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实春原本还以为郭碧玉想要拿六公主的什么事情在他这儿换取什么,却没想到她要说的是这番话。
他自觉得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所以内心惭愧之极。
郭碧玉又道:“按说我也没有资格来说这番话,我只是得过殿下照拂的一个商户女子而已。”
下半截她也没说,她总觉得上辈子那个被六公主隔三岔五揍一顿的驸马是杜实春,从她被劝着不要做尼姑的时候起,她就觉得这个杜实春人也不赖,也不希望他和六公主一辈子鸡飞狗跳的。
杜实春道:“多谢郭大娘子。”他露出温厚的笑容,道,“其实我本人也没有特别抗拒,不是六公主,也会是其他的没有见过几面的小娘子。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婚,而今只不过是变成奉了皇命而已。至于做官,其实我自己也知道我不擅为官,因此做了驸马倒也不算什么大事,皇上许我之后去做翰林院的编修。”
郭碧玉瞪大了眼睛。
翰林院编修是很有实权的好不好?这怎么可能?
杜实春笑道:“大娘子不用这么看着我,翰林院里各个人员职能不同,我不负责侍讲、起草诏书那些,主要负责编纂和修整以前的书籍。这也是我一直的夙愿,说不定我还能成为一代大儒呢。”
郭碧玉愣了一下,才道:“这样啊。那是我白担心了。我以为你不乐意来着。”
“要说乐意,我也没有那么乐意。”
“啊?”郭碧玉心道你到底要闹哪样?
“郭大娘子,就像我说的那样,殿下和其他的小娘子一样,我没有不乐意,但也并不意味着我心里就很乐意。”杜实春道,“我这个人性子缓慢且模糊,也没有特别强烈的爱憎,我对于这件事,与是否乐意无关,我是能接受的。但是我想我以后会对殿下很好,这原本就是该当的。”
郭碧玉愣愣地看着他告辞而去,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总觉得事情很怪异。
正皱着眉头,杜实春又回转过来,道:“郭大娘子别误会了云起兄的话,他没有别的意思,云起兄对大娘子你其实很是欣赏,还为你说过好几次话——上次还出口反驳了衡玉。”
郭碧玉有点蒙,胡乱点点头。
过了很久,才转过弯儿来,杜实春这是啥意思?
季云起,那可是季相之子!她若是连季云起的名头都没听说过,可也不用在上京的商行里混了!
这样的人物,就算是误会了,看不起她,她能把人家怎么样?
…❤……❤…
不管郭碧玉怎么心焦,一转眼又过去了十几天,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郭碧玉只关心柳时元的名次,早早地就打发小厮在放榜的地方打听,又吩咐青燕、玉鸢带着郭良玉去柳时元家里那边,负责陪着老太太和郭良玉的师母王氏聊天解闷,省得她们等着放榜太过焦虑。
这时候便凸显出寒门与世家宦门的不同来,显赫世家宦门的后代几乎没有一大早天不亮就亲自跑过来占位置等着看榜的,大多是差手下的小厮奴仆过来,中与不中,都有人报信,贫家的就不同了,要亲力亲为。
柳时元是半夜的时候就早早地等候在贡院外面,那会儿人已经颇多了,挤在贡院前面短墙的藩篱之前。
二月里的上京,虽然花都开了不少,可夜里却十分寒凉,等到里面钟鼓鸣响,已经被冷风吹了一宿面目和身躯都十分僵硬的士子们顿时有了动静,都摆出了向内张望的姿态。
人潮汹涌,一波一波的往里推搡,藩篱之内护着即将张贴皇榜那道短墙的仪卫不停地往外推着翘首以盼的学子。
随着钟鼓声,四名礼部的官员从里面恭敬地捧着黄纸卷儿走了出来,那便是皇榜了。
就连他们脸上也带着一股兴奋的劲儿,更不要说外面的学子了。
待等皇榜都张贴好了,人群之中便不时地爆发出一阵阵欣喜若狂的叫声,掩盖了无数人的失意哀叹,未中之人,还抱着希望将榜上的人名次第扫过,有的则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名字,在同窗簇拥下离开了这里。
柳时元一眼便扫到了榜首的几人,倒也在他意料之中。
正要往后查找自己的名字,看了才一排多点儿,就见身旁有人挤了过来,道:“柳先生,您在二甲第二十六位。”
柳时元转头一看,是郭碧玉派过来的小厮玉泽,再看着皇榜,看二甲那里果然有他的名字,心中大定,便笑道:“我知道了,我还要在此再看看朋友的名字,你先回去给郭大娘子报个信儿,说我多谢她差人陪我娘亲和妻子。”
一旦中榜,自然还会有专门的人赍送榜贴,所以也不需要玉泽去柳家报信,玉泽便径直回了郭府。
一到府门口便见到遍地的红纸屑,是刚放完了鞭炮,玉泽知道这是早有人来报过喜讯——他刚才也看见了,头三元里郭衡玉竟然得了第二——那可是榜眼!
他既然进了门,门房老洪便喜滋滋地过来道:“今个儿二房的郎君高中,都有赏钱,快去领赏!”
玉泽便拱手道:“谢谢洪大叔。我向大娘子交了差就过去领!”
“快去快去,这回二房可真是大方极了!”
玉泽跑进了东院,连呼道:“中了中了!”
守门的婆子还奇怪道:“二房郎君那边中了,这都过去好一阵子了,怎么还这么兴高采烈的?”
不一会儿,玉泽就来到了郭碧玉面前,道:“禀告大娘子,柳先生中了二甲第二十六名。”
郭碧玉这才喜道:“就说柳先生不可能不中。”
雀儿道:“大娘子,你比刚才二房过来报信说郎君中了榜眼都高兴呢。”
郭碧玉撇了撇嘴道:“他中了与我有什么关系?他是教过良玉一篇文章?还是给良玉买过一套笔墨纸砚?”她心里透亮透亮的,郭衡玉中了榜眼,以后大概二房会越发看不上长房,如果不闻不问就算好了,更糟心的怕是要借题发挥打压长房呢!
这点想必她爹娘也明白,所以预先准备的礼物并没有多么厚重。
她不再想这件事,道:“其他让你看的几个人呢?”
“大娘子,杜郎君是状元,那位季云起则做了探花。”
就算郭碧玉不懂,也不由得嗟叹起来,道:“承泽书院真是了不起。明玉四秀,竟然包揽了一甲。”
虽然她内心对二房多有腹诽,可对郭衡玉却也是佩服得很。
诸如柳时元和季云起,都是在去年会试之后没有立刻参加殿试,而是中间又苦读备考了一年。郭衡玉却是接连下场的,大概心里也憋着一股气想要连中二元——就算这次是榜眼,可也相当了不起了。
而且,他得了榜眼,说不定和杜实春做了驸马有关。
反正以后杜实春不能参政,给个驸马,倒也无可厚非,再说六公主尚了今科状元,说出去也很好听啊!文无第一,杜实春才学也不差,做了状元也不会引起非议。
不过经历此事,郭碧玉隐约也能看出来,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明玉四秀”四人,也分了两拨人,如杜实春和季云起,来往的更近,他们两个结交的人当中虽然也有世家、官宦子弟,但是更多的是寒门。
郭衡玉和喻西林的圈子里,则基本没有那些全无背景的人,不是公侯家里的小爵爷、小世子,便是世家郎君,实际上来说,那不是他俩的圈子,而是安子鹤为首的一波人的圈子。
这也好理解,谁让安子鹤早在几年前就开始了和郭府的来往?
郭碧玉有些心烦,便道:“备车,去四季别院。”
既然清晨放榜,一个上午消息也都落地了,大概杜实春他们在下午也就会去四季别院庆贺了,说不定还要闹到夜里。
郭碧玉先时在他们考前祝酒,这会儿正好无事,也应当亲自去恭贺一番,好歹混个脸熟。
有宴怎可无乐?
这一场四季别院的“状元宴”,是杜实春预先定下来的,郭碧玉自然要做好十全的准备。
等她到了四季别院,便看到扬羽和一众乐师已经在花厅之中在调弄丝竹,这会儿尚有春寒,屋内的炭火未息,暖意融融,扬羽正在拿了几首制式里的贺高中的诗歌在演练。
郭碧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道:“宫里中午会传宴,然后是游街,且有的等呢,乐师们也不必一直在这里练习,既然是春日时节,今天又封了园子,让他们可以随意散散心,游玩一番,中午加几个菜犒劳他们。”
郭二武道:“是,小的这就去说。扬乐师……”
“嗯?”
“要不要叫扬乐师过来陪您?”他觑着郭碧玉的眼色道,“扬乐师过来的时候,还问小的您今个儿是不是过来。”
郭碧玉双眸微微弯了起来,道:“等他结束了请他过来。到时候送一盘梨子和酥酪樱桃来。”
说是这么说,可郭二武也在四季别院接待过大大小小不知道多少波人了,不多时,除了郭碧玉交代的几样送到了郭碧玉在四季别院的屋子里,还配了茶水、茶点,一应俱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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