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致命任务VI

这些怪物的行为，有点像是异族之间战争的前兆。

同族之间的战争一般是不会对村子下手的，因为村庄几乎都是沿河建立或者地处平原上，几乎不会是战略要冲，打下来没有丝毫的意义。

三年战争里，帝国和圣剑王国都快把狗脑子打出来了，期间自然也发生过散兵、溃兵劫掠村庄的惨剧，抢掠补给、财物，强暴妇女、虐杀农夫的事情并不罕见。

但那只是双方军队的组织性和纪律性都比较低下的后果，而不是统帅蓄意为之。

因为侵略者打下一片土地后，也是要统治的——和有一定民族意识的市民阶层不同，村庄里的农奴们天然麻木，对国族没什么认同感，也根本不在乎头上的统治者是谁，是最容易转化为己用的阶层。

所以正常情况下，没有哪个国王或将军，会蠢到下达毁灭村庄的命令。

但异族之间的战争就不同了，兽人不会想着统治人类，精灵也不会想着统治兽人，把占领区的异族赶尽杀绝，反而更利于自身在这片土地上繁衍生息。

因此异族战争，才是生灵最为涂炭的时刻。

而村庄普遍缺乏防御设施、也没有足够的军力自保，是最容易攻取的对象。同时，村庄是粮食产地和最大的兵员储备，村庄被毁会极大增加守军的补给压力。

再者，大量村庄被毁的消息，也会在市井之中造成恐慌，打击守方军队的士气。

所以，村庄在异族战争中，往往会成为被首先打击的对象。

“危言耸听！”

战争这个词刚刚从瑞恩口中说出来，加利斯和霍普同时哑然，而奥兹则干脆是呸了一声。

不过瑞恩并没有直接反驳。

战争。

这个，确实是夸张了一些。

这里是帝国的腹心，光是本地的军力就极其强悍，这里驻扎着一支满编的帝国军团，整整四千兵力，巴克纳公爵的私兵兵力也不下三千，并且麾下还有翡翠骑士团。

再加上大大小小的贵族领主们麾下的私兵。

光是常备军力可能就超过两万。

而巴克纳省可不仅仅只有常备军。

如果是贵族之间的乱战，许多人会作壁上观，如果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商业城市可能会冷眼旁观。

但若是面对异族的生死之战，所有人都会参与进来。

若是全省全力动员起来，巴克纳省凑出一支五万人的大军，根本没有任何问题！

况且，就算击溃了巴克纳省的本地力量，帝国也不会允许一群异族在自己的腹心，光明正大地建立国中之国！

因此可以说，在这里挑起战争，那是找死！

这点瑞恩也是清楚的，从常理来判断，这件事情不该和战争扯上关系。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想法从脑子里跳出来之后，就一直盘横在他的思维里挥之不去。

同时心中压抑、担忧的感觉越聚越浓。

“战争、不太可能，虽然黑松堡……嗯，但帝国军团和公爵大人麾下的翡翠骑士团可不是摆设，它们应该不至于如此胆大包天”

加利斯微笑摇头，否定了瑞恩的第二个说法，然后话锋一转。

“不过，与邪神相关倒是很有可能的，那些怪物仅从外貌上就不太对劲儿，正常的怪物，哪有红皮肤，长角还长鳞片的！而且强壮……野外的野蛮部落连吃饱都困难，野兽人往往都比要塞兽人矮一头、瘦一圈，要说是正常形成的，我不太相信”

“切，我就不明白，我们讨论这些干什么？我们的任务是剿灭那些怪物，既然它们的巢穴可能在那片森林里，那就冲进去把它们全弄死不就好了！”

诺德人一脸不耐地嚷嚷起来。

“那些怪物屠灭了斯丹扬！斯丹扬虽然不大，但人口怎么也过百了！它们能把村民尽数屠杀，没放一个人逃出来，数量至少也是村民的两倍！什么都没弄清楚，就一头冲进林子里……”

瑞恩实在忍受不了这个诺德人了，忍不住低吼反驳。

“切，说到底，你就是害怕了吗！”

奥兹哈哈大笑。

“你知道那片林子有多大么？上百平方公里！”

霍普走上前去，猛地在他的肩膀上拍了一巴掌，脸上带着嘲弄的笑意。

“那些怪物就算有几百只，放在这片无人森林里，也毫不显眼，想要找到它们，就像在树林里找一片异常的叶子！您准备找多久？船长阁下？”

老兵说着，又在他肩膀上拍了几下。

奥兹的脸色顿时变得非常难看，嘴角抽搐着，但却无法反驳。

“那跟讨论的这些又有什么关系！搞清楚它们想干什么，就能找到它们的巢穴在哪儿了？！”

“当然不行，但它们既然会离开巢穴三十公里，去袭击一个村庄，背后肯定有其特别的动机，如果是为了向邪神献祭或者制造恐慌的话，它们很可能还会再次行动……”

“搞清楚它们究竟想干什么，也许就能找出它们行动的规律，提前预判它们下一次袭击的目标……”

“那样，我们就……”

瑞恩带着一丝轻蔑，把自己思路说了出来——这些北方佬，真的是名副其实的不动脑子，只知道蛮干的蠢货。

“我们就能等着它们自己送上门来，而不用深入到森林里了！或者，至少可以在外面消灭它们的大股战斗力！巢穴里剩下些老弱妇孺，处理起来就没什么难度了！”

加利斯击掌赞叹，眼神中露出欣赏的光。

“不愧是昂科森的学徒啊！我想清楚这些，可是花了好几天的时间！”

武士上来，用力拍了拍他的后背。

“那么，明天就由我和布维希兄弟，再加上两个身手敏捷的伙计，出发去斯丹扬的废墟调查，宗教知识我还是懂一点的，如果它们真的是在向邪神献祭，那我应该能看得出来”

“那里刚刚被焚毁，怪物一时半会儿应该不会返回，强盗土匪也不会到那里去，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不用太多人”

“剩下的人，一起去这个位置！”

加利斯说着，用手在地图上圈了一圈。

“这几个村庄离那片森林最近，这几个村庄怪物出没的最频繁，你们去这里，询问那些目击者，尽量多得搜集那些怪物的情报！”

“两天之后，不管调查进行的如何，我都会从斯丹扬离开，我们在这里汇合！”

武士的手指点在了地图上显示得，距离森林最近的一个村庄，那里的怪物出没虽然不是最频繁的，但密度也不低。

“如果第三天的清晨，我们还没有回来的话，那就是出了问题，届时，就请诸位自行前往斯丹扬寻找！”

在布置计划的时候，这位武士的神色严肃威严，透出领导者应有的果决。

言罢，他便收起了地图，换上了笑容。

“这些天，大家赶路都辛苦了，今晚早点休息！尤其是你，奥兹老兄，今天少喝几杯，明早可别起不来了！”

“呸！你们这些南方佬，对我们诺德人的酒量完全没有概念！我今天就是喝下一整桶！明天照样起得来！”

奥兹不满地大叫，房间里的人都忍不住笑了出来，就连两个精灵也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诺德人和精灵兄弟先离开之后，加利斯叫住了霍普，低声嘱托：“我不在的这两天，队伍就交给你了，我知道你不太喜欢奥兹，但是控制一点，老伙计，尽量，尽量别跟他吵架！”。

老兵轻叹口气，做了个让他放心的表情，便带着两个少年离开了。

去房间里的路上，霍普夸赞了瑞恩两句，而回到房间后，巴斯简直兴奋疯了，不停地吹嘘着瑞恩的智慧。

在老哥嘴里，他感觉自己简直都要比皇帝陛下的御前首相还要有智慧了！

不过他只是心不在焉地敷衍着笑着。

首先，他知道自己这点判断力，还称不上什么大智慧，在昂科森根本算不上了不起，更何况他脑子里还有一个多智近妖的诡异的逗比在。

常年被青阳挖苦讽刺，让他不至于被几个人吹几句就飘飘然。

其次，躺在酒馆的床上，他开始生出一股不真实的感觉。

昨天，他还在奈希尔村外的山坡上和薇薇安牵手散步，今天，他就离开家乡，加入了一个佣兵团，即将走上和怪物的战场。

虽然这是他自己选择的，心里也做好了一定的准备，但当一切真的开始发生的时候，他还是觉得不可思议——这些曾经离他十分遥远、像是只存在于书本和吟游诗人故事里的情节，现在都变成了真实。

最后，关于那些怪物是想发动战争的想法，仍然盘桓在他的脑海里，不管他想些什么，哪怕是在思念薇薇安，他的思维最后也总会跳转到这个想法上。

似乎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在告诉他，他的这个想法，就是真相！

这个想法带来的不安、压抑、担忧的感觉让他心神不宁、焦躁不安。

冥冥中的声音，他是无法求证，但还有另一个声音，是可以对话的。

“我忠实的老朋友青阳？您觉得，那些怪物是想发动战争吗？我为什么会一直有这种感觉呢？”

当他决定前来雷肯镇后，青阳就像是在生闷气一样，一直不怎么理他，所以他小心翼翼地问着。

“不知道！”

脑海里传来一声冷哼。

“你让我分析你的预感？我是个人，不，魂儿！不是妖怪神仙，这题超纲了！你不厉害吗！自己想去！”

瑞恩自讨了个没趣儿，只能悻悻然作罢。

而脑海中的想法仍在搅动他的思绪，让他无法安然睡去。

那边巴斯的呼噜声都已经响了起来，而他仍在辗转反侧，直到后半夜，身体和精神实在过于疲乏，才勉强进入梦乡。

但在梦中，他看到了一座巨大的冰山耸立在远方的地平线上，而冰山之下，火焰肆虐燃烧。

梦境之中别无其他，但就是这幅简单的画面，却让他感到异常恐慌。

所以这一夜，他睡得很不安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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