。”
郭碧玉看见玉刚进来了,便叹了口气,道:“以前看你还百伶百俐的,怎么这么几年,你跟雀儿似地,越变越蠢了呢?”
雀儿插嘴道:“大娘子,奴婢才不蠢,别拿奴婢跟他比。”
“你闭嘴。”郭碧玉道,“你看看,我那天带你出去,也不知道你到底跑到那里去了,一天都不见人影!”
玉刚哭丧着脸道:“大娘子,小的跟不上马车,好不容易跑到西城墙下面,可没见到人影儿!小的又跑到了扬小郎家,结果还是不在,那扬十指说你带着扬小郎走了,那天小的脚都跑出了一大串水泡……”
雀儿道:“没出息,你个大男人,磨出点水泡就这样了!那天大娘子的手上、腿——”
郭碧玉道:“行了行了,雀儿你少说几句。”她看着玉刚道,“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要是再办不好,我可就不要你了,我家不养没用的人。”
玉刚急忙道:“大娘子尽管吩咐,小的一定能办好。”
“你呢,明个儿就去寻延德坊那片的里正,叫吴勋良,有个叫丁九的,现在在他家养伤。你把丁九照顾好——”郭碧玉沉吟了一下,“不死就行,腿烂成那样,八成是好不利索了。”
玉刚还不知道这个名叫丁九的人,他的腿是被大娘子戳烂的,道:“然后呢?”
“这个丁九,是锦乡侯府的。”
玉刚便道:“大娘子怎么救锦乡侯府的人?”
郭碧玉托着腮道:“这你别管。花多少钱你只管和墨鸦支取,好了以后让他还是回锦乡侯府去,但是得做我们的人,你懂么?”
玉刚道:“哦,小的明白了!”
郭碧玉道:“你真明白就好,这事儿给我办妥了,下去吧。”
“是。”
“回来。”郭碧玉道,“怕是锦乡侯府也在找他,你想办法避开,别留下自己个儿的尾巴。”
等玉刚走了,郭碧玉才懒羊羊的打开第二个信封,却是一个请柬。
请柬自然十分精致,是锦乡侯府安娘子的帖子,因为安子鹤的原因,所以安娘子没有很轻视的忽略郭碧玉,或者直接请郭美玉代为口头上转达,而是单独送的。
黄鹂看郭碧玉脸上略微显得困倦了,边收拾床铺,边道:“二娘子这几年倒很少过来送她那些闺中密友的请帖,今个儿算是罕见了。”
郭碧玉笑道:“那可不是她不送,而是人家压根就没请我啊!”
“那这是谁啊?”
“安娘子。”郭碧玉打了个呵欠,慢慢走到床边爬了上去,拥着被子,闭着眼睛喃喃地道,“真是烦啊。”
雀儿今个儿值夜,等黄鹂她们都出去了,她才囔声囔气地道:“大娘子,别去了。”
“傻丫头。”
“大娘子,奴婢一闭眼,就是您满手是血的样子。”雀儿抽抽搭搭地道,“都是那个安世子不好!”
“哈哈,你不怪扬小郎了?”
“奴婢也怪他。”雀儿道,“可大娘子待他好,奴婢也只能不怪他了。”
郭碧玉无声地笑了,她在黑夜中睁着眼睛,心道:“我的手早就全是血了。可如果安子鹤再不收敛,我也不介意再捅死他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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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大早,郭美玉就过来了。
郭碧玉难得清闲,正在那儿拎着水壶浇花,看到郭美玉,笑道:“二妹妹可有许多日子不来了,稀客稀客!”
“大姐姐。”郭美玉微微矮身见了礼,这才走到郭碧玉身边。
她的纤纤玉指轻轻地托起一朵虞美人,道:“昨个儿我吃过晚饭来替安娘子送请帖,没想到大姐姐还没回来。”她回眸看着郭碧玉笑道,“大姐姐真是大忙人啊!”
郭碧玉道:“二妹妹有话就直说呗,做什么阴阳怪气的。”
自从郭美玉越长越大,那是说话越来越隐晦,越来越拐弯,生怕人能听懂似地,郭碧玉知道,她们这一群世家女儿,就流行这调调。
可郭碧玉是越来越不喜欢了,费脑子。
有这猜来猜去的功夫,还不如去赚几个钱实在。
郭美玉笑了笑,道:“没事我就不能来了吗?感觉大姐姐有意疏远我呢!”
郭碧玉“噗”的一下笑出来,道:“哪能呢!我的意思是,在我这儿你随意,自己家里有什么不能说的?”
“昨个儿晚上的请柬大姐姐可看见了?”郭美玉问道。
郭碧玉就知道她是为了这个事儿来的,便道:“看见了,我那天有事,不能去。”
郭美玉满脸遗憾地道:“那怎么能成?是锦乡侯府老夫人的寿诞呢,而且还特意说了想念我们两个。”
郭碧玉苦着脸道:“我要是不去,怕是要被祖母唠叨死。”
“那大姐姐还是一起去吧!”郭美玉挽着她的胳膊摇晃道,“对了,我今天来是提醒大姐姐的,老夫人喜欢素淡些的颜色。”
郭碧玉眨了眨眼睛,突然笑起来:“那就多谢二妹妹提醒了!”
郭美玉等了一会儿,见郭碧玉不再像以前那样请她到玉锦阁里去挑选衣裳、首饰,甚至连这方面的话题都不接话,也觉得没意思,眼里满园摇曳的红花都失了颜色,与郭碧玉没精打采地闲扯了几句,便走了。
黄鹂便道:“我看二娘子又是想来借衣服呢!可有好一阵子没提过这样的话了!以前她这么一说,大娘子保准任她拿看中的去穿用呢!”
郭碧玉笑道:“去锦乡侯府自然和别处不同,况且又是和我同行,又不想掏钱,又不想输给我呗!”
黄鹂道:“想白借那是没门儿!”
到了当天,郭碧玉带着黄鹂晃晃悠悠地逛到了大门口,却见郭美玉真是下了血本,还真去聚时珍买了一套!
绣着荷花的抹胸上系着一根粉红色的火云纱,下面是一色的碧水襦裙,仔细看去,隐隐看到深浅不一,如同水波荡漾,这是流光纱所做,价格十分昂贵,可也的确十分抬人。
郭美玉穿了这么一身,就如同六七月里亭亭玉立的一株粉荷,好一个宛在水中央的佳人!
黄鹂当即就沉了脸,嘴抿了又抿,到底没忍住,道:“二娘子真是会做人,特意跑来告诉我们大娘子说老夫人喜欢素淡的颜色,自己却穿的花里胡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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