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嚓!”
一个杯子被恶狠狠地甩在了地上。
屋中一片静默,良久,安子鹤才缓缓地道:“现在还想骑墙?晚了!”
他声音温和,和摔杯子的那个安子鹤判若两人。
屋内日影偏斜,让他俊朗的容貌带了一丝阴鸷。
他身旁的幕僚道:“端王就快要回京了,回京之前,世子和郭家的事情……”
“我知道。”安子鹤有些心烦。
谁知道季云起也会在里面掺合一下子?如果是别的什么人,他也不会这么没把握,可那是季相家的郎君。
可如果只因为这个,郭家——尤其是郭仪,就想两头衡量利弊来嫁女,那可打错了算盘!
他双眸微微闪动,道:“订个得月楼的雅间,今晚请郭大人和郭衡玉赴宴,顺便再将端王府的兰先生也请上。”
“是。”
兰先生是端王府的智囊,名字叫兰若圃,很早以前就跟着端王,倒比圣上派给端王的官员还要受重视。端王出征剿除海患,便是兰若圃在上京之中替他主持大局,联络官员,就算是安子鹤都十分尊敬这位没有功名在身的兰先生。
小厮见他要往外走,急忙紧着将碎瓷清到一边儿。
那先前的幕僚道:“若是郭家说有别的事情推拒怎么办?”
安子鹤听到这话,走到门口回头道:“端王风头正劲,圣上也极是欣赏殿下,数次在御书房称赞——若不是郭家有个财神爷,端王的船岂是他们想上就上的?笑话!你该知道怎么说吧?”
“属下明白了。”
…❤……❤…
郭碧玉劫波还没躲过呢。
西院她是管不了,可是东院就如同上头盖着一层即将要打雷下暴雨的乌云一样,而那道随时会打下来的闪电,就是安子鹤的庚贴。
她还不懂这里面的套头么?只要一个想嫁,一个想娶,那没个合不成的婚,寺庙道观里的和尚道士惯会看人脸色。
可是她还要先安抚人心。
那些帮她做事的被她娘亲责罚了,她却不能不管,不然以后谁还帮她做事呢?
她将笔放下,道:“两件事,第一件,墨鸦,我列的这些人你都去安抚一下,带着钱去,就用玉锦阁私库的钱。”
墨鸦道:“岂不是和主母对着来了?”
郭碧玉笑道:“你现在做了人家娘子,怎么反倒变得有些像青燕了?”她看墨鸦脸红,便也不再取笑,道,“若是任我的人被罚了,却不理睬,我娘亲那才会对我失望呢,你放心去吧。”
“第二件事。”郭碧玉道,“玉雷,你去打听看看,把安子鹤的庚贴和我的庚贴送到哪里去了,提前使些银钱,让他们千万要得个下下的结果,实在不行就说我克夫。”
青燕便轻呼了一声,道:“大娘子,好端端的,您干嘛要给自己弄出这样的名声来?避过这一次,可您以后岂非更难找婆家了?”
郭碧玉道:“虱子多了不痒,我的名声原本也不好。”
而且她也是真克夫。
不然上辈子扬羽也不会那么惨。
青燕便不免难过起来,拿帕子拭着眼角,郭碧玉瞟了她一眼道:“难过什么,我现在过得哪里不好?”
青燕便道:“一辈子总要有个人疼着才好,奴婢说句冒犯的话,就不说奴婢们了,郎君和主母也不能一直陪着大娘子。”
郭碧玉便笑起来,招呼屋里的丫鬟们道:“你们瞧瞧青燕,从哪里学了这一身多愁善感来?”
青燕是大丫鬟,而今倒没什么人敢嘲笑她,只肃立在一旁。
郭碧玉觉得无趣,便叹了口气道:“这世上的婚姻盲婚哑嫁的,你们以为糊里糊涂地把自己嫁出去了就能遇到一个疼人的?我为什么不乐意锦乡侯府的婚事,你们一个个的,别以为我是想找个疼我的,如果一定要和谁搭伙过日子,有我疼我自己个儿就行了,但是万不能嫁到狼窝里去被人算计。安子鹤可是个吃人不吐骨头渣儿的。”
…❤……❤…
郭仪父子两个赴了安子鹤的宴席,被兰若圃软硬兼施的一顿搓磨,哪里还敢有别的心思?
季文忠和季云起父子两个都不是端王的人,如果郭仪这会儿还存着别的想法,想要拿郭家的女儿与季家攀亲,且不论成与不成,在端王面前,怕是立时就得了一个墙头草的印象。
端王不多久就要得胜还朝,到那时想要站在端王这边的人多的是,还轮的上他们么?
安世子在端王身边又是如同亲兄弟一般的人物,要是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因此郭仪回府之后,空前重视起郭碧玉的事情来,让李氏出面,陪着费氏亲自去了白马寺一趟,又是李氏拿了郭仪的拜帖将主持亲自请了出来,将郭碧玉的庚贴和安子鹤的八字给合了——自然是极好的婚姻。
玉雷虽然知道这件事,没奈何的是主母亲自去了,他就算是跟到了白马寺,也没法子搞定主持啊!
这样一来,这八字就算合完了。
费氏知道郭碧玉这会儿说不动,也不去管她,只管着等到锦乡侯府那边来人。
没想到过了几日,上京之中又有了奇怪的流言。
一条是关于季探花的,听说白马寺的高僧给季探花批了命,是个克妻的命格。
虽然如此,仍是有不少人家表示自家的小娘子命硬,很愿意结秦晋之好。
另一条流言,虽然流言的主人公不是什么贵人,可因为之前便和季探花传过韵事,所以也迅速地引发了又一轮热议。
这条流言的内容就是——郭大娘子克夫。
更有意思的是,听说郭府在给郭大娘子议亲,这议亲的对象并不是季探花,结合季探花的这一条流言,看在很多人眼里,便大有深意起来。
当费氏听到这条流言的时候,差点没气晕过去。
她又不是那种没见识的人,一琢磨就知道这流言和自家女儿脱不了关系。
可是眼下生气又有什么用?
她坐在郭碧玉面前,原本想痛骂一顿,可却想起了郭皋的话。
费氏来玉锦阁兴师问罪之前,先是和郭皋吵了一顿。
郭皋也急了,急赤白脸地道:“囡囡说过多少次不愿意了!是咱们做爹娘的逼的,不然她愿意这样三番五次坏自己名声吗?”
费氏想起这句话,眼圈就红了,颤声道:“碧玉,你跟娘说,这流言……”
郭碧玉倒是很淡定:“娘,是我叫人放出去的。”
费氏眼泪刷的一下子就流出来了:“你糊涂!你这样,就算是把锦乡侯府的婚事搅黄了,可以后还怎么嫁人?”
郭碧玉道:“从小到大,娘亲和爹爹可能记得,女儿说过多少次不喜欢安世子?爹娘可曾真的往心里去过?”
她直挺挺的站着,声音也越发的冰冷:“这么多年,爹娘既然从来不愿意听女儿的话,我又有什么办法?不这样闹,你们谁肯信我?”她冷笑了一声,“大抵娘亲是觉得女儿给你们丢人了,所以有个人要就不错了,恨不得立时就把女儿嫁出门去,只要你们觉着好的,就非要女儿也接受,可女儿觉得一旦嫁给安子鹤,那不如立时死了。”
费氏瞪大了眼睛,看着郭碧玉,仿佛从来没有真的认清过这个女儿,直到郭碧玉说了一个“死”字,她才摇头道:“不、不是……我和你爹……也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郭碧玉无所谓地笑笑,“您愿意这么说就这么说吧。只要您和爹爹高兴就好。”
正这会儿黄鹂过来了,向着费氏矮身施礼,才对着郭碧玉道:“大娘子,那件薄貂毛的斗篷还带吗?”
郭碧玉便道:“山上冷,还是带着吧。”又对着费氏不咸不淡地道,“娘亲放心。凭什么是我死啊?我不会去死的。娘亲,您请回吧!”
费氏道:“山上?碧玉,你这是要干嘛?”
“我去樨山别院住一阵子,娘亲,我不想跟您和我爹吵架了。想必逼着我嫁给安子鹤这件事上二房也没少伸手,我也万没想到有一天您和我爹连同二房站在一处逼我,我也不能怎么样,只能躲得远远的。”
费氏刚要开口说你走了婚事怎么办,可猛然意识到,这婚事或许不成了。
锦乡侯府再愿意,也不会娶一个克夫的世子夫人!
而且,哪怕是锦乡侯府仍是想要继续,她也舍不得了。
她能看出来女儿眼里的冷漠和决绝——真的强来,碧玉她说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费氏在这儿思忖着发呆,郭碧玉却不想再说什么了,便矮身道:“母亲请自便,我还要归拢东西。”又回身交代墨鸦道,“你交代几个人,吩咐这几日邸店、月圆南货铺、盛世华音的事情一律去樨山别院禀告我。”
费氏听她话里没提别的,也不知道心里是个什么滋味的时候,郭碧玉又道:“母亲和父亲恐怕从此以后不喜女儿了,女儿便也不向四通、郭集和聚时珍伸手了,还请您两位自己打理吧。”
说罢,径直进了里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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