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糟了?这样一来,怎么可能不招别人的恨?傅清的娘,自知出身给傅清摸黑,低声下气的过了二十多年,饶是这样,大家子里那些阴私手段也没少往这娘俩身上招呼,最后竟然构陷了一件事。”
墨鸦的胃口被郭碧玉吊得不行,急不可耐地问道:“什么事?什么事?”
“找了外面的男人,说傅清的娘早在青楼的时候就与他有私,傅清也是他的孩子。傅清的娘亲出身青楼这件事,消停了二十几年,又被人拿出来说,加之傅清的爹爹竟然半句话都不曾替她说,她一怒之下就撞了柱子。”郭碧玉说到这里,摇摇头道,“不对,应该是绝望之下,才撞的。”
墨鸦瞪着郭碧玉道:“大娘子,这个不重要,你快往下说——傅掌柜的娘,死了吗?”
郭碧玉翻了个白眼:“你傻吗?傅掌柜的娘在上京他自己家里呢!”
墨鸦拍拍胸口道:“太好了,没有死。”
“幸而后来救了回来,可族中却觉得这是丑事一桩,便将他娘亲送到了家庙,傅清也因为这个缘故,一切和生意有关的事情,全都不许他沾手。”郭碧玉叹了口气道,“虽然长辈们没明说,可是眼见得傅家已经不拿他当傅家子弟看待了,同辈的其他兄弟更是‘野种’来、‘野种’去的喊他。”
“傅掌柜真是可怜,没想到还有这么凄惨的过去。”
“可怜归可怜,他着实是个能忍的,他也不争论,偷偷地买通了一个外地人,和他爹爹刻意交好,只说是当年在青楼对他娘亲惊鸿一瞥之后念念不忘,如果再能遇到,愿意拿钱买下。他爹爹是个庶子的庶子,手里也没多少钱,一听这话,当时就在酒醉之下把他娘亲卖了。”
墨鸦倒抽了一口冷气,道:“这样的男人,当真是应该天诛地灭!”
郭碧玉道:“所以你们以后找夫家,我要先过过目。”
墨鸦红着脸道:“大娘子怎么又绕到奴婢身上!后来呢?”
“傅清得了他娘亲的身契之后,又借着他爹爹将他娘亲卖了的事情大闹了一场,最后拱着家中的长辈将他从族谱中除去了。”
听到这里,齐叟长叹了一声,道:“这也是壮士断腕啊!”
郭碧玉笑道:“齐师傅说的对。傅清就算是留在傅家,其实也什么都得不到了。还不如破而后立——所以他当初来我这间铺子,最初并不是傅家派他来的,或许真的只是巧合而已。只是他这么精明的人,肯定没多久就知道了我是聚时珍郭家的长女,所以才格外用心经营,存了一个拿我这个小铺子和采玹楼较劲的心思。”
“那您还留他!”墨鸦道。
“我当然要留他了!他又没有对不起我,这次傅家派人来找他,怕也是偶然知道了他在我这家店里,想要利用他对聚时珍不利而已。”郭碧玉笑眯眯地道,“傅家,我看不行了。”
齐叟笑道:“大娘子又知道了?”
“嗯,听您说,来找傅清的人里,身份最高的一个,也不过是傅家的旁支子弟,听说也并不十分恭敬。”
“是。有几次傅掌柜是铁青着脸把人撵出去的。”
郭碧玉冷哼了一声道:“傅清早就和傅家没有关系了,就当是傅家想重新认回他,原本就应该找个叔伯辈的人出面,怎么能派这样的人?傅清内心极其高傲,尤其不能容忍别人对他娘亲不敬,就光是为这一点,他都不会带着娘亲重回傅家——求都未必能求回去,何况那些人一副高高在上、颐指气使的模样?傅家就这个行事法儿,说明长辈那一代就看不清楚事情,哪能长久得了?”
墨鸦掩着嘴笑道:“原来大娘子也是为傅掌柜鸣不平呢!”
郭碧玉道:“我说了这么半天,你都听什么了?”
“难道不是吗?”墨鸦道。
“当然不是了!”郭碧玉道,“做生意是要赚钱的,雇佣得力的手下,哪能看谁委屈就用谁?眼下若是傅家想拉傅掌柜回去,可是最好的时机,我不能让他们把傅清弄回去——傅掌柜是个真有本事的,万一他回去以后得了采玹楼的实权,对聚时珍可大大的不妙。只要过了这个关头,我拉着他上了我这条船,让他看见采玹楼无法达到的高度,还可以顺便在傅家人面前抖抖威风、扬眉吐气,他可就再也不想回去了!”
墨鸦和齐叟对视了一眼,心中齐齐地道:“大娘子好阴险啊!”
郭碧玉突然一击掌道:“哎呀,这么说着说着,不行,我还得许傅清一些东西,不然还真拢不住。”
齐叟道:“既然傅清至孝,大娘子可以想想,是不是送他娘亲一些合心意的礼物。”
“这个主意好。”郭碧玉道,“送些小玩意没意思,要送就送大的。”
她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便不再说这个话题,而是搓了搓脸,振奋道:“今天我要把所有的空铺面和空地都跑一圈,要麻烦齐先生跟着我一起。墨鸦,你叫上雀儿,再叫两个小厮跟着。我跟傅掌柜约好了在东市门口,上午先把东、西两市的铺子跑一遍。等下午把傅掌柜送回月圆南货铺去,咱们再去看地。”
墨鸦道:“您这就打算交底啦?”
郭碧玉笑道:“这不算什么,得让傅掌柜看看我自己个儿的本事和家底,不然他怎么会死心塌地的跟着我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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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初的时分,天空如同一块高悬的蓝玉,连一丝儿云朵都没有。
朱雀大街两旁的足有两人合抱那么粗的大树,间或会在秋风里懒洋洋地撒些叶子下来,便有人轮番地、不停地在整条街上清扫。
过了朱雀大街,到了权贵们集中的宣平坊、升平坊等地方,街道旁边并不种树,但是却从各家高高的院墙之中能看到这个时节的树木,在残留的绿意中,红的似火,黄的流金,正映衬了各家的红墙碧瓦,煞是好看。
郭府门口看门的老洪在这和煦的秋日暖阳之下,百无聊赖的看着在门前几度徘徊、去而复返的男子。
最开始的时候老洪是有些新鲜劲儿和好奇心的,只是过了好一会儿,这男子又不进门,也不来递话,即使这男子是个他从来没见过的、好看的出奇的人,他也觉得没意思了。
老洪便打了个大大地哈欠,揉了揉眼睛,举手招呼道:“那小子,你在这儿晃来晃去地,到底有什么事?”
这是扬羽第二次来郭府。
他第一次跑到郭府门前,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儿了。
那时候他是跑到这边打听郭家以前有没有丢过孩子,自然是被人狠狠地嘲笑一顿,撵走了。
他是来送请柬的。
可是在府门前的街道上来回了几次,却始终不知道,应不应该送出这张请柬。
长公主是九月初九的生日——恰是登高节,当今圣上极喜爱长公主,每年的这一日,都是让皇后安排,在玉山之上为长公主亲自庆生。
可这一次,长公主非要自己操办。
生日宴会设在花江岸边,除了夜宴,奏乐助兴是免不了的,甚至一个、两个乐班都不够体面,也不够彰显当今圣上最看重的这位长公主的至高地位。
包括齐延年的乐班在内,就扬羽自己知道的,还有七、八个别的班子。
扬羽的嗓子已经养好了。
尚师傅已经在教授他学习吟唱,像《花月夜》、《春江颂》、《升平乐》那样的曲子,已经唱的很熟了。
但是他从来没有在这么隆重的场合唱过。
这次,是齐延年特意告诉了他,又登门去知会了尚师傅,让尚师傅帮他选定几首能出彩的好曲子,他才知道——这次夜宴,他会有一小段时间来当众演唱一曲!
这是他变声之后的第一次演唱!
知道了这个消息的他,迫不及待的去店中购置了最漂亮、最雅致的请柬,最郑重地写好了这张请柬,怀着最忐忑的心情跑来了郭府。
可是看到郭府大门的瞬间,扬羽却犹豫了。
这样贸然送过去,会不会对郭大娘子不好?
若是惹了旁人的闲言碎语——那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所以扬羽在大门之外的街道上晃来晃去,希望能等到一个他认识的人,比如那个叫“雀儿”的经常对他怒气冲冲的小丫鬟,或者之前用马车载着他去落户籍的车夫老胡。
现在扬羽看到门口的那个门房招呼他,他一愣,然后走了过去。
老洪原先远远地看,虽然不真切,也知道这个徘徊良久的年轻人是个漂亮的孩子,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但是看衣着又不像,因为只是较为普通的衣服。
而今扬羽走近了,老洪心里边儿就暗叫了一声:我的妈呀!这是观音娘娘身边儿的金童下凡了吗?眉清目秀就不用说了,白皙的脸上略带红晕,眼睛如同春日里开花了的潭水,还含着真切的笑意,挺秀的鼻梁下红唇微微弯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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