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冈宛那大陆上并没有狮子这种动物的踪迹,它们似乎已经于人间绝迹,只有博物馆里的陈年图画上面可以看到它们的踪影。
但据说近些年新大陆有人目击到这种野兽王者的身影,成群结队,护卫着族群,睥睨的双眼俯视视线里任何会动的物体。
科恩就来自新大陆,他的父亲是一位来自西大陆的淘金者,被新大陆诱惑的传言迷惑了心智,变卖了全部家当,带着自己年幼的儿子乘船来到新大陆。
但现实给了他重重的一击,刚刚踏上纽波特港的土地那一秒,就被当地的匪帮劫走了身上所有的财物,没有钱财,回乡无望且走投无路之际,科恩的父亲在数次求助碰壁之后在一处甘蔗庄园找了份监工的工作。
这之后科恩的父亲性情大变,酗酒,滥赌,虐待工人,年幼的科恩耳濡目染,认为这世界就是这样,一个巨大的丛林,只有掌握暴力的强者可以生存。
父子二人就这样生活了十年,一天,一个异乡人的到来打破了生活不算平静的循环,那是总督任命的巡逻治安官,他来到这里的唯一目的就是审判科恩的父亲,因为治安官的亲弟弟曾是这个甘蔗庄园的肥料工人,科恩父亲在一次赌博失利后找上了他,声称他把整个庄园污染的臭气熏天,还用猎枪威胁他,结果这位肥料工人哮喘病发一头栽进了恶臭的肥料堆里,一命呜呼。
治安官花了数年时间走访调查,最终带着一份拘捕令敲响了科恩家的门,愤怒的工人们用草叉和镰刀架着科恩父亲走上了临时搭建的绞刑架,科恩亲眼看着父亲挂在半空中大声咒骂,接着是剧烈的挣扎,最后瞪着血红的眼睛停止呼吸。
科恩失手杀死了一位立刻将仇恨转移到他身上的工人,在治安官反应过来之前光着一只脚跑进了一望无际的平原。
不知在平原上游荡了多久,一天深夜,科恩被野兽的怒哮惊醒,后颈的汗毛竦然立起,他趴在地上不敢发出声响,接着微亮的月光警惕地四处查看,原来距他不远处是一队狮群在休息,领头的雄狮绕着狮群不断徘徊,低吼。
这时好像有什么东西遮住了月光,科恩向上望去,一个诡谲的生物无声地停在他的头顶。
那是一个难以形容的生物,它体长五到六英尺,形状像是巨大的甲壳类海洋生物,身体呈邪异的鲜红色,上面覆盖着硬壳和奇异花纹的螺纹,无数只细长的节肢从腹部伸出,在空中无意识地摆动着,它的背上长有一对像是翅膀又像是背鳍的东西,头部是一团布满褶皱和细小触须的椭圆形球体。
它就那么悬停在天上。
只是轻轻一瞥科恩的脑袋就快要炸开,空中好像有一条不明物质组成的线将他和诡谲的生物连接在一起,全身的肌肉血管和毛孔都在颤抖。
这时,不安徘徊的雄狮昂首咆哮,静谧的原野也为之震动,尖利的牙齿反射着惨白的月光,鬃毛耸立,几只母狮弓着身子趴伏在雄狮的身边。
线断了。
科恩装了弹簧一样从地上跳起来,拔腿狂奔,小腿麻木酸胀,但科恩感觉不到,慌乱之中他不安地回头望去。
一条虚影般地线连接着雄狮与不知名生物,雄狮的眼眶,鼻孔和耳朵里渗出血液,染红了头部的鬃毛,然后缓缓倒下,不再呼吸。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幕,不是恐怖的生物,而是那头雄狮死去时凝滞的眼神,那是对生命的漠然,王者般的睥睨,不知畏惧为何物的猖獗。
几天后他徒步走出原野,来到纽波特港,大街小巷张贴着画着他头像的布告,形容枯槁须发散乱的科恩没有被立刻认出,于是他溜上一条载满货物的商船,来到双子城,在鲁尔港口找了一份码头搬运工的活计。
因为工钱结算的问题,他与几个工人同工会发生了冲突,冲突演变成殴打,但体格健硕,身手敏捷的科恩一个人就撂倒了十几名“工会代表”。
当天晚上,一封带有剃刀印记的拳赛邀请函突兀地出现在他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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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猖獗雄狮”科恩快速的横摆拳击打在凯德护住胸膛的钢铁左臂上,反馈回来的冲力使他的手掌和小臂一阵剧痛,他灵活地跳开,拉开几个身位,开始同凯德像是双人舞般对峙。
在没有人佩戴拳套的情况下,大多数搏击的招数都是不成立的。
比如最基本的防御格挡姿态,双臂握拳挡在脸前,在不佩戴拳套的情况下,被对方击打到的手臂会把自己的拳头打在自己脸上,格挡也就失去部分意义。
科恩讨厌这些用机械和金属改造身体的家伙,空手打到对方坚硬的身体部件上有时反而会让自己受伤,比如指骨骨折,人的身体再经过千锤百炼,硬度也没法跟金属相比。
凯德看似嚣张无赖,但是真打起来却是异常谨慎,他侧身站立,钢铁左手微弓垂下,这样可以护住一大半身体,他很清楚如果像这里的其他选手一样,一味的进攻,完全不防御,在进入对方熟悉的节奏后他将一步一步被击溃。
人骨在长年击打和被击打的过程中。骨头纤维会折断重组使骨密度增加,和增强肌肉同理只是过程更加漫长,所以常年对打的选手肯定比普通人的抗击打能力强。
而他的右拳横于胸前,随时准备在最短的距离内攻击,这同搏击基础的站架看似相像,但却完全不同,这不是任何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类战斗的方式,反而更近似左手持盾,右手持矛的重装战士。
在空手格斗的世界里没有踢击,抓技和投掷技,所以大家的战斗方式即便不同也差异不大。
凯德的战斗方式却出人意料的简单,正因为简单到一目了然,才可谓毫无破绽。
别无他法,科恩只能从正面进攻,既然无法避开对方铁壁一样的防守,那就只能用快速的连击压制对手,不给凯德还手的机会。
科恩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但是却有着战斗中提炼出的本能,这些毫无技巧性但实战效率极高的攻击非常难以招架。
他快速移动靠近凯德的同时几计闪击刺拳攻向凯德的头部,这样凯德就必须将护住身体的左臂抬起格挡,这会遮挡住凯德大半的视线,使之后的攻击更有几率实现有效打击。
但凯德没有上当,他的眼睛死死盯住科恩,魔术般偏头躲过几计刺拳,左手依旧护在身前,右臂微微抖动,似要发力。
科恩迅速后撤,使凯德的攻击落空,在凯德一拳击空之余,科恩快速切换姿态,一击过顶摆拳命中凯德的右脸,凯德的防御姿态被打破,科恩像一只猫科动物般无声地滑至凯德身侧一记右钩拳击向凯德的耳部。
耳朵里有三个充满淋巴的半规管,他们以三角重力定位的方式帮助大脑感知方向和平衡,一旦受损,人体的平衡机能会迅速失衡,这里一般不会作为格斗的主要攻击目标,因为这种损伤不可逆,会对人的生活带来极大影响。
但科恩不管这些,他只想赢,这场战斗的长度已经远远超过他的预期,虽然他一直压制着凯德,但到目前为止他所能造成的有效打击只有一次。
之前说过,在搏击俱乐部没有人会佩戴拳套,防守格挡的意义远低于正常格斗,所以这里的比赛通常也比一般的格斗节奏更快,双方往往一轮交锋便决出胜者,所以凯德这样一味防守的选手并不多见,比起防守,大家更会偏向于提升自己的抗击打能力,而科恩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但这样的打法会快速消耗体力,科恩不是以耐力见长的选手,所以在局面僵持不下时他拼命试图创造一个一击毙命的机会。
千钧一发之际凯德抬起右手打开科恩的右拳,科恩不但不意外反而感到愉快,因为凯德被迫放弃了防守,以两人现在的站位,后续能够实现有效打击的部位包括腋下,下巴,以及右侧肋骨。
但科恩万万没想到,一只反射着金属光泽的拳头突兀地出现在他眼前,接着是一片黑暗。
他低估了凯德,他不知道,沉默包含了多少力量。
咄咄逼人的进攻只是一种假象,一种诡计,人们常常用它在自己和世界面前遮掩弱点。真正持久的力量存在于忍受中。只有软骨头才急躁粗暴。
凯德没有乘胜追击,他在调整自己的呼吸,慢慢从刚才挨的那一拳中恢复。
科恩的鼻子灌满鲜血,他的右眼眶高高肿起,发现凯德没有继续攻击,他的神情复杂起来,两人站在原地,相距两个身位,各自调整身体状态。
科恩举起右拳,朝自己的胸口砸了一下,然后平举右臂,凯德也伸出右臂,两人的拳头轻轻一碰,然后迅速拉开距离。
科恩的身体在害怕,像是被水淹没,无法随意动作,这是他的大脑在试图逃离,他不认识凯德,但他灵魂最深处的记忆却提醒着他,对面站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只钢铁与血肉铸成的猛兽,但他不打算认输,他从来没有认输过。
感到恐惧是人类的本能,那是为了保护自己,但是搏击手要凭自己的意志控制它。
恐惧感是我们的祖先为了生存,为了保护自己而进化出的本能,不过一旦踏上擂台与对手正面交锋后就会明白:只有接受并克服这种恐惧感,挥舞起自己的拳头才能真正保护自己,毕竟对手的拳头可不管你恐不恐惧。
默默服从,那是胆小鬼的选择,是止步不前,还是奋起反抗,是在原地停留,还是从这一秒开始反击。
两人同时扑向对方。
一个一无所有的人和一个野狗一样的人、没有退路的人,对于他们来说,燃烧至灰是他们唯一的选择,除了燃烧,就只有死。
在擂台上,一个人只有燃尽自己的一切,燃至璀璨,才能更有尊严地活。
蜕下丑陋的皮囊,不再蠕动于泥浆,华丽的放飞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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