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说,一位夫人慕名而来,却要为自家的郎君买衣服,可店铺里没有男装,就要热情推荐这位夫人去隔壁的披星楼。”郭碧玉笑道,“生意这回事,原本就是和气生财。”
而且你敬我一尺,他日我敬你一丈。
像聚时珍这样的商号,做得是富贵生意,真到了乱世荒年,别说同行之间争得你死我活了,怕是都得饿死。
而今是盛世,互相抬举、一起发财才是正道。
傅清忍不住翘起大拇指,道:“郭大娘子真是明白人。”
郭碧玉抿嘴笑道:“这店开张了,两位掌柜还要帮忙顶在前头,帮忙寻觅合适、可靠的掌柜、帐房人选介绍到我这里来,价钱都好说。”她转向傅清笑道,“若是傅掌柜愿意自己来,那就更好了。”
傅清笑着摇头道:“我帮大娘子做个头儿,之后还好好打理您的南货铺。”
郭碧玉也明白他的心思,聚时珍到底是郭家的产业,她的头上还有郭皋和费氏。
不像南货铺,那是她个人的,她自己说了算,这样他能施展的空间其实更大一些。
郭碧玉点点头道:“至于首饰这块,放在这里。”
冉波愕然道:“这里也是大娘子的地盘?”
郭碧玉指着的地方就在旁边,她笑道:“是呀。两边打通,但是分开经营,别混杂一处。”
傅清道:“那这里怕是请师傅们住的地方了?”
“对。”郭碧玉道,“但是这里不急,因为首饰更替没有衣衫那么快,从南边送货过来,一时半会儿也来得及。也不一定非要雇佣老师傅,有年轻有潜力的学徒可以盯着,出师了便聘到铺子里来。”
冉波看着眼前的两处连成片的、正在刷外墙的铺面,道:“大娘子可真是布局长远啊。”
郭碧玉笑道:“可别抬举我了,最后一件事,冉掌柜,这铺面是我自己个儿的,不是郭家的,铺子的租金可一文不能少。”
“啊?”冉波神色古怪起来,“大娘子,这……”
郭碧玉道:“难道不该?这可是聚时珍的分号,收入又不是我的。一天我爹爹不把这分号给我,我就得收一天的租金。”
傅清笑着道:“这原本是该当的,公私要两清。”
冉波也明白过来,聚时珍的盈利里,可有老夫人、二房的分成,大娘子自然不可能白给,便点点头道:“这铺子位置好,我便也不与大娘子讨价还价了,就按照旁边铺面的价格付租金。”
郭碧玉这才笑起来:“算你识趣。”
等郭碧玉又带着冉波和傅清走了西市那些在自己名下的地产,不知不觉已经到了中午,郭碧玉请两位掌柜在金荟楼用饭,席间又细细地把聚时珍分店的事情拟了条目,交待妥贴了,这才乘了马车往郊外驶去。
等到她巡视了一圈儿,心里有了大概的规划,回到郭府已经天色将晚,暮霭沉沉。
郭碧玉强撑着精神将一身的尘土洗干净了,趴在榻上。
青燕帮她揉捏着身子,心疼道:“大娘子何必这么辛苦,出去这样一忙就是一天,若是郎君和夫人知道了,该有多心疼。”
郭碧玉迷迷糊糊地道:“他们心疼我,我也要替他们分忧才对。”
青燕不明所以,道:“眼下一切都好的很,哪有什么忧要你这样十四岁的小娘子分担?您这个年纪的小娘子,哪个不是趁着在娘家的时候娇生惯养、吃喝玩乐?”
郭碧玉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等以后出嫁了,到了别人家,就没法子像在闺阁中那样随心所欲、没有烦恼了。
公婆、妯娌、小姑子,想爬床的丫鬟,争风吃醋的妾侍……郭碧玉叹了口气,道:“我现在再累,也不过时身子骨乏一阵子,心里却快活得很。”
青燕道:“大娘子您先别睡,等用过饭了再睡。”
正这会儿外面有人说话,郭碧玉撑着眼皮子道:“什么人?”
青燕低声怒道:“还不去看看,大娘子这才松快松快,做什么总来打搅。”
锦鹮急忙轻步走到门口,却是之前守着院门的婆子,她悄声道:“大娘子在歇息,有什么事?”
那婆子道:“说是有个请柬给雀儿的,是门房老洪替人传进来的,总要先给大娘子过目……”
锦鹮竖起眉毛道:“沈婆子你真不知趣,雀儿姐姐不过是和我们一样都是奴婢,奴婢的事,有什么要紧的值当这会儿着急忙慌的往里边送?等大娘子得空了再说。”说罢伸手道,“先拿进来。”
沈婆子赔笑到:“原本不该扰了大娘子,只是这帖子之前由门房老洪送进来的时候,被二娘子拿去看了一眼。二娘子又说不叫大娘子知道——可老奴总觉得不妥,这才看大娘子回来了赶着过来禀告。”
“叫沈婆子进来。”郭碧玉这会儿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道,“去泡壶浓茶。”
青燕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去了。
沈婆子跟在锦鹮后面进来,有些忐忑。
郭碧玉面露微笑,道:“锦鹮,给沈婆子看赏。”
沈婆子一愣,她原以为要被叫进来挨训,哪会想到是看赏!一时间心里边更加七上八下了!
东院里规矩虽然大,可郭碧玉是个大方的人,笃信得让下面的人有实惠,才不会穷飕飕的被人一收买就一个准。
锦鹮拿了平日里准备好的打赏的小布袋子,塞到沈婆子手里。
郭碧玉这才抿了一口青燕刚刚送上来的浓茶,道:“你做的对,我们东院的人,心里只认一个主子,那就是我们郭家长房的人。你没听二妹妹的把这事瞒下来,这就是你应该赏赐的地方。”
沈婆子这才松了口气,老脸上堆起了褶子,道:“老奴吃着大娘子碗里的饭,哪有反而听二娘子话的道理?这是做人的本份。”
“不错。”郭碧玉伸出手,沈婆子就恭敬地将那请柬递过来,道,“老洪说是一个郎君交给雀儿的。”
“雀儿?”郭碧玉愣了一下。
论理来说,如果真是递给府中丫鬟的,帖子就不该经由老洪的手私下里递进来,这不是郭府有这样的规矩,官宦人家都没有这样做事的——这甚至可以给雀儿扣上一个和外人私相授受的大帽子了。
她翻开请柬。
沈婆子正小心翼翼地看她脸色,就看见大娘子脸上突然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平日里她见到的大娘子,自然是美得不得了,可总是带着股娇纵、霸道的味道,而今这些就如同化在了这满屋子的烛光里,就连平日里那两道对于女孩儿家略显得直了的长眉,都好像弯了起来。
郭碧玉嘴角含着笑意,心道:若是扬羽,也难怪老洪会帮忙,那样一个漂亮的人物,若是开口求人,谁会冷着脸拒绝?
看着这寥寥几行字中透出的那种期盼,郭碧玉心中也升腾起了一种暖意——这份来自于扬羽的回报,她收下了。
她合上请柬,递给青燕道:“收到我那个玉匣里。”
青燕接了过来,心里有些纳闷:不是说这是给雀儿的吗?怎么大娘子却要郑重地收到玉匣里?那里放得可都是紧要的信件。
郭碧玉这会儿才看着沈婆子道:“二妹妹看这请帖的时候,是扫了一眼呢,还是怎样?”
“回大娘子。”沈婆子谨慎地道,“二娘子打开以后,仔细的看了,然后才合上交给老奴。”
郭碧玉又道:“二妹妹那会儿可有露出什么神色来?”
沈婆子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才道:“二娘子当时没有生气,反倒还挺和善的,笑眯眯地交代了几句话就走了——就是吩咐老奴们不要把她看过这帖子的事儿告诉大娘子。”
郭碧玉点点头:“行了,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青燕将烛光挑的明亮了一些,道:“大娘子,您这会儿也精神了,我叫黄鹂把晚饭摆上来吧。”
郭碧玉坐在桌子边儿上,细细的品着今天黄鹂特意交代厨房做得参鸡汤,眼睛一直是弯弯的。
雀儿纳闷地道:“大娘子,参鸡汤有那么好喝吗?您看您喝的,眉花眼笑的。”
“好喝啊。”郭碧玉道,“你要不要来一碗。”
“不要。”雀儿摇头道,“我不喜欢喝,一股子药味儿。”
郭碧玉用了两碗鸡汤,又吃了两个花卷儿和一点儿小菜,才停了嘴,道:“玉刚那边怎么样?”
“那个叫丁九的,腿养的略好了,玉刚便叫他回锦乡侯府去了。”雀儿道,“后来他出来见过玉刚一次,我看玉刚给了他一些银钱,又说没什么事不要找他,安心在府里当差。”
郭碧玉点点头。
之前丁九没办成差事,料应不会得到安子鹤的重用。可那日去锦乡侯府赴宴,回家的路上安子鹤知道了是她坏了他的计划,就不会再怪罪丁九,说不定以后有什么对付扬羽的私密事还会交给丁九做,只要有个防备,就会好很多。
她突然道:“青燕,我记得有一匹月华缎,还在不在?”
青燕道:“在库房呢,大娘子要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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