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春风,破庙,篝火。
李太子正在喝酒,孟逍受了重伤,伤口已经包扎好,但他一直在咳血。
破庙还是上次李太子喝酒的破庙,酒仍是火烧云,可是今天的酒却有些苦,李太子有些愁绪。
“我死不了的,魇不会让我死。”孟逍灌了一大口酒:“所以你不用担心,喝酒吧。”
李太子苦笑:“你说的魇就是你袖子里的木偶小人?”
孟逍点头:“不错。”
李太子有些奇怪:“它能替你治伤?”
孟逍再点头:“不错。”
李太子不放心:“能治好你?”
轮到孟逍苦笑:“不错,我死了,它也就死了,所以,我们还是喝酒吧。”
李太子只好喝酒,看了看地上好似已经没有生息的圣姑,李太子问:“你干嘛救她?你不是要杀她么?”
孟逍沉默了一会,喝了一口酒:“因为我要得到一个人的下落。”
李太子道:“死囚牢的那个人?”
孟逍点头:“是。”
李太子问:“那个书生任白王是谁?”
孟逍道:“朱熙聪明至极,那日化妆成书生见我,要我联手杀圣姑,上白下王就是皇,任白王就是人皇朱熙。”
“小心点那个公主,你之所以得到石不仁三千死囚的消息,是朱熙让她透露给你的,从一开始,整件事就是朱熙的计划。你杀的十二生肖是假冒的,阻止我杀人皇的是驴道人,引我们去小巷的是苏倾城。”
李太子好像愣了一下,终于点点头,也终于明白了所有的事,原来所有人都是人皇的一颗棋子,朱茵茵是棋子,自己也是一颗棋子。
李太子没有再问,没有问孟逍是怎么认识的人皇朱熙,也没有问地牢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但孟逍却问了一个问题:“你一直望向庙外,在等什么人?”
李太子苦笑:“我在等古大侠。”
孟逍想了一想:“那个妙手空空?”
李太子站了起来:“是的,我拜托他去偷一样东西。”
火光照亮了李太子的眼睛,孟逍叹一口气,他已经猜到了李太子要古大侠去偷的东西。
那日的小巷里,那两只装着鲜血的玉瓶被李太子随手扔在了卓一刀和杨三姐的尸体上。
“皇宫大内守卫森严,古大侠就算有十条腿,也跑不出来的,你是害了他。”孟逍叹道:“况且,圣姑伤势太重,那血不一定有用,你看看那把匕首。”
李太子蹲在圣姑跟前看了看,忍不住吸了口凉气,圣姑的后背已经开始溃烂,那匕首显然喂了什么剧毒。
古大侠确实去了皇宫大内,去帮李太子偷一个玉瓶,玉瓶里装的是鲜血,会被人皇藏在最安全的地方。
而最安全的地方,一定是人皇自己身上。
古大侠猜的没错,人皇朱熙就在御书房,看着桌案上的两只玉瓶。
那日小巷里的厮杀,一直在远处观望的是苏倾城。
未死的罗剑受伤而逃,跟踪罗剑去斗灵山的是苏倾城。
亲眼目睹罗剑被圣姑杀死的也是苏倾城。
但人皇听完苏倾城的汇报,让他再去一趟斗灵山,挖出罗剑的尸身,以便让风老怪与圣姑反目。
苏倾城没想到罗剑竟然没死,而聪明至极的人皇听闻罗剑未死就发现了问题所在,圣姑出手从不留情,罗剑没死一定有别的原因。
人皇马上让人取来了小巷里死去的卓一刀和杨三姐的遗物,是两只玉瓶,里面装的好像是鲜血,带着药材的清香。
人皇自然知道那就是“岁供”,左护卫每年都要去一趟万佛山,取的就是“岁供”,装“岁供”的也是玉瓶。
死囚牢里圣姑藏了十年的“岁供”身上,一定藏着什么秘密。
夜已深,人皇却传来了御医。
“去公主府,将这瓶灵药外敷内用,给那个断臂的姑娘。”
古大侠像一只蝙蝠,趴在皇宫外的城墙上与雨夜融为一体,到处都是持刀的护卫,他根本没有任何机会溜进皇宫。
但当他看见御医匆匆捧着一只玉瓶从皇宫里出来时,忍不住眼睛一亮,古大侠像是一块被雨水冲下城墙的烂泥,屏息在墙根呆了一会,就看见了匆匆的御医出了皇宫大门。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缩着头走在黑暗里,跟着御医的轿子走向了公主府。
公主府里很安静,朱茵茵在叹气,丫鬟的房间里,宋银瓶躺在床上已经入睡,断臂上的伤口如此刺眼。
朱茵茵的眼睛有些红,她为了哥哥的权利演了一场大戏。
李太子在京都挑了慕容飞雪的裙带;
公主府杀死的那个下人;
破落酒馆外的质问;
假扮的十二生肖差点杀了李太子;
宋银瓶肿胀的脸颊和在牡丹坊被一个男人搂搂抱抱;
......
画面一一在朱茵茵脑海闪现,这一切都是在演戏。
可是她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哪些是假。
朱茵茵只知道自己流的泪是真的,自己的伤心也是真的。
她的脑海中现在全是李太子的那句话:“朱茵茵,我原来是不喜欢你,现在开始讨厌你了,你不但是个疯婆子,还是个丑陋的疯婆子!”
而李太子也一定会知道自己骗了她,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演戏给人看。
一个女人被她喜欢的男人这么讨厌,一定是一个伤心的故事。
“皇公主,皇上派了了御医,说是赐了灵药,来看银瓶姐姐。”一个小丫头怯生生的走进来,小声说道。
她不知道尊贵的皇公主怎么也会落泪,难道是公主也有伤心事?
“快请!”朱茵茵擦干了泪水。
古大侠躲在了后花园,那里有一颗大树,枝叶繁茂可以藏人,他已经看到了御医进去的房间,古大侠要做的只有等待。
耐心是他们这一行的必修课,所以古大侠在做事的时候向来有耐心。
朱茵茵看着御医从玉瓶里倒出来的红色液体皱眉,那好像是血,散发着药材的清香,沁人心脾。
朱茵茵没见过如此奇怪的药,问道:“御医,这是何药?”
御医摇头:“皇上赐下,只嘱咐内服外用,莫不是皇上从哪里求来的?”
朱茵茵再次皱起了眉,哥哥难道对小丫鬟宋银瓶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朱茵茵马上否决了自己的想法,贵为中州之主,绝智近妖的人皇哥哥绝对不可能对任何人有恻隐之心,他在乎的只是手中的权利。
朱茵茵看着御医给宋银瓶服下鲜血一样的药,再在断臂的伤口涂抹了一层,将玉瓶放在了桌子上,里面还有半瓶药。
“皇公主,这就好了。”御医行礼正欲告辞。
朱茵茵却忽然问:“这两天御医处忙么?”
御医点头:“忙,皇上命令全力救治几个病人,臣下已经呆在御医处两日了。”
朱茵茵又问:“有几个?”
御医想了想:“走了一个,还有三个。走了一个道士,还有一个背剑的,一个手残的,一个受伤最重的少年人在御医处。”
朱茵茵点点头,御医退出了房间。
夜已深,雨未停。
朱茵茵吹灭了烛火,交待小丫鬟好生照看,也出了房间。
大树上的古大侠看到屋子里灯火一灭,就从树上滑落下来。
在树上他已经默默观察了许久,公主府的巡逻还有半柱香的时间才能到后花园,还有一炷香的时间能到丫鬟住的院子,自己动作快一点,时间足够了。
古大侠猫着腰,像是雨夜里潜行的野兽,迅捷而灵敏,很快就到了刚才御医进去的房间。
屏息听了听,屋子里很安静,不过古大侠知道,即使是公主府的丫鬟也不可能一个人住一个房间。
古大侠惟妙惟肖学了一声猫叫。
屋子里马上传来了一声胆怯的呵斥:“花猫,快走。”
古大侠没有走,反而用手指甲挠了挠房门。
屋子里传来脚步声,古大侠屏住了呼吸。
瘦弱的小丫鬟打开门,探出了一颗脑袋,什么都没看见就昏了过去。
古大侠扶住了小丫鬟倒下去的身子,一闪身进屋,再用脚轻轻带上了房门。
蒙着头脸的古大侠咧咧嘴在心里说:“公主家的伙食也不好,小丫头瘦的很,硌得慌。”
屋子里一片漆黑,古大侠过了一小会才让眼睛适应了黑暗,将手里抱着的小丫头放在床上,古大侠才舒缓了一口气。
另一张床上也有个人,古大侠凑过去看了看,这人的胳膊好像少了一个,御医估计就是来给她看病,不过也太奇怪,公主府的丫鬟,何德何能让人皇下令派御医前来医病?
等古大侠看到那人的脸后,心里不禁一沉。
床上躺着的是牡丹坊不爱说话的女孩,古大侠这几天没事就去牡丹坊,就为了看一眼宋银瓶。
宋银瓶却不在牡丹坊,但古大侠却很开心。
宋银瓶不在牡丹坊,就不会被别的臭男人搂搂抱抱,她不被别的男人搂搂抱抱,古大侠就不会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古大侠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宋银瓶,他也不知道答案,可是看见宋银瓶竟然少了一只胳膊,古大侠心里既难受又愤怒。
又仔细看了看,宋银瓶应该没大碍了,伤口已经止血,呼吸也很平稳。他扯下了蒙着头脸的黑布,在房间里胡乱转圈,他很想叫醒宋银瓶,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可是他没法那么做,他是来偷东西,而且这里是公主府。
他很矛盾,桌子上的玉瓶应该就是给宋银瓶治伤的药,可是李太子倾尽家财就为了救素不相识的姐姐古英......
古大侠在黑暗中瞪着满是血丝的眼,抓了抓鸡窝一样乱的头发,压着愤怒趴在宋银瓶耳边说:“等老子给你报仇!”
说完就抓起玉瓶塞进怀里,因为他已经听到了卫兵巡逻的脚步声,古大侠推开了门,把自己挂在了雨夜的屋檐下,像蝙蝠一样躲避着巡逻的卫兵。
而沉睡的宋银瓶却忽然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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