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决裂

商议？还有什么可商议的，你刚才做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吗？虽然叶宏文也知道太极殿内的考验是公平的，达成那样的结果完全是自己的原因。可他心里还是有些责怪谢诚，毕竟进宫之前两人还是同一张桌子上的食客，还在互相礼让。可皇帝给端上了一盘肉，你谢诚就忍不住先抢着吃了？

当然，谢诚并不知道叶宏文的想法。不过，不知道归不知道，感觉还是能感觉出来的，谢诚见叶宏文没有搭话，就像没看到他一样径直走了，心中也明白了个大概。谢诚急忙小跑两步，追上了叶宏文，把他拉到一边恳切的说道：“真的有事，叶兄就别意气用事了。”

叶宏文听见谢诚说话如此直白，知道他确有急事，放弃了挣扎的打算，站在原地听着。

“现在正是改革的最后机会，还请叶兄下定决心！”

谢诚第一句话就把叶宏文惊的说不出话。改革？现在？自己现在还有能力改革吗？叶宏文觉得谢诚不是疯了就是在奚落自己，抬起腿就想走。可谢诚却再次拦住了他，说道：“我知道叶兄的想法，但我并没有恶意，只是不忍心看见叶兄的宏伟大业不能实现而已。”

哦？叶宏文来了兴趣，停下来脚步，问道：“现在有何机会啊？”

“现在这个档口，皇位更迭，朝局动荡，下面各级州府的官员必然同样心中不安。你我在这个时候提出整改措施，只要稍加偏颇，下面的人必然人人只图自保，不会团结反抗，改革会容易许多。”

叶宏文正思考着谢诚的话，不经意的喃喃道：“心中不安？”

谢诚却以为叶宏文不信，急忙解释道：“自然不安，上级的命运都还没定，他们又怎知自己以后的命运呢？”

叶宏文摆了摆手，否定了谢诚的分析。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太子即将继位，严文锦他们必然得势，怎么能说命运未定呢？不可行，上次本阁就说了时机未到，难道还要再说一遍吗？”

“叶首辅糊涂！”谢诚听见叶宏文言语不善，心中也带上了些许怒气：“正是因为太子即将继位，他们才最需要在这个时候保持稳定，难道你忘了康平庄吗？！”

谢诚一语惊醒梦中人，叶宏文这才明白命运未定这个说法确实正确。

正所谓‘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流言这种东西是很可怕的。尤其是对一个正常的统治者来说，他首要的目标就是维持自己的统治，一个随时可能取人性命的储君，臣民们是不会答应的。

康平庄是皇后家里的庄子，一旦康平庄有死士的消息泄露出去，矛头就会直指皇后，而皇后就会牵连出太子。虽然叶宏文几人分析应该是七皇子豢养的，可是在有心人眼中却没那么重要，皇后、太子、七皇子这三个人当中无论是谁，都与康平庄有关，你凭什么说不是皇后替太子养的？三人言之则成虎！

叶宏文很清楚，这种人恐怕不在少数。只要他抛出这个消息，朝局必然大变，各州府的官员必然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生怕会牵扯到他们自己。到那时，才是真正的命运未定。

可这其中有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

谢诚见叶宏文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急切的说道：“别再犹豫了，等到他们站稳脚跟，或者朝中势力从新达到平衡，那时候再想改革，恐怕就困难重重了。”

叶宏文抬起头，利剑般的目光投向谢诚，冷冰冰地问道：“这个消息由谁抛出去呢？皇帝这么长时间没有动作，恐怕就存着按下这个消息的意思，谁敢跟皇帝作对呢？”

谢诚心中一凛，暗道不妙。他当初没有把皇帝隐藏消息的指示告诉叶宏文，就是存着利用首辅的权利为自己将来的改革铺路的心思，可没想到叶宏文自己感觉到了，那接下来的话该如何说出口呢？

停顿了片刻，谢诚还是决定直说，无论如何，改革都是最重要的事。

“叶兄，陛下今天的态度你也看到了。如果不趁着你还在首辅的位置上赶紧推行改革，等到你退下来后，机会就很渺茫了。”谢诚深鞠了一躬，接着劝道：“计划没有变化快，现如今的局势已经很紧迫了，请大人为天下计！”

为天下计？叶宏文无奈一笑。他当初劝沈崇山搞牵连这种把戏的时候，说的也是这句话，没想到有一天还会用在自己身上。谢诚的意思叶宏文明白，他是想让自己背上这个黑锅，把康平庄的消息放出去。如果皇帝的怒火发泄在他身上，顶多就是被革职，性命...应该不会丢，反正皇帝已经有意让他致仕了，不如发挥下一下余热。

可叶宏文却不这么想，这种给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叶宏文可不甘心做，尤其是当这个‘他人’是谢诚的时候，更何况他还有他自己的计划。

摇了摇头，叶宏文说道：“风险太大了，万一陛下震怒，拿你我两人开刀怎么办？咱俩要是被革职了，朝中的‘实干派’可就没人了，难道让那帮只知道侃侃而谈的老顽固治理帝国吗？”

“叶兄的意思是如果陛下要追究的话，你会拉我下水吗？”谢诚语气不善的责问道。

叶宏文耸了耸肩，显然就是这个意思。

谢诚长出了一口气，再次向叶宏文行了个礼，然后就告辞离去了。没什么继续谈的必要了，叶宏文的意思很明显，他不愿为了帝国的未来而搭上自己的前途，虽然谢诚根本看不到叶宏文还有什么前途可言。

以后的路该怎么走？谢诚的心里没底。如今他与叶宏文算是决裂了，‘实干派’又少了一大支持。

哼！谢诚冷哼了一声。以后‘实干派’的名头恐怕要换一换了。改革的路不是那么好走的，必然会困难重重，如果不抛开个人荣辱，抓住一切机会，成功的希望恐怕不会太大。

“叶宏文？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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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州都督府，林辅和柳浩对面而坐，在他俩中间的小茶座上摆着一封信。柳浩刚刚看完这封信，知道皇帝有意催促林辅尽快解决南疆的叛民。

其实柳浩同样收到了一封谢诚的信，同样是让他配合林辅尽快安定柳州。当然，信中还说了一些没有写给林辅的内容。皇帝已经暗示要提升谢诚在朝中的地位，前提就是必须要有功劳，而平定南疆无疑是谢诚最好的选择，因为这个选择是由皇帝帮他做的。

谢诚在心中说明，如果林辅迟疑，希望柳浩能劝林辅采取行动，还暗示了事成之后找机会把柳浩调入京城。说实话柳浩有些心动，可这件事必须要先听听林辅的意思。

此时的林辅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南疆现在的情形比柳浩来之前要好上许多。以前南疆的叛民大多居无定所，游荡在各个村寨中间，不好处理。现在这种情况已经大为改观，南疆的叛民都集中在了一起，隐藏在密林之中的鹿儿岭上。

可要想进剿还是有许多麻烦。鹿儿岭距离柳州过远，这就导致了镇南卫从柳州大营进兵的话，补给线有些过长了，一战而下还好，如果战事不利，大军就要面临补给线被骚扰，乃至被截断的危险。这是其一，其二是除非突袭，否则肯定是不能一战而下的。可突袭又没有那么简单，只是以最快的速度行军到鹿儿岭也要近三天的时间，在这期间不被发现的可能性几乎没有。第三点就是郑大成也在鹿儿岭，他这个人熟悉镇南卫的战法，手下又有战斗力比较强悍的亲卫，处理起来也是个麻烦。

总之，这注定是一场正规的战斗，没有取巧的余地。既然如此，那就会有失败的风险，林辅正是因为不想冒这个险而犹豫不决。别到时候功劳没捞上，反而要受责罚，那可就有些不值当了。

林辅把这三点困难都说给柳浩听了，言语之间有一些不想按照信中谢诚的要求行动的意思。

柳浩听完并没有着急表态，说实话他也有些不想听从谢诚的安排。如今南疆边民同化的程度还不是很深，如果大军进入山中，恐怕会适得其反。

正巧，这时林然走进了大堂，林辅连忙从桌子上拿起信，招呼儿子帮着参谋参谋。林然看完后琢磨了一会，说道：“父帅，万不可急于进军。”随后就讲出了自己的考量，基本与林辅的看法相同，只是有一点不一样，那就是天气。此时已入冬，气候潮湿阴冷，这个时候打仗，受伤的士兵很可能会无法幸存，从而导致过大的伤亡，削弱镇南卫本来就捉襟见肘的兵力。

见状，柳浩也表达了自己的意思。他不希望在这个时候动兵，最好能推迟到明年再行动。

见儿子和柳浩都反对，林辅思考了片刻，终于下定了决心。他决心以实际情况为主，不听谢诚的安排。他说道：“本帅这就给谢大人回信，言明利害，南疆战事绝不可操之过急！”

林然、柳浩闻言都松了一口气。

他们三人都没想到，谢诚竟然对这份功劳看得如此之重，他们更没想到，朝中的局势就在几日间发生了巨大的变化，这也导致了后面悲剧的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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