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遛早

姜清毓接连数日舟车劳顿，吃没吃好睡没睡好，疲惫之余还体验了一把真人荒野求生，由衷觉得世界如此美好，活着更好。

活着真好，她要出去寻摸到点好吃的，祭一祭亏待了许久的五脏庙。

仙女庙遭了灾，但山下集市上依旧热闹非凡。这集一条街走到头，还没有盛京一条小巷子繁华，却是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卖菜的小贩，卖野物的猎人，卖绢花糖葫芦的，吆喝声络绎不绝。

姜清毓在街头一处茶棚里坐了，抬眼看见对面有个卖粮种的铺子。

粗布褐衣的店小二肩头搭着块汗巾，站在店门口朝外吆喝：“小小的纸啊，四四方方，东汉蔡伦造纸章。布店用它包绸缎，书斋用它包文章。如今拿在我的手，包包，包的都是救命粮。春生夏长呐，秋收冬藏呐，一粒子万颗粮……”

铺子虽小，各类粮食蔬果种子却不少，姜清毓听他唱得有意思，来了兴致：“小哥，你这有什么稀奇古怪的种子么？”

小二见来了位穿着不俗天仙也似的姑娘，兴致高涨，忙热情招呼上来：“有的有的，姑娘您看这些，都是去年胡商走访时换来的，那胡商说都是些香气扑鼻的树种子，小姐您要么，我便宜些算给您。”

姜清毓看了看，想要又故作犹豫，看了秋浓一眼。

秋浓偏了偏脑袋道：“姑娘我们走吧，他这卖了一年都没卖出去，肯定不是什么好的……”

小二急了：“哎哎几位姑娘请留步请留步，真不是东西不好，是太好了所以才卖不动呐，姑娘您看这种子都挺合您心意的，就买下吧，我……我再做主送您二两西瓜种子？”

秋浓没听明白：“……什么瓜什么种子？”

店小二便解释道这西瓜是极南之处传过来的，顺着藤蔓生长，结出来的果子沙甜多汁，夏天最是消暑解渴不过，可是稀罕东西……

吃货秋浓有点心动了：“那你说说，多少钱？”

店小二小心翼翼地比了一个二。

跟着来看热闹的翠翠嫌弃有点贵：“两百文？”

店小二摇摇头。

秋浓：“二钱银子？”

店小二期期艾艾：“二，二两银子。”

秋浓挑眉：“二两？”

小二点头。

“你怎么不去抢？”

“这位姑娘，我不敢乱说的，小店童叟无欺……”

一番讨价还价，小二咬牙送了半斤西瓜种子，边哭诉边手脚却麻利地收拾包好姜清毓挑的种子，客气地送了她们出门，并腆着脸笑道：“姑娘您再来啊。”

“那是自然，若你这些种长不出来，哼……”

小二抹抹额头虚汗，摇头又点头。

姜清毓失笑，秋浓这丫头平日里看着伶俐憨厚，一遇到买东西的事就是小土匪。

翠翠本是跟在身后看热闹的，不料姜清毓主仆的 “壕无人性”直接重组了她还未成形的价值观。

河里游的，天上飞的，地上跑的，家里养的，姜清毓俱挑着买了不少。看着那满满一牛车，秋浓也有些懵：“小姐，这是要做什么？”买这许多，哪吃得完。

“吃不完的腌一腌，路上吃。”她可吃够那些寡淡无味的干粮了。

一应物件买齐全了，姜清毓便雇了个看起来五大三粗但老实忠厚的猎户同翠翠一起押送着回半山腰的屋子去了。

翠翠得了糖葫芦糯米糕和几朵漂亮的小绢花，就开心得要飞起来了。她笑眯了眼，坐在牛车头上，掰着手指头数了半天也没数清今天买的这些东西到底花了多少钱。

姜清毓则让秋浓领着她去寻在山下帮忙的姜子衿。迎面撞见姬辞身边的护卫翰墨。

七夕灯会寻齐文轩时姜清毓与其也有过一面之缘，因此客套了几句。客套后正打算离开，翰墨却叫住她们：“姜姑娘，山下风大，您风寒未愈，实不应在山下久逛。”这是让她注意身子，早点回去的意思？

原以为是尊黑脸煞神，倒是她以貌取人了。姜清毓欲开口致谢，却见翰墨转头就走得不见了。

秋浓看着翰墨的身影消失不见，面上才显露出委屈来：“姑娘别理他，你是不知道，这家伙可记仇了，就因为我叫了他一句黑大哥，这几日公报私仇变着法儿地折腾我……”

“……这不是你有错在先么？”

“姑娘你怎么向着外人？”

主仆两个一路行到了被烧毁的仙女庙前，打探到姜宏不知何故率人走了，只见到姜子衿在一片被烧毁的宅子前立着。

姜子衿今年不过十四，有时虽贪玩，但该正经时却是一丝不苟的。姜清毓见着他时，他正端着一张严肃的脸指挥家仆搬被火烧成黑炭的梁木，同时分心看顾着旁边在清扫瓦砾灰尘的老奶奶。

“阿禄。”

“阿姐！阿姐你可算醒了。”

姜子衿见着自家姐姐，忙几步奔走过来。自从庙会那晚开始，他一直自责，若不是他非要去看那什么祭祀祈福，他阿姐也不会……

眼下自家姐姐正好好站在那，饶是他克制自己，眼眶却还是些微湿润了：“阿姐对不起，要不是我……”

“我没事，你看，我好好的……你都是大人了，再哭鼻子就该让人看笑话了。”

“我才没有……阿姐你身子还未好，怎么下山来了？”

“躺了许久，身子酸乏，不若出来走走。”

“那阿姐你也别在外头盘桓太久，略走走就回去吧，当心别再着了凉。”

“……阿姐知道，你何时这么唠叨了？”

不知是哪个词触到了姜子衿的神经，他默了一默，道：“阿姐，等你身体再休养好点，我们就继续赶路吧。”

哦，为什么？这可不符合他往日山水皆欢乐的兴头。

“这是怎么了，可是谁惹我们家阿禄不高兴了？”

“不不，这倒没有。只是、只是……”

君子不道他人长短，姜子衿实在难以启齿，干巴巴地笑了两声：“无，无事。”

姜清毓虽疑惑，却不再问，转而说起父亲姜宏率人走了是去哪里，可还再回此处。此行姜宏离京时，行程是保密的，家里都不知道他要去哪。

姜子衿点头又摇头：“父亲说他先行一步，去哪里却没说。”那就是不回此处了，“父亲还说……还说世子殿下可信赖。”

自从姬辞来了家里做客，不晓得怎么回事，他就十分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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