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道途无常各有路

每天只要天气合适，皇子和皇女一定会在午后去花园歇息，这在不知不觉间已经成了皇宫日常的一部分。

“二位殿下总是这么守时真让我诚惶诚恐啊，大人们那边没问题的么？”

利奥神气兮兮地哼了一声：“他们才管不着我呢，这里是我的家，我想去哪就去哪。”

薇拉也哼了一声，不过语气并不一样：“那既然这样，我们不能换个地方么，感觉草地好脏啊，腿上刺刺的，还有小虫子好恶心。”

“这不是有椅子还专门给你铺了垫子么，你这么爱干净怎么不干脆让人家改给你讲床前故事。”

“嗯，可以啊。”

威姆听了赶忙求饶：“那还请务必放过在下，我们都是天黑了要回家的人啊。”

“哦？原来你也有家的么，你家在哪儿？”利奥好奇了。

“吟游诗人的家，自然是在遥远的诗歌的世界，我每天都是穿越了一个世界前来与二位殿下见面的哦。”

“你骗人，根本没有那种地方，我才不信呢。”

“就是，我们又不是小孩子了，童话故事才骗不到我们呢。”

威姆看着眼前两小只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不禁叹口气：“现在的小孩流行听历史故事不听童话故事的么……”

“你明明是吟游诗人，连外面的小孩子喜欢什么故事都不知道么，真丢人。”

“唔。”威姆显然是被利奥这句嘲笑伤到了，“我能怎么办，我也很绝望的啊，我认识的人里最小的都已经在学院里读书了。”

“学院啊，那也不比我们大到哪里去嘛，我和薇拉明年也要去上学了，去那个什么，呃，科尼达学院，嗯，对，听说是在很远的地方，以后必须要住在那里。”

“哦？选储仪式后还安排去那么远的地方读书么，我还以为两位会一直在皇宫里接受宫廷教育来着。”

利奥露出无可奈何的表情：“臭老爹一定要我们去，有什么办法嘛，虽说现在的老师总是追在我屁股后面跟苍蝇一样烦，但是让我去不认识的地方和一大群不认识的人念书，那还不如就这样被烦着算了。”

“还有啊，听说外面那些乡下人读书的地方都好脏的，住的地方都没有仆人打扫，这日子怎么过嘛。”薇拉也跟着发起了牢骚。

“感觉差不多能理解为什么陛下要你们去上学了。”威姆背靠在树上轻轻摇头，“我曾经就在那学习，感觉环境挺不错了，总比别人堂堂领主还要上山挖矿来得舒服。”

“啊？挖矿？”两个人的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过来。

“啧啧，忘了吧，上次不是讲到索拉姆找铁匠鉴定出黑铁矿么，收购价格开那么高，肯定会赶紧回去找伊鲁斯领主一起发财啊。”

“哦，对哦……”

索拉姆在欧兹城住了一晚，第二天清早连等开市再补点杂货都来不及就出发赶回伊鲁斯的领地，将村庄可能存在一块极有价值的铁矿脉的消息带了过去。

当日上三竿赶到目的地时，首先进入索拉姆视线的，是布拉维和安洛两个人赤手空拳扭打在一起的神奇场面。

“着！”布拉维挥臂横扫，但安洛身材矮小非常轻松地一个下蹲就躲了过去，接着犹如脱兔一般贴着布拉维的腿绕到他的背后，往他膝盖上踢了一脚后又如猴子一般爬上了他的背，对着脖子的位置砸了一拳。

“熊，很大，很笨重。”

“可恶！给我下来！”布拉维那健壮的身躯对安洛而言简直如同钢筋铁骨，攻击了这么多次根本不痛不痒，反而激怒了布拉维，举起双手想要把安洛抓下来，但安洛像蛇一样灵活地从他手中滑了出去落在地上，顺便还踩了他一脚。

“好！”

一大群村民跟在看大戏一样围成了一圈，有的在鼓掌有的在喝彩，感觉像是在举办什么庆典一样。

索拉姆完全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场面，见到瑟瑞雅正一脸为难地站在人群中，便停下马车上去搭话：“请问，这是发生了什么？”

瑟瑞雅回过头，一脸汗颜道：“呃，怎么说呢……安洛看到布拉维的时候下意识喊了一声‘熊’，然后肯卡特煽风点火说什么想看她表演怎么猎熊，布拉维觉得安洛太矮小，没有力气，猎熊肯定是瞎编的，然后……就这样了。”

“领主大人呢？他不阻止一下么。”

“伊鲁斯大哥他……也想看，所以规定两个人不准用武器在空地上比试，现在正在台子上当裁判呢。”

经瑟瑞雅一指，果然伊鲁斯正饶有兴致地站在平时用来讲话的高台上观看两人比试，活像是在举办一场角斗赛一样。

哇，这个人，就算是玩耍也要搞得这么一本正经的么。怎么办呢现在，看大家兴致都好高的样子，我出去打断他们比赛不好吧。不不不不，领主大人自己都说了现在领地的经济发展是头等大事，对，钱的事情的话他会理解的，嗯。

打定主意，索拉姆一溜烟小跑爬上了高台。

“嗯？”伊鲁斯很快便发现了索拉姆，高兴地向他打招呼，“回来了啊，怎样了？”

“一切顺利，安洛的东西我也都买好了。然后税金……”

“不急，回头再说，反正钱不会长脚。”

你也没理由现在就卷款逃跑这句话差点就要脱口而出又被伊鲁斯憋了回去，虽然伊鲁斯已经了解到索拉姆是个眼光放得远的商人，性格很好相处，这段时间大家也建立起非常融洽的关系，但这种玩笑依旧还是开不得。

“现在就是，那个，有个很重要的事情。”

看索拉姆煞有介事的样子，伊鲁斯收起了嬉笑，板起脸问：“什么事？”

“安洛的那个黑石头，确实是铁矿，是一种叫做高纯黑铁矿的比较稀有的铁矿石，铁匠铺开价1公斤10银币收购。”

一听到价钱，伊鲁斯的眼睛也跟村民似的亮了起来：“听上去价格不低啊。”

“是的，我回酒馆的时候稍微探了点口风，这个价位并不低，绝对有赚头。”

伊鲁斯刚喜形于色，又忽然想起了什么，面露难色道：“不过，我们这里没有懂采矿的啊，既然说是特殊矿石，应该不是那种什么人拿着镐子就都能采的东西吧，难道还得去外面雇一支采矿队来？”

索拉姆略一思索：“可以是可以，但那样的话开采成本有点高诶，基本就赚不到什么钱吧。”

“嗯……说的是。那这样办，我先派人去实地查看一下情况再做打算吧，说到底这个矿到底怎么回事都还不清楚，你暂时先正常和村民们交易，放心，这笔生意我一定留给你。”

“嗯，那我等您的消息。”

索拉姆又一溜烟小跑下了台，伊鲁斯则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冲着已经不知道是在比赛还是在打闹的布拉维和安洛喊：“停！！！”

以一种非常奇怪的姿态倒挂在布拉维背上的安洛听到命令后两腿一使劲坐在了他的肩膀上，布拉维本来想捉住她的双手在听到命令后也改为了扶住她的腰。

看见这两个人刚刚还扭打成一团现在又以一种非常和谐的姿态落幕，表现得游刃有余的样子令围观群众无不啧啧称奇，拍手称快。

伊鲁斯先是示意大家安静，随后问这一大一小的两人：“怎样，有什么想法？”

布拉维先开口，语气里透出了些许不甘：“这小不点滑不溜手的，如果她手上拿着家伙的话一般的熊早就倒了，我承认是有点本事。”

安洛则是尽力地将双臂伸展到最大，一边比划一边说：“布，比熊厉害，这么~~~多。”

“是嘛，希望你们能好好吸取这次经验，将来或许有大用。”伊鲁斯转而又向围观的村民们喊话，“其他人也是，刚刚你们都看到了，高大威猛的布拉维有力无处使，矮小迅捷的安洛频频得手却犹如隔靴搔痒，他们各有长处与短处，在比赛时倾尽全力扬长避短才让他们都不落于下风，我衷心希望他们今天的身姿能成为引导各位都成为强者的明灯。”

伊鲁斯说话时重点关注了一下旁边整整齐齐坐着的士兵们，他们大都是那天夜里守御正门的部队，在见识过了布拉维孤身一人对抗狼群的风姿后似乎受到了不小的影响。战斗结束后这群热血青年不顾家人反对毅然地在全村忙着搞生产的时候留在军队里坚持训练。伊鲁斯能理解他们看到强者后自己也想变强的心理，因此这次也算是就坡下驴，让他们能产生根据自身优劣决定发展方向的意识。

“那么，我宣布这次的比试结果是，平手！”

伊鲁斯话音刚落，台下就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与喝彩声。这群长期遭受威胁，连基本生活都难以得到保障的村民们在伊鲁斯上任后顺利度过了危机，生活开始步入正规。这次伊鲁斯还即兴办个比赛娱乐大众，自然很得民心，以至于很多压根没听明白伊鲁斯在讲什么的村民都自发地附和他。

“大哥还是老样子嘴上工夫了得啊。”身处中心位置的布拉维有点受不了这个场面，转身扛着安洛就走。

安洛坐在布拉维身上倒是稳稳当当，也不闹，只是回头默默地看着被众人拥戴的伊鲁斯，喃喃道：“首领，很厉害。”

“哼哼，那是，这么优秀的领主全国都挑不出几个来。”

“其他首领，还有？”

“这不废话，你以为世界就这一个村庄那么小么，我们的领地跟别人比起来，塞牙缝都不够。”

“领地，越大越好，部落，越大越好。”

“那可难，归根究底我们的领地还是别人分给我们的，都是帝国的地盘。”

“帝国？”

布拉维听到安洛那充满疑惑的语气不禁一愣，歪着头问：“我说，你听过‘达兰克斯’这个名字么？”

安洛摇摇头：“没有。”

“你这……要我怎么说你好，果然天高皇帝远么。”

“？”

“喂，布拉维，安洛，稍等一下。”

正闲扯着，伊鲁斯从后面跑过来叫住了两人：“安洛你等一下能带布拉维去你捡到那个黑石头的地方么？”

“嗯，可以。”

布拉维对伊鲁斯打断他们聊天感到有些扫兴，揶揄道：“怎么了大哥，你也对发光的石头感兴趣？”

“什么跟什么啊，那个石头是一种铁矿，一公斤能卖10银币。”

“啊？多少？！”布拉维的眼睛猛然瞪得跟鹅蛋似的，神情和方才的伊鲁斯如出一辙，轻扯了一下安洛的腿，“那还等什么，赶紧走吧！在哪边？”

安洛指向西南方的山：“那边。”

“好嘞！我们走！”

伊鲁斯看布拉维风风火火的样子有点不放心，又吩咐道：“你小心点，这可不是什么随便敲随便挖的石头。”

“放心，我铁定当宝贝疙瘩一样给你护着。”

布拉维头也不回地应和了一声。

“哈啊~”村庄南门外，解连薪无所事事地躺在树上打哈欠。自从上次战斗过后，和伊鲁斯说的一样，村民们虽然不敌视他，但也都不约而同地疏远了他。肯卡特虽然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跟他相处得和以前一样，但人家毕竟要帮领主打点领地的事情，家里还有老人和妻子要照顾，不可能一天到晚都陪着自己游手好闲的，原本走得最近的威兹德姆最近沉迷读书无法自拔——总之，现在正是最百无聊赖的时候。

“谁都行啊，来个人陪我打发打发时间啊。”

正睡眼迷瞪的时候，解连薪听到似乎有什么人正踏着沉重的脚步声向这边靠近。

“嗯？”解连薪翻身起来探出脑袋观望声音的来源。

在土地上跑动脚步声可以这么大的，除了布拉维还能有谁？解连薪一眼就认出了这个大块头，还有他肩膀上的安洛。

哈，我什么时候说话这么灵了。

解连薪生怕到嘴的鸭子飞了，赶紧纵身跃下截住他俩：“哟，你们急急忙忙的要去哪？”

“嗨！你这家伙，吓老子一跳，没啥，大哥叫我去帮忙看一看什么矿，说是挺值钱的。”

“是么，带我一个。”

“随你了，嘿，安洛妹子，指路。”

“嗯，从那上山。”

这三个身高体重都呈等差数列的人就这么沿着几乎看不出来的山路一点一点爬上了半山腰，来到一个只有一人高的小山洞前。

“这里，以前，和父亲躲雨，捡到黑石头。”

布拉维望了望这个他得弯下腰才能钻进去的山洞，眉毛一皱：“这看着挺像是哥布林的巢啊。”

“不像是天然形成的倒是真的，你们在外面等着，我进去看看。”解连薪一马当先进了山洞，但还没一小会儿就出来了，“没错，这是哥布林挖的洞，不过正好挖到矿脉上了，石制工具挖不动，所以就放弃了这里。”

“矿脉？”

“没错，我们找对地方了。”解连薪说着丢给布拉维一块黝黑但泛红的石头，“威兹说黑铁矿有磁性，经过一段时间后会慢慢从外到内变成红褐色，发出一股类似铁锈的味道，应该就是它没错了。”

“嚯，神奇，矿石还会变颜色，诶，那为什么她那块还是黑的。”

“呃……我猜，大概是因为经常拿来磨刀，所以把外面那层红的磨没了吧？”

解连薪边说边看向安洛，试图向她求证。

安洛点点头：“嗯，经常。”

“原来是这样。”布拉维摸了摸头，“那既然确定了，现在咱们要想想法怎么把洞里的矿弄出来，军师有说过么。”

“说是当普通的铁矿一样去挖就是了，又不是什么宝石，到时候都会被熔炼的，只是黑铁矿硬度比普通的铁器还大，所以要我们别硬来。我觉得我们今天先把地方记好，回头再带人过来开山挖矿，威兹他还懂工程的，我去跟他磨叽磨叽，让他给你们画个图纸啥的，你们就照图开矿，问题应该不大。”

“哦，好好好，那感情好啊，我就是脑瓜没大哥那么活泛，只有一身用不完的力气，能明明白白告诉我怎么做那肯定最好了。”

“懂的懂的，我们都懂的，是吧安洛。”

“笨熊。”

“你、你们……”布拉维顿时怒目圆睁，真犹如一头发怒的巨熊一般，恨不得把面前的两个人给吃了。

安洛几乎是条件反射般立刻缩在了解连薪后面，解连薪倒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直接站前一步就顶上去了：“干嘛啊，你自己都承认的，还怪我们说话难听了？”

“……哼。”布拉维和解连薪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不再发作，转过身去，“回去了，就按你说的法子办吧。”

唉，跟这种打又打不乖，杀又杀不死的人打交道真是麻烦，但是不拉拢又不行。

“算你明事理。”见布拉维不闹了，解连薪也不多纠缠，叫上安洛跟在了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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