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鹂撇撇嘴道:“二娘子,管好你们西院的奴婢,在别人的府第里摆什么主人谱子,还敢来训教大娘子!若是东院有这样不守规矩的奴婢,早就被打死了!”说着便虚扶着郭碧玉,转身向府外走去。
郭碧玉上了车,黄鹂便在她背后垫好了软枕,伺候着她靠好了,才从下面的抽匣里拿出来点心,又摸了摸茶壶,笑道:“还是热乎的呢!”
两个人吃吃喝喝,黄鹂道:“大娘子,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锦乡侯府里都传遍了!”
郭碧玉道:“你不懂。这事,不能提。”
若是她以安子鹤败坏她女儿家名声为由大肆闹了出去,恐怕正合了畜生的心意。
万一他顺杆爬,说是为了赔罪跑去和她爹娘求娶自己,到时候就不是败坏名声,而变成一桩“佳话”了!
这种“佳话”,她郭碧玉可不想要。
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装作对这些流言蜚语全不知情的样子、冷漠以对了。
郭碧玉吃饱喝足,便焦急起来,道:“黄鹂,你下去看看,怎么二娘子还不过来。”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不远处一个好听的、温润的声音道:“今日实在是舍妹不懂礼数,委屈了两位妹妹,等过几日我再带着她登门致歉。”
郭碧玉脸都绿了。
郭美玉怎么把这货带过来了!
外面郭美玉含娇带怯地道:“安世子说哪里话,或许今日安姐姐有些别的事情扰乱了心情也未可知,况且……大姐姐她……”
“大妹妹怎么了?”安子鹤询问道。
“大姐姐她今日也有些心情不好。”郭美玉露出了一个有些凄楚的笑意,“因为我今天的裙子老夫人更喜欢一些……”
郭碧玉坐在马车里差点笑出来,这个二妹妹,太傻太天真了。
安子鹤哪是那种怜香惜玉的人啊?
果然安子鹤在外面简单道:“二妹妹想多了。”
郭美玉尴尬地笑了一下,见安子鹤目光望向郭府的马车,急忙道:“安世子快请回吧,还有客人等着你款待呢!”
“让客人扫兴而去,也是我这个做主人的不是,若是二妹妹不嫌弃,我便送你们一程。”
“这怎么好……”
“二妹妹还请上车。”
这会儿锦乡侯府的小厮牵了马过来,安子鹤送郭美玉走到马车门口,道:“大妹妹,今日怠慢了,改日我让舍妹亲自向你赔礼。”
郭碧玉冷冷地道:“这就不必了,原本我也和安娘子不熟。黄鹂,你下去,扶二娘子上来。”
黄鹂便应了一声,打开车门跳了下去,郭美玉有郑娘子在,也用不着她,她就在旁边儿看着,便看见郭美玉含情脉脉地对安世子矮身施礼,道:“世子哥哥,那我就上车了。”说完脸色微红、浑身如同没有骨头似地被郑娘子扶上车,那个娇柔劲儿就不用提了。
黄鹂撇撇嘴,返身向后面那辆车走去。
郭碧玉一眼不眨地盯着郭美玉。
郭美玉有些心慌,侧过脸去,道:“大姐姐怎么这样看我?”
外面安子鹤马蹄声就伴随着马车的辘辘声,若是开口,难免要被他听见姐妹间的对话,郭碧玉心里当真是不爽到了极点,只得也转过脸去,从另一侧掀了帘子望向外面。
“请两位妹妹过府饮宴,不想却出了这样的事,我实在是过意不去。”安子鹤的声音悠然在外面响起。
郭美玉在车内道:“世子哥哥,您千万别说这样的话,这就见外了。”
郭碧玉冷声道:“安世子原本也不是郭家的什么人,见外不是该当的吗?倒是二妹妹,要注意言行才是。”
“大姐姐!”郭美玉急红了眼,“今日到底是怎么了,先是对安娘子出言不逊,现在又对我横挑鼻子竖挑眼的!”
郭碧玉笑起来,可双眸如冰:“我就是挑你了。好个懂礼数的大家闺秀,拉着一个外男说不要见外!”
“你……”
“你什么你?”郭碧玉指着车门道,“若是想你侬我侬地说话聊天,你去另一辆马车,到时候别说是你在车里他在车外,就算是坐一处也没人拦你!别平白的拉着我一起不清不楚的!你不要脸,我还要呢!”
今天在锦乡侯府听说的这些破事儿,郭碧玉只能暗自咽下,谁也不能说,心里怎么能不窝火,郭美玉这会儿还不知死活地往她跟前找不自在,便只能承受她的怒火了。
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郭美玉哪里承受得起!
她颤抖着嘴唇,脸色苍白中透着愤怒的红晕,良久,才嘴硬道:“不过是世子哥哥跟我说了几句话而已,大姐姐也不必这样拈酸吃醋。”
“两位妹妹……”安子鹤满含歉意的声音在车外响起,“莫要因为我伤了你们姐妹的和气。”
郭碧玉忍不住笑出了声。
这安子鹤真是不要脸,怎么着,还要弄出郭家姐妹为一个男人争风吃醋的流言出来不成?
她从褥子下面摸出来了一把弯刀。
郭美玉眼睛瞬时瞪大了。
郭碧玉伸出手指,轻声“嘘”了一下,将那把刀拔了出来。
这把刀的银色刀柄上用红线仔细的缠了无数圈,最末端是一粒如血般的红宝石,红的耀眼;刀柄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沼泽凶兽的皮革所做,古银镶边,勾勒出不同于天朝风格的花,每朵花的正中,都镶嵌着珊瑚、绿玉、玉髓等圆润无比的宝珠,简直比首饰还精美、华贵。
可刀刃从郭碧玉手中掣出的瞬间,才会让人真地意识到这是一把可以削金断玉的利器!
郭美玉浑身抖了起来。
郭碧玉却混不在意地用手指轻轻的拂过刀刃,突然扬声道:“安世子。”
听到郭碧玉主动喊他,安子鹤自然有些喜出望外,他驱马靠近了马车,弯下腰来,凑近窗帘道:“大妹妹何事——”
他的声音突然哽住。
窗帘已经掀开,一柄弯刀就抵在他的脸侧。
郭碧玉娇美如花的脸庞就出现在他眼前,眼含冰霜地看着他。
郭美玉看着眼前这一切,一声尖叫就含在口里,哽得不光嗓子疼,连带着脖子、胸口一条子都憋得生疼。
“啊啊啊啊啊!”她实在受不了了,突然捂着眼睛尖叫起来!
因为她这样一叫,车夫吓了一条,急忙停了下来。
车子突然一顿,弯刀便在安子鹤的脸上一滑。
郭碧玉轻笑了一声:“二妹妹,你再喊一声,万一惊着了我,我手里的刀说不定就把安世子的脸划出一朵花来了。”
郭美玉完全没听见,继续尖叫!
“安世子。”郭碧玉看着后面那马车也停了下来,轻轻地转着弯刀,“不要说那些不知所谓的话,我跟你不熟。”
安子鹤最初的一惊已经过去,他能感到抵着他脸的,是弯刀的刀背,他笑道:“大妹妹真是性情中人,我很喜欢。”
“我不喜欢你。”郭碧玉继续转着刀刃,“离我们郭家远点。”
脸上一阵剐蹭感袭来,安子鹤一笑,突然直起了身子,让自己的脸远离了那将将要变成刀刃相对的弯刀。
这会儿郑娘子已经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二娘子!二娘子!”她喊了两声,才看见郭碧玉手里握着一把刀,吓得倒退了几步,又猛地走上前去,“大娘子,你对二娘子……”
郭美玉这会儿在里面听到了郑娘子的说话声,眼泪流了一脸,急忙打开车门道:“郑娘子,我不要在这辆车里!郑娘子,你快扶我下车……大姐姐她疯了……”
郑娘子心说:“可不是疯了!怎么能够拿着这样的凶器在手里颠过来倒过去地耍?”
她恨恨地瞪着郭碧玉:“二娘子若是受了惊吓,奴婢一定要禀告夫人是怎么回事!”
安子鹤看着哆哆嗦嗦从马车上下来、几乎软成一滩泥的郭美玉,突然笑道:“大妹妹与你闹着玩的,不想就吓着了你,二妹妹先去后面的车上歇歇。”
郭碧玉唰的一下子将车帘放下,道:“安世子请回吧。”又厉声向车夫道,“还不走?”
可安子鹤只是笑笑,仍旧跟在马车旁边。
他驱马而行,看着前方,道:“我知道大妹妹一直不喜欢我,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经历过那么不堪的一辈子,因为我眼瞎,一生错付给了你,因为我心盲,没有看出来你比禽兽还肮脏阴毒……因为你……扬羽才死的那么惨、那么不值……
想到这些,郭碧玉的眼睛里不可控制的弥漫上血色。
她拿着弯刀,坐正了身子,缓慢的、几乎是咬着牙挤出来几个字。
“不要打扬羽的主意。”
安子鹤手中的缰绳有一刹那的停顿,眼中一丝阴狠闪过,语气却平静而温和地道:“原来……那几件事都是大妹妹的手笔。”
郭碧玉没有说话。
车窗外,是一阵怅然的长叹。
“看来大妹妹对我有误会呢,只是不知道该如何消除。”
郭碧玉冷笑道:“安世子不要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了,顾好你的锦乡侯府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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