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7 施洗

望着擂台上浴血咆哮的男人，凯德和马尔克斯同时感觉脑后有什么原始的意志觉醒，呼唤着他们撕去身上的外衣，冲到台上找个陌生人捉对厮杀一番，用拳头对话，用疼痛保持清醒。

嘈杂的怪叫像是战鼓敲击着他们的心脏，这里的气味也不那么难闻了，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在里面。

但他们没有忘记来的目的，凯德环顾四周打量着这栋建筑物。一共有三层，一楼是擂台，二楼是完全封闭的，三楼有一圈围栏，从这里看过去可以看到考究的木制家具，几道穿着相同衣服的身影来回走动。

马尔克斯要了一瓶劣质啤酒，淡得像水的味道里夹杂着类似麦子味道的杂质，这简直是他喝过最差劲的啤酒。

假意仰头喝酒的时候用侧面的目光清点着大厅里的剃刀帮成员，他们的身份标识并不统一，有的会在胸前纹一把闪着寒芒的小刀，有的会拿着一把折叠小刀把玩，甚至有些没有明显特征的帮派分子只是单纯聚集在一起。

很不幸，如果这些人都是剃刀帮的成员，那这里三分之一的人都会是他们去见拉斯普廷的阻力。

两人站在不显眼的角落里低声交谈：“拉斯普廷很大几率会在三楼的看台，但唯一的楼梯有三个看守，我们很难悄无声息地。。。”

凯德话说到一半被两只大手架了起来，他望向马尔克斯，马尔克斯也收到了相同的待遇，感受着大腿上沉甸甸的手炮带来的重量，凯德没有试图挣扎反抗。

两人被架着走上楼梯，来到二层。

这里应该是选手的休息室和食堂，数十张粗制滥造的长桌长椅随意地摆放，十几名形态各异但都散发着暴虐气息的选手三五成群地坐在一起，每个人面前都是一只小型炖锅大小的铁碗。

靠近楼梯处是几张工作台，看起来像是俱乐部的厨房，四口及腰高的汤锅架在炉子上散发着热气，一个穿着皮围裙的肥硕男人将小拇指伸进汤锅又迅速放在嘴里吮吸，脸上是思索的神情。

一个同样身穿皮围裙的精瘦男人扛着一只布袋子走过去，袋子上潦草地写着“川博隆”，两人合力将袋子里的粉末分批倒进四口大锅。

如果凯德记得没错，那应该是一种给牲畜催长用的睾丸酮激素，几年前被联合议会明令禁止继续在牲畜身上使用，因为长期食用的人部分出现了高丸回缩的症状。

肥硕男人伸手擦了擦头顶的汗水，喊了一嗓子，食堂里坐着的选手端起碗走向厨房，依次有序地在大锅前排起队。

精瘦男人从柜台下端出一只大盆，里面是提前煮好的动物内脏和杂乱的碎肉，从凯德的角度根本无法判断肉的来源。

接着肥硕男人拿出一只巨大的汤勺，伸进大锅里随意地搅了搅就开始给选手们分发。

凯德和马尔克斯被架着走过排队的长列，几乎所有选手都不怀好意地打量着两人，其中一个还从碗里挑出一根骨头，放在嘴里狠狠地吮吸掉里面的汤汁然后丢向凯德。

穿过简陋搭建的休息室，路过几间传出怪异声响的房间，凯德与马尔克斯被带到了三楼。

三楼是与整栋建筑物风格截然不同的奢华装潢，手工打造的精美木制家具上放着异域花纹的软垫，明亮的电灯安装在仿旧制式的底座上，数十名几乎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肌肉壮汉分两列站在房间两侧，中间的地板上放着两只盛满水的木盆，水面上漂浮着可疑的毛发和鲜红血丝。

一堵墙挡住了凯德的视线，接着那堵墙动了，他缓缓转过身来，一个九英尺高，四肢像是议会外面的石柱一样粗，躯干像马车一样宽厚的男人看了看被架进来的凯德和马尔克斯。

他的五官在那张硕大的脸庞上显得十分渺小，小臂宽的下颚上用手指粗的铁钉将下巴固定，他缓缓走向房间尽头的软榻，坐了上去，整个房间似乎都在颤抖，他摩挲着双手，手指骨节处散发着暗淡的金属光泽，十枚硬币大小的钢片深深嵌进手背的皮肤。

凯德与马尔克斯被按住跪坐在水盆前，巨大的身影随即开口道：“两个警察跑到我的俱乐部来干嘛？”

凯德仰起头，平视拉斯普廷道：“谁说我们是警察？两个普通人不能来玩玩？”

一只大手从后方猛地将凯德的脸按进水盆，凯德剧烈地挣扎着，水面冒出几个大小不一水泡。

十几秒后凯德身后的暴徒松开手，凯德艰难抬起头，激烈地喘息。

“两个穿着风衣，带着枪，进来以后不看比赛不下注，我在这都能闻到你们身上黑皮狗的味！”

拉斯普廷的嗓音像是两块巨大的石块相互摩擦，碰撞，低沉而有力。

一个暴徒走上前，从马尔克斯马甲上摸出一个治安署徽标，丢在地上。

“我听说，伟大的拉斯普廷喜欢强者，如果我能赢了你的冠军，你答应我一个条件。”凯德咳出几口水，说道。

“你说什么？”拉斯普廷猛地站起身，房间再次微微颤抖。

“我，和你的冠军，一对一，赢了你要答应我一个条件。”

“凭什么？”拉斯普廷揪住凯德的头发，硕大的脸庞凑近凯德，沉声问道。

“凭我觉得你手底下全是烂泥一样靠磕药充大块头，其实卵蛋早就缩进肚子里去的软货。”凯德不需要回头去看，就能感觉到数十道狠辣的目光死死锁住他的后脑勺。

“淹死他。”

凯德再次被一只强有力的手按进面前的水盆，只不过这次他早有准备，冰冷的水只会让他更加清醒，一只手已经悄悄摸上了腰间的手炮。

一分钟后，拉斯普廷摆摆手，凯德被拉出水盆。

“我答应你的条件，感觉就这么弄死你会错过一场精彩的撕咬，不过你要打的，是三名我的冠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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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圆形擂台，耳朵里是尖锐的叫喊声，凯德赤裸的上身布满可怖的伤痕，很难让人相信怎么会有人受到如此多的致命伤害还能依然挺立。金属左臂展现出粗旷的美感。

一道灵活的健壮身影走进，他留着雄狮般的金色发辫和胡须，蓝色的眼睛里是冰冷的漠然。

“这一场，由本月的冠军，“猖獗雄狮”科恩，对战，“黑桃”凯德。”

新来的裁判高声念出双方的代号，科恩象征性的冲观众挥挥手，凯德也学着他的样子跟观众打招呼。

科恩迅速闪进凯德目光的死角，几步逼近身前，一记摆拳狠狠击中凯德的左脸，凯德像一块破布飞了出去。

场地边缘的马尔克斯难堪地捂住脸。

凯德的思绪飘向过往。

凯德把头埋在手臂里，不让别人听到，却还是透过被子撕心裂肺地哭，呜呜地喊。

他面前摆的什么都没有，只有一把枪和子弹。他抬头，上膛，把枪管塞进嘴里，就剩下扣动扳机，他就能摆脱所有痛苦。

凯德负责勇敢与激情，艾丝带给他冷静与控制。两人配合无坚不摧，可惜老婆因为一个意外死了。凯德就像一个只有一条腿的人失去了平衡，他自身所有的问题都在这时候爆发，瘾头、酗酒、找不到方向，他把自己毁了。

一个没了爱人就会完蛋的男人。

但是复仇给了他另一个支撑，活着重新有了意义，为了复仇他需要从自我毁灭的恶性循环中走出，并学会冷静与控制，把原来老婆的那部分内化为自己的一部分。

很多人有一种误解，觉得复仇这事是关于过去的，一个人是因为放不下曾经发生的事情所以才选择报复。但对凯德来说，复仇这事恰恰是面向未来的。

已经发生过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一个人遭受过的苦难不需要另一个人去体会。

一团无名的烈火从虚无中点燃。

叫喊声，咒骂声，刺鼻的气味像是水流般倒灌进凯德的大脑。他单手撑地站起身来，擦掉脸上的血，挑了挑眉毛，挑衅地冲科恩勾了勾手。

“你就非得是房间里的焦点是吧，小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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