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在村里立个范儿

人都散尽了，穆老爷子已经是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屋外的灶间和大房二房屋里头，不时传来争抢声和吵闹声，是村里几个媳妇和婆子，在康家媳妇和宋婆子的带领下取回抢来的谢礼。

六丫头可是说过，这些东西是要分给乡亲们的，虽说每家得不了多少，但开开眼也是好的。

那几个媳妇和婆子说的话很难听，仙草、江氏和何氏、陈氏几个女人也是不相让，一阵子女人的吵闹声让穆老爷子头大，他干脆抱头躺在炕上，用袄袖子紧紧堵住了耳朵不想听。

怎么会这样？怎么又成了这样，这个家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那天里正说的话又在耳边响起，虽然没说到明面儿上，可话里话外谁都能听出来，是说穆老爷子治家不严，而且还偏心。

“我不会治家？我偏心？这一大家子这么多年都好好的，村里人都说穆家家风淳正啊，啥时候成了不会治家了？我偏心吗？我怎么偏心了？这个家一直就这样啊，啥时候变了？”

穆老爷子一遍遍地问自己，他想不通，一直以来安稳的家咋就变成了被村里人诟病的家了，他多年来在村里落下的好名声也受损了，这张老脸也丢尽了，这问题出在哪里呢？

怪江氏?江氏不是一直这样吗，从江氏做了婆婆那天起，一直就是这样的。

怪大房二房?大房二房也是这么多年一直这样的啊。老大一家心眼多了点，老二一家蛮了点。可都是一家人，日子久了都习惯了……那就是老三家？

一想到三房，穆老爷子的心里就使劲颤了一下！是的，没错，是三房变了，那个赵氏和仨孩子变了，变得不再驯服，不再忍让，变得有主意了，他们的性子是从啥时候变的呢，变得好像让人不认识了，像谁呢？像……？

穆老爷子突然打了个激灵，忽地从炕上坐了起来，睁大了眼睛，他想起了一件往事，一件太久太久甚至让他都快要忘记的往事。穆老爷子仿佛被施了定身咒，一下子陷入了回忆中，一会又眼神飘忽，身子立时又萎顿下去，他嘴里念叨着：“这是报应啊，报应啊……”。

屋外女人们的吵闹声还在继续……穆老爷子实在是听不下去了，冲着屋外就喊：“老太婆你进来！”

江氏气冲冲地进了屋，还没等向穆老爷子哭诉呢，就见穆老爷子瞪着血红的眼睛望向她：“你还想咋作啊？人家那个什么沈护卫和黄家那个婆子还没走呢，别人心里没数，你心里没数吗？二十多年前的事儿都忘啦？消停点吧，快把东西都送回去。”说完就回身躺炕上不再说话，但从那剧烈起伏的脊背能看出老爷子很生气。

江氏站在那里有些发愣，楞了一会突然像醒悟一般就朝外面走去，可脸上仍是一幅不忿的神情。

外面又传来几声女人的叫骂声，然后就安静了。宋婆子和康家媳妇带着战利品出了门。望着那几个女人的背影，江氏气得胸脯鼓胀，她拿起门边的一个草掸子把布门帘子拍得啪啪作响，在她眼里，那个门帘子好像就是赵氏。

此刻，在穆家老宅子里也很热闹，一群人在给张妈和沈护卫送行，张妈要赶着回去给三姑娘复命。送行的人里除了穆小溪一家，还多了里正、康金山兄弟、宋婆子等人。

“还要劳烦大家帮忙照应着穆姑娘一家，老婆子在这给各位乡亲先道谢了，我老婆子是个下人，不敢居大，不过我回去会向我家主子把这里的事儿一桩桩地说明白，几位乡亲就放心吧！”

张妈只说是放心，也没说明白为啥放心，放的是啥心，可众人却偏偏好像都听明白了。

张妈一行人上了马车，出村儿朝官道疾驶而去。坐在马车上，张妈掏出了刚才穆小溪塞给她的一个包裹，说是带给她小孙子的一点吃食，张妈很好奇能是什么？

她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硬纸盒子，这个盒子看着不打眼，可是看上去极为精致，那边角儿就像用刀子切过的一样，她可从来没见过，她琢磨了半天才打开了纸盒，掀开里面一层半透明的薄纸，哎哟喂，这是什么啊？也太好看了！

只见花花绿绿的一大盒子，看着像是糖球，却又不是，个头像指甲盖那么大，有红的、绿的、黄的、紫的……好多种颜色，形状吗？张妈只认出了有小猫、小狗、小鸭子、小兔子、小狐狸……还有苹果、葡萄、梨子……

张妈拈了一颗拿在手里，一捏还有点软，冲着阳光一看，还是半透明的，这个能吃吗？闻一闻，还带着香甜的味道，张妈试着咬了一口，香甜软弹，嗯，小孙子一定会特别喜欢的，可这个到底是什么啊？下次见到穆姑娘可一定得打问清楚。

她又想起穆小溪塞给沈护卫的是一个细细小小的袋子，不知道是什么东西，不过自己的这份礼物她是极喜欢的，心里不由得对这个乡下丫头又高看上一分。

穆小溪送给沈护卫的是一把在后世很常见的折叠匕首，她相信沈护卫一定会喜欢。张妈的那份礼物自然是糖果，就连赶车的车夫也收到了一副手套。当然，这些东西都是穆小溪趁着去厕所方便的空隙，从空间里挑的。凡是从空间里拿出来的东西，穆小溪都再三斟酌是否合适，并小心地去除包装和标签。

不提黄家这三位自认见过世面的下人，都内心各自欢喜着往回赶，单说穆小溪家，吃晌午饭的时候，穆小溪看赵氏有些心事重重，知道她在犯愁这席面咋办，她连忙安慰赵氏：“娘，别愁，我都打算好了，我从黄家出来的时候，三姑娘给了我五十两银子，我没要那么多，只留了二十两，这就够了。”

赵氏还是有些担心：“二十两银子倒是不少，可我听说那第一楼的酱肉贵得要死，黄家送的那几包酱肉，还有那些别的吃食已经被大宅子的人吃得没剩多少了，我算过了，要叫那些帮过咱的乡亲们来吃饭，至少得摆三桌，这银子根本不够，溪儿啊，娘是不说大话了？”说到这，赵氏有些后悔，觉得自己一时仗义说了大话，有点对不住三个儿女。

“娘，妹说的不是买酱肉，是买酱汁，咱用剩下的钱买肉自己酱，再备点菜，够了。”

“哥，你真聪明，我就是这么想的，还有，黄家为啥送咱那么多银首饰，光那实心的银镯子我看就得二两多，还有那银簪子更沉实，这些东西做工都一般，就是个头大，这就是三姑娘的精巧用心。”穆小溪说到这不由得佩服黄潇这个小姑娘会办事。

穆桐抢着说：“我知道我知道，黄姐姐是看咱们不要银子只收东西，就把银子都打成了首饰送给咱的。”

“是啊娘，我看这些银首饰加起来得将近百两了，光那两套银头面和妆奁，若拿到当铺里，我看差不多就值百两呢，娘，我都打算好了，咱们这样……”

对于这次宴请，穆小溪是有打算的，她要借着这次机会在村里立个“范儿”，为自己以后的发家致富做个铺垫，也是想告诉全村人穆家三房是有大靠山的，是会把日子过起来的。

所以，她不想只摆三桌，除了那几户帮助过她家的乡亲以外，她还想让里正和康大叔帮忙把村里有头有脸德高望重的人物都请来，大概得五桌。

另外，那些黄家送来的布料尺头食物啥的，她琢磨着让康二婶帮着全都分派给村里人，一家不落，自己家一点不留，现在这些东西可都是放在明面儿上的了，俗话说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自己现在还势单力薄，万一哪天这些好东西再招来贼可就不好了。

现在银子是不愁了，赵氏也欢喜起来，现在的她觉得自家的好日子像是开了头了，便跟几个孩子说要把姥娘和姥爷接过来住几天，三个孩子当然是高兴得不得了。

下午刚过，康大婶和康二婶就带着几个媳妇子过来帮忙了。穆小溪把黄家的谢礼一堆堆都摆在炕上，先是给几位伯娘婶子一人分了一个银戒子，然后就开始分派活计。

来的这几个女人都是平时和赵氏交好的，也都熟悉村里各家各户的情况，穆小溪就让她们根据各家的实际情况开始分包礼物，有老人的就送一块深色尺头，刚生了娃娃的就送几尺细棉布，有家里念书的就送点笔墨纸砚，家里是丫头的就送两朵绢花，是小子的就送点小零嘴，总之每家都有。

穆小溪特意拿出那两块软烟罗和翠烟纱出来，几个女人摸着两块料子不由得咋舌。

穆小溪说：“这两块纱料子虽然贵重，可这不是咱乡户人家能穿的东西，我寻思着就裁成丝带，给咱村的姑娘一人一条，用来绑头发是最好不过的了。”

听了穆小溪的话，几个女人虽说有点心疼这料子，可也都一一照办，心里对这丫头的大气更是敬上三分。

那以后好长一段日子，黑石村的姑娘在方圆几十里的乡间都是高人一等的。她们一出门，头上都会系着或是淡蓝或是嫩绿的纱带，有的还在带子下端缀上两个银角子或是银铃铛，一阵风飘过，纱带随风飞起，姑娘更是美得不得了。身后就会有人议论，这定是黑石村的姑娘了，看那个纱带子没有，是软烟罗裁的，软烟罗听说过吗？京城姑娘用的料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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