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时分,阮官人一家也掌起了油灯,待得阮夫人做好了饭菜,端上桌子,已是过去三刻钟了。
白璧无暇没有猜错,阮官人一家确实过得不好,桌上丝毫无半点荤腥,油水也是少得可怜,生逢乱世,苟全性命于乱世已是万幸,黎民百姓又何敢言于乱世中丰衣足食呢?
略显昏暗的灯光之下,阮官人一家正其乐融融地共享难得的天伦之乐,大人们为不断为两个稚龄小童夹菜,并嘱咐细嚼慢咽,小童也是听从父母之言,虽是饭菜并不丰盛,甚至难以下咽,此情此景却是温馨无比,父慈子孝莫过于此了吧。
待众人用过晚膳,阮小凤将一些剩饭剩菜盛在碗里,送到白璧无瑕的房间内,将饭碗放于地面,轻轻将白璧无瑕从小卧榻上抱了下来,放在饭碗边上。
“猫儿,来吃饭啦!”阮小凤轻抚白璧无瑕的后背道。
“喵!喵!”白璧无暇颤颤巍巍地撑起身子,把头埋进碗里,狼吞虎咽起来,因为它此时确实饿坏了。
“慢点!慢点!猫儿!”“咯咯”阮小凤眼见白璧无暇并不挑食,顿乐起来,因为先前阮官人对她说猫儿吃肉,还很挑食。可是家里好久都没有沾过荤腥了,都不记得上次沾过荤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想到没肉给猫儿吃,她心中一阵难过,稚子之心有时难能可贵,多少年后,再忆起过往的时候别是一番滋味在心头。
“猫儿乖!”几个眨眼功夫,白璧无瑕对着碗里头的食物一番风卷缠云,将碗里头舔的干干净净,见到如此场面,阮小凤心上更乐了。
“喵!喵!白璧无瑕口不能人言,却是了解小阮小凤的心思,稍稍回应了她。
“猫儿要喝水吗?”阮小凤试着问白璧无瑕,“喵喵!”白璧无瑕仰着头,静看阮小凤,开口道。
“你确定要喝水?”阮小凤弯下腰,轻轻抓住白璧无瑕的头,眼睛盯着白璧无瑕,轻摇其头狡黠问道。
“喵喵!”白璧无瑕知道阮小凤听不明白它的意思,但是还是回道,它确实口渴了,在失去道行之后,它彻底沦为了一只普通的白猫,进食世间俗物已是不可避免,否则唯有饿死一途了。
“好,猫儿等着,我去拿水!”阮小凤在白璧无瑕额头上轻轻揉了揉,收了碗,雀跃而去。
房内只剩下白璧无暇了,进食过的白璧无瑕多了一丝气力,但也不敢妄动,虽然它很想溜达溜达,但伤口尚未愈合,疼痛犹在,稍有不慎,便有可能让伤口崩开,不值冒险。
很快,阮小凤又手捧着一个碗走进了屋里头,“水来了,猫儿!”阮小凤把碗轻轻放于白璧无瑕面前,用期待的眼神看着白璧无暇。
“喵!喵!”白璧无暇开口谢道。
“真是奇了怪了,这猫怎么好像会说话一样。”阮小凤自语道。“啊噗!”听得阮小凤说出这话,正在大口喝水的白璧无暇呛了口水,不住咳嗽起来。
“慢来,慢来!猫儿慢来!”阮小凤轻柔白璧无瑕后背,担心道。
“喵呜!”白璧无暇对刚刚阮小凤说过的话不满道,“喵呜!”一连发出两声拉长的猫叫表达不满之后,白璧无暇才又继续喝起水来。
待到白璧无暇喝水喝到心满意足后,它停了下来,自顾自小心翼翼舔着自己毛发做清洁。
“猫儿,猫儿,我发现你好白,嘻嘻!”阮小凤蹲下身子,笑嘻嘻用稚嫩小手轻抚白璧无瑕的后背。
“嗷嗷!”白璧无瑕一边舔毛,一边表示赞同。
“姐姐,姐姐,我来看猫儿了!”弟弟阮易书匆匆忙忙跑入屋内。
“弟弟,你看猫儿好白,不如我们以后叫它小白吧?”阮小凤对弟弟阮易书道。
“小白,以后我们就叫你小白哦,呵呵!”阮易书也蹲下身子,用稚嫩小手轻抚白璧无瑕后背道。
小白!小白!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多久了,又听见有人叫自己小白了,只可惜不是那个男子。
当听见“小白”一词之时,白璧无瑕被毛耸起,停下了舔毛清洁的动作,呆坐不动,眼睛却是湿润了。
原来,我内心是如此渴望那人叫我小白,不曾有过改变。“白璧者,当洁白无瑕,你以后就叫做白璧无瑕吧,不过我平常叫你小白,这样既显得简单,也显得亲昵,嗷嗷!”这就是当年那男子的随兴之言,不想自己却是习惯如此叫法了。
“嗷嗷!”陷入过往沉思的白璧无暇发出感慨,既是回应当前姐弟,亦是对男子的回应。
“小白!”“小白!”姐弟俩逗着白璧无瑕,“喵!喵!”白璧无暇发出拉长了音的猫叫回应着这对善良的姐弟。
姐弟俩再是逗弄白璧无瑕一阵,收了碗,离去开房间睡去了。
此刻,空空荡荡的房间之内,只剩下白璧无瑕了。想起先前的逃亡之旅,白璧无瑕一番感慨,或许是那人把自己保护的太好了,不知不觉中自己形成了一种依恋吧,在自己还是一只普通的白猫的时候,过的便是奢华的日子,受尽了宠爱,吃的多是相对于凡俗无比珍贵的丹药,自己何尝吃过这种苦头?
伤口还是疼痛难忍,虽是感觉疲倦,却是无论如何也无法入睡,白璧无瑕索性侧躺在小卧榻之上,睁着眼睛,静静看着空空荡荡的屋内,努力回忆过往,转移身上的疼痛之感,让自己好受些。
然而回忆却更是痛苦,因为它发现自己的记忆断断续续,似乎破碎了,所有的一切都指向了那个男子,只是记得与那个男子的记忆了,而且那记忆似乎还是缺少了好多好多。
不知不觉中,白璧无暇又昏睡过去了,它又做了一个梦,梦中一座虚无缥缈的仙山,仙山上有一只白猫正流连花丛中,此刻匍匐着身体,眼睛紧紧盯着过往的蝴蝶,似要一击即中捉下蝴蝶。
眼见机会难得,那白猫正要起身前扑之际,一只大手却是突如其来,好不留情地抓住了它的后勃颈。
“喵呜!喵呜!”白猫愤愤不平,怒骂抗议,身体却是没了其它动作。
“小白,你又贪玩了,唉,猫啊猫,猫啊猫,我原以为只有人贪玩,原来猫也贪玩呀。”说话的却是一个青年,正是白璧无瑕熟悉无比的男子,此刻的他面上却是少了风尘之色,比之先前所见略显稚嫩,身上也是一身道袍,似乎是哪个门派的弟子服。
“走了,小白,好好修炼,我想一直看着你哦。”男子却是不理会白猫的态度如何,双手举起白猫,在白猫脸颊上轻咬了一口,又把白猫抱在怀里,自顾自地远离了花丛。
“喵呜!喵呜!”男子背影消失了,风中却是传来了一阵似乎不情不愿的猫叫声。
清晨,白璧无暇醒了过来,鼻子也开始略见血色,伤口状况好了许多,不再如先前那般让自己疼痛难忍,但它还是不敢擅动。凡猫之躯真是脆弱啊,也不知自己能否找回先前的道行,真是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①,如之奈何。
“吱呀!”一声,房门被推开了,“嗯,小白。”却是阮小凤姐弟俩推开房门,睡眼惺忪的进了屋内。
“喵!喵!”白璧无瑕打招呼道。
“小白,小白,我们去玩好不好?”阮小凤走过来,轻轻摸着白璧无暇的额头,笑嘻嘻对着它道。“嗷嗷!”白璧无瑕蹭了蹭阮小凤的小手。
出到屋外,感觉阳光格外刺眼,白璧无瑕闭上了眼睛,好一阵才适应了暴露在阳光下,继而睁开了眼睛,竖瞳眯成了一条细缝。
鸟语花香,清新的空气,柔和的风,此刻白璧无暇被阮小凤抱在怀里,正静静看着面前的一切,这还是它醒来后第一次细细观察外面的世界。
“姐姐,让我抱抱小白!”弟弟阮易书满脸期待地来到阮小凤面前对着他姐姐伸出双手,做出准备接过白璧无瑕的动作。
“不行,我还没抱够呢,先让我抱够再说!”阮小凤一口回绝了。
“那……好吧。”阮易书一脸无可奈何的样子,叹气道,这个姐姐太强势了,他一直都很惧怕这个姐姐。
“风卷江湖雨暗村,四山风作海涛翻。溪柴火软蛮毡,我与狸奴不出门。”②白璧无瑕心中默念道,自从醒来之后,感觉自己灵智大进,竟是能把那男子平常所吟诵之诗给自然而然念出来了,他自己也是大吃一惊,看来常言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此话不假。
“小白,你的眼睛为什么是竖着的呀?还有,还有,你的眼睛怎么忽大忽小,刚刚在屋内的时候我还看见你的眼睛是圆的呢。”却是阮易书因为无法从他姐姐那里讨来白璧无瑕,而默默看过白璧无暇之后,脱口而出。
“嗯,是吗?”阮小凤也好奇举起白璧无暇,将其正脸朝着自己面庞方向,“真的是这样哦,你的眼睛怎么忽大忽小,是不是生病了呀?昨晚的时候还圆圆的呢。”阮小凤疑惑看着白璧无瑕。
“两个小鬼少见多怪,难道要本猫告诉你们本猫是一只猫,天生就是如此吗?”白璧无瑕虽是口不能言人语,却是鄙夷而又委屈地“嗷嗷”道,声音拉的很长。
①——唐·李白《行路难·其一》
②——南宋·陆游《十一月四日风雨大作》
我想把白璧无瑕变成一个人,所以“它”变成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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