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在白天时葛马就到了村子附近,只是他没有立时现身,只在远处悄悄观察着这边动静。他的身形太过招摇,很容易给人留下深刻印象,于是葛马只能暂时凭借着还算不错的身手,小心避开村人耳目,等待着夜幕降临提供的伪装。
冲突爆发的时候,葛马一度很是担心,对眼前这个好挑事的小子恨不得拎起来抽一顿。本来小七受点小委屈就可以稳妥的事,很可能被他闹大,届时场面失控,自己就不得不出来解决。人前暴露自己是个很深的隐患,很可能这些年的隐藏就此功亏一篑,他不敢盲目托大。
万幸这个叫皮宠的痞子有点军中的功底,至少保住了小七周全,整了一出雷声大、雨点小的戏码,事情反而更好办了。但是对他小惩一番还是要的,也是给自己出口闷气,像这般滑头的人,总能给你整点不必要的幺蛾子和惊喜出来。于是葛马现身的时候,以雷霆之势给了皮宠一个下马威,也算掐灭皮宠的一些小心思。
但不得不说,皮宠的出现也是个意外之喜,只不过尚需时日打磨一番。
“老葛,我去给你拿个东西看。”小七不管葛马如何不乐意,坚持皮一下,跳下凳子往屋里一溜跑去,很快手里拽着什么返回来。他将手中之物递给葛马,是一封保存完好的信。
小七又从怀里掏出同样的信封,晃了晃,隐约能看出已经被拆阅了,“爷爷生前留下的,一封给我,一封未署名,但是在我那信里面嘱托了,你快看看。”
一听是父亲留给自己的笔墨,葛马早已迫不及待想要一览,只不过院里没盏灯火,此时无可奈何。只得拉着小七进了门厅,摸索着终于点亮了一盏油灯,在微弱的烛光摇曳下,葛马一字一顿地看完了信里的内容。他意犹未尽地回味着葛爷给他的寄语,甚至反复翻看了信纸背面,确认再无内容,才留下一声叹息——他已有多年未有父亲给他的音讯了。
良久。
小七见他沉默不语,也不打搅,只是偶尔看看葛马,再看看一旁一起伴他发呆的皮宠。两人相顾无言,默默等着葛马回过神来,直到烛光映照出了葛马眼里的一点湿意。
“啪嗒!”有水珠滴在信纸上面,如花瓣绽放时晕染开。
两人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吸引在声音来源处,“嗯?”
便见葛马把信往桌上一拍,然后一手一个摁住了两人脑门,打断了他们发出的疑问。他快速眨了眨眼,把泪水憋了回去,但是依旧有不少痕迹在眼眶中弥漫,揭示他此刻的真情实意。
葛马松开两人,咳了两声整理下情绪,为了掩饰此时的窘迫,他环顾起草厅四周,这里处处简陋,却依稀可见老头子的风格。他想起来上个月,突如其来地收到老头子托人送达的信笺,便用了手中权力,从军中告了紧急长假。于路风餐露宿,马不停蹄地前行,终是慢了一步赶到。
日间跟在小七身后,也不便现身,只得在众人走后才出来祭拜,他也瞧见了当时的情形,对皮宠才算认可。此时桌上的灯火稍微驱逐了他的不安,昏黄的灯光将屋里的一切都点亮在他心头之上。屋子里没有什么值钱的家什,长桌一方,椅子两三,门后立着锄头铲子等农具,一领蓑衣挂在素净的墙上,总算打点出些许不一样的色彩。
葛爷的灵位就供在屋里最深处,那里灯火暗淡,明灭之间总有点恍惚的感觉。葛马站起身,往里面走了两步,又很快顿住,他转过头来问道:“怎么没点上蜡烛?”
“蜡烛精贵,家里没这物什。”小七答道。
“这样。”葛马低声自语着,心里有点怅然若失,也没再说什么。他走到灵前,随手捻起三根香,回头正好见到小七端着油灯停在身后,便小心点燃,之后恭恭敬敬置放好。
哀思了片刻之后,他低头对着小七,“带我家里转转。”
两人便来到里屋。这里只有一张床、一张书桌,以及几口柳木箱子,他示意道:“里面有什么贵重之物吗?”
不出所料,只见小七摇摇头,“都是些衣服,还有一些书籍,都是爷爷闲时默录的,也有我练字留下的一些字迹。”葛马微微点头,身体靠着书桌,手指有规律地一下一下叩着桌面。
“父亲叫我带你离开这里,但是我不能把你带在身边。”他斟酌地说道,“是因为我的身份和我们家有点冲突,我是说,老头子搬到这里之前的家。可能你现在不是很能理解。”
小七默默地听着,并不打断他。
“我会给你找个去处,父亲还有一些旧时的朋友,多少应该能帮上点忙。只不过离这里很远,也只有这样,才能够最大程度地不被某些人注意到。等过几年,你也长了本事,到时候即便有了差池,天高皇帝远的,自然奈何不了你。”
小七眼看好不容易盼到的亲情,竟持续不了一天就面临着别离,心里不免落寞下来。他不知道自己爷爷究竟为何落到这般田地,也不清楚葛马如今面临的处境,只是实打实地感到不安。
“一切听从伯父安排。”小七如是答道。
葛马自然听出了小七话里的生硬和不愿,但是他实在不好安排,只能硬下心来,事急从权,以后再慢慢解开小七的心结。
“如今我在军中做事,行事多有不便,但总归有些权力,会尽量给你谋划妥当。你那个伙伴,伯父看着不错,我会想办法说服他,让他和你一起,也好有个照应。”说完这话,葛马率先直起身,往外间走去,小七亦步亦趋。
此时皮宠在厅中百无聊赖,他知道叔侄俩有些事情要交代,并不好叫他参与,所以就在原地打发时间。他手里拿着白天被村人抢走的鸡毛掸子,开始时还正经地这里擦擦那里扫扫,耐性很快磨没后,索性倒着拿在手里,将它当剑舞了起来,满屋子乱窜。只不过他到底没有接触过剑法,也就在快速挥舞时,听听那发出的呼啸声过过干瘾。
正情绪激昂使到一招自创的“雪舞九天”,自下而上斜指日月,将要把虚设的敌人挑落剑下时,便见前方帘子掀起。葛马撩着布帘,才刚侧过身子想让小七过来,冷不丁屁股蛋子上就结结实实挨了一下,“啪”一声响起,顿时菊花一紧。
皮宠大惊之下,手里跟着一抖落,鸡毛掸子孤零零地掉在地上躺着装死,表示不想背锅。这时候,皮宠多希望自己就是那鸡毛掸子。在这深夜里,四下寂静无声时,门帘内外的三个人大眼瞪小眼。小七方要一头钻过来,就见如此一幕,脸上正像开了染坊,不知有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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