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管这位全大人有没有空,不少高门大户若是能请来扬羽佐宴,多半也会给全大人递一张帖子,其中讨好之意,不言自明。
郭碧玉执意要护着扬羽,因此关乎全大人的流言再和她沾上边,那就变成了“郭大娘子和全大人抢一个乐师”。
这滋味可算不上美妙。
郭碧玉自己个儿是觉得这种流言很无稽,但是看到全锦盯着扬羽看的那个劲儿,又心里边儿直打鼓。
但如果说全锦对扬羽有想法——郭碧玉眼下的确没辙,若是全锦使个坏,直接从上头下令将扬羽弄进内教坊,她只能横下一条心带着扬羽跑了。
可全锦似乎又没这个意思。
虽然没有这个意思,可无论是千秋节那次的帮忙,还是这次通过她赠与扬羽的、与余禾子合作的机会,那都是极大的情分!
郭碧玉猜来猜去也弄不清楚这人真实想法到底是什么,最后只得自我安慰——他便是对扬羽有那个意思,可也没有家伙事儿了。
也正因为如此,郭碧玉可没有用完了就撂开手,而是一直尽心结交,每逢年节没少往全大人御赐的私宅里送东送西。
她心里也有些盘算——比如在这里买楼,这可是距离皇宫最远的东南角,就算是全锦有什么旁的心思,花上这许多功夫,从大北头跑到大南边,可也不容易。
扬羽却是个聪明的人,他想了想道:“是那位全大人安排的吗?”
郭碧玉点点头,道:“是他让一个小内侍捎了话给我。”
她有些心乱。
她想到了上辈子那场订婚宴。
上辈子她恨不得变成第二个郭美玉,哪里会关注家里请了什么样的乐师?扬羽不是她请的,而是她二叔请的。
而全锦和这辈子有一点是确定没变的,他仍是特别关注扬羽,因此二叔为了和全锦搭上线先请了扬羽,又送了请柬——没想到全锦真的来了,后来才出了那样的事。
郭碧玉原先以为那是全锦逢场作戏,酒喝多了乱点鸳鸯,可而今却明白过来。
上辈子那场订婚宴上,若非全锦先前就知道扬羽的存在,怎么会无端开口去救一个不认识的乐师?
现在想想,全锦发话,将她直接按死了是和扬羽有私,让她嫁给扬羽,竟是对扬羽最好的一个决定!否则扬羽不被郭家弄死,以后也一定在上京无法存身,还能想着要安安稳稳做个乐师,那简直是休想!
单就将她和扬羽送做堆这件事,安子鹤八成是恨极了全锦,后来不知道想了什么法子将全锦扳倒,不然有他在,扬羽说不定还安全些。
可笑的是她上辈子还以为安子鹤是一片深情,为了她才去对付全锦。
如果按照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这种说法——难不成全锦是友军?
不管怎样,这个情她承了,但是扬羽还是和这位大内侍保持距离的好。
人情,她来还就是了。
再者说了,她的确也没少还啊!
想到这里,郭碧玉笑道:“与他打交道什么的,有我在。别的你都不用多想,好好准备这出《踏摇娘》就好啦。你的歌那么好听,在我心里一点儿也不输给仇十郎。这里的第一次演出至关重要,所以——”她满含期望地看着扬羽,道,“不要让我赔本哦!”
扬羽自然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再也不肯多留,急匆匆地练习他的《踏摇娘》去了。
看他走了,雀儿才跑到郭碧玉身边,道:“大娘子,如果赔本了会怎么样?你会要扬小郎赔吗?”
墨鸦叹了口气,对着雀儿道:“傻丫头。”
但是她心里觉得一向精明的大娘子,更傻。
她见过她家大娘子定好的店名和拟好的分股的契约,其中扬小郎的名字赫然写在上面,占着五成。
扬小郎哪里有什么钱投进来,可大娘子竟然愿意直接分他五成的利!
就算是扬小郎是个懂行的人,帮着大娘子出谋划策,可五成也太多了!
若是按照那契约上写的开了业,还赔什么,不过是跟着少赚些罢了。
郭碧玉也对着雀儿道:“傻丫头。你家大娘子的生意,怎么可能赔本?”
雀儿哼了一声,撅着嘴跑开了,郭碧玉才转身道:“这地方要收拾,倒不用大做改动,你们两个,去看看十二花事坊怎么做的,回来照样就好,只把那些花儿啊朵的,都换成松竹图案——那些什么海棠春睡之类的美人屏风,也都给我换成名士听涛、饮中八仙什么的。”
跟着的那两个小厮原先是郭碧玉在装潢聚时珍两个分店——云裳阁和撷星阁的时候带出来的,后来又在西坊市的邸店那里监督过营造,因此对于这类事务已经是入了门,郭碧玉说完了,他们便齐齐点头应道:“教给小的们就好。”
郭碧玉又道:“给你们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以后,我要开业。墨鸦,你去备好请柬,到时候周边这些商家,我都是要一一邀请的。”
墨鸦道:“大娘子,这地方的名字,您还没定下来呢。”
郭碧玉笑道:“我倒忘了,咱们这楼上的匾还没换呢,你再去定做一块大匾,名字我已经想好了,叫‘盛世华音’。”
……
……
郭碧玉这样繁忙,她爹娘却前所未有的悠闲,因聚时珍还要给人一种缓缓恢复中的感觉,因此他们大多只在东院处理一些事务,精力多出来了,便放在了郭碧玉的终身大事上。
郭碧玉从外面一回来,便看见玉福在那儿等着呢,就知道是她爹娘等不急了,要她做个答复,她便跟玉福道:“跟我爹爹娘亲回禀一声,说我换了衣服就来。”
郭皋合费氏倒没有等多一会儿,郭碧玉就过来了,一进门就嚷嚷着饿,把费氏一腔焦虑都打散了,费氏哭笑不得地道:“先用一碗酥醪,吃些点心。”又责备地道,“你一个姑娘家,怎么反倒比我和你爹还要忙。怎么看着都瘦了呢?”
郭碧玉道:“谁让爹爹将那么一摊子大事都告诉了女儿,女儿心里好奇,又怕以后做不来,只得多给自己个儿找些事情练练手。”
等她吃完喝完,费氏疼爱地递了帕子给她擦嘴,道:“这些事情也不是一时间就要你接管、上手的,别把自己个儿累坏了。”
她眉心微蹙,眼下她和郭皋是纵着碧玉做她喜欢的事情,可真的等到碧玉嫁出去那一天,谁知道夫家还会不会同意碧玉做这些事儿?
良玉看起来也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不过如果碧玉真的嫁了一户好人家,只要碧玉过得好,大不了等他们做不动的那一天将生意都盘出去就是,千万不能牵累了碧玉。
费氏的这些担忧,每天都要和郭皋两个来来回回地念叨,只是郭碧玉不知道她爹娘都想到了百年之后。
她抹了抹嘴,舒舒服服地喝了一口热茶,嗟叹道:“还是娘亲这里好,茶都要更好喝一点儿。”
费氏又气又笑道:“滑头鬼,你别以为说几句好话娘就把你留在身边一辈子。”
郭碧玉娇声道:“娘,你别戳穿我啊!”
郭皋这会儿从里间踱出来,道:“囡囡啊,先前给你看的那三户人家,你想的怎样了?这也过了七八天了。”
郭碧玉将茶盏放下,道:“爹爹,您先坐。”
对于郭碧玉来说,这辈子首要的事情是不能和安子鹤有半点瓜葛,其他的,穷富高低都没关系,她都有本事和丰厚的家底把日子过好,说句不好听的,现在光就她的嫁妆和铺子,简直够夫家三辈子吃喝不愁了,但只要一点,让她能顺心顺意的过日子就行。
而顺心顺意里最重要的就是不能拘着她照顾扬羽。
所以这三家,她还真是认真打听了。
郭碧玉轻咳了一声,道:“爹爹,娘亲,咱们一个一个说?”
吏部周大人周迁家的六郎君是个庶出的,周迁年轻的时候风流成性,接二连三往家里边收人,周迁的夫人年轻的时候拈酸吃醋,也不知道和后宅的这些眼中钉肉中刺明争暗斗了多少次,而今年纪略长,也看开了,干脆撂开手不管了,就连后宅里的宅务都是一位妾室打理——这自然也是做正房的手段,那位妾室便成了其他后院姬妾们的新目标,还是连打带闹。
周大人烦的不行,干脆以吏部为家,每天早出晚归,甚至有时候宿在吏部,这些年前所未有的勤勉,竟然让他得了圣上的青眼。
周家那么多妾室,说给郭碧玉的这位六郎君还不是最小的一个,最小的是才四岁的十二郎,可想而知,周家的后院可得有多乱!
郭碧玉道:“平心而论,这位六郎君相貌还是很不错的,就是脾性像周大人年轻的时候,而今听说身边的丫头没有没被他沾上手的……”
费氏打断了她的话:“你这孩子,打听这个做什么。”
郭碧玉眨眨眼睛,道:“女儿没有别的意思啊,女人是在夸他呢!只是说六郎君看样子是挺年轻力壮、精力充沛的,身子骨应该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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