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汉旌话音未落,门口一个粗壮声音仿佛要把屋瓦掀起也似的:“王子!王子!你都安好?”随着声音,一个粗壮如牛大汉硬是从门口“塞”进来,差点儿撞倒了屏风。后面孙大哥眼疾手快,拉扯了他一把。这大笨牛不怪自己,还怪屏风道:“谁把这碍手碍脚的劳什子丢这里?绊倒了王子如何是好?”
那女娘抿嘴偷笑,把头转过去,不让大笨牛看到。
大笨牛张松风风火火闯进来,大声问候着。孙大哥、小鱼儿、相师李冉、骗子金德、班头游彪、医官葛方紧随其后而入。
众人围着朱汉旌问好。医官葛方拨开众人上前,伸手搭脉,又查看他头顶伤处,掀开锦衾查看了他身上几处伤情,松了一口气,拍掌大笑:“好,好,好。王子体健,恢复甚快。可坐起来进些米粥了。”
他说完,就有那位名唤“听雨”的女娘,不,妾侍捧着一只青瓷小碗进来。纤手捧玉碗,还没有吃就觉得其中必定是美味。
妾侍“听雨”将朱汉旌扶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两个厚厚的靠枕,就坐在他身边,将碗端过来。听雨用一只银勺子轻轻舀起米粥,在自己红唇上微微一碰,觉得温度合适,就喂了过来。
朱汉旌尴尬了。他可没有让别人喂饭的习惯啊。哦……有,和女朋友相互喂过,学生食堂的饭那么难吃,不相互喂饭能吃得下吗?可这里这么多人,还都是大男人,都狼一样盯着自己看呢。特别是那个相师李冉,怎么总盯着我的妾侍看呢?眼神好像黏在她身上,不就是星眸玉颜么?你作为一个相师,看过的美女应该不少吧?何至于如此好色?哦,不,看他表情,似乎有些好奇。难道这听雨不一般?被他看出什么?
朱汉旌再看其他人,心中有话想说:呃……张松,你口水不要滴出来好不好?听雨,你再漂亮,也没有打过乙肝疫苗吧?你朱唇上有没有幽门螺杆菌啊?
那听雨捧着一只小银勺,眼中慢慢都是期待,让朱汉旌不忍拒绝。朱汉旌心中默念:好吧,在大宋感染乙肝,感染幽门螺杆菌,肯定没有饥饿死得快啊。再过几年就要遭靖康之耻了,能不能活到南宋都未可知呢!
朱汉旌给了自己一个理由,就放松地张大嘴。
听雨迅捷轻巧给他喂了一勺子米粥。
米粥入口微温,顺滑香甜,似乎用高汤来煮。如此冬日里,又不是饭点,还能说上就上一碗温热香甜的米粥,这真是这个时代上等人的享受啊。
朱汉旌觉得这让人喂食始终别扭,从被窝里伸出手来,自己接了碗和勺,几下子就扒拉喝下去了。
听雨很乖巧地又端来一碗,他也这么吃进肚子里。两碗米粥喝下去,朱汉旌还想要,听雨已经劝说道:“暴饮暴食伤身。官人重伤初愈,慢些进食才好。”
朱汉旌也无可奈何,只能转而问:“杭州城都平定了吧?”
孙大哥抢先开口道:“平定了。水社扑灭了城中火头。各衙门、粮仓、军械仓等基本完好,表册还在,但是官吏与差役或死或逃,人都没有一个!城中大股乱兵或抓或杀,趁乱打劫的也杀了几十个,太平了。晌午过后,街市上有人行走了。被贼军抓来的富家翁与小姐们早上就送回去了,可听说王子受伤,已经遣人来州衙问候,明日还有大礼答谢。”
朱汉旌点了点头,对众人说道:“算是最好结果了。按照某等在船上盘算好的计划,各自行事。大乱初定,且再辛苦些。平乱之后,犒赏丰厚,某绝不亏待功臣!”
众人都是面露喜色。这个“王子”虽然可疑,可他发下来的犒赏确实大方。为将又能体恤下属,冲锋在前,这样的上司哪里再去寻一个?
当下人人都称自己有要紧军务料理,请王子宽心休养。人人都是面带喜色散了。
一群人出得了后院,走到了前衙。骗子金德紧走两步,故意贴近相师李冉,大声问道:“李助教缘何只盯着王子的妾侍看?”
李冉不以为仵,反而撸须微笑,回答道:“有趣,此女子不凡,不凡。”孙大哥等人都十分奇怪,追问道:“如何不凡?”
李冉故意丢下一句:“时到自知,天机不可泄露!”
屠户张松是一个急脾气,笑骂道:“街头算命打卦都是这个德行!好色不说好色,说要给小娘子看个相,捏女娘的小手,摸骨,还要看内相!”
众人都是一阵哄笑。
李冉笑着直指张松,呵呵道:“看看,这就是一个屠户,他也懂这些法门,看来没有少干这些事!”
众人一笑置之,分头去办事。
杭州城初定,有很多杂事实务需要各级属官来操办。小鱼儿要管理码头和船夫,孙大哥巡城约束治安,班头游彪看守仓库物资,医官葛方要救治伤员。特别是现在属官胥吏都逃散了,还得骗子金德与相师李冉两个人充当属官,整理文案,在州衙之内当值维持。
卧室之内,春意暖暖。
听雨要扶着朱汉旌歇息,朱汉旌轻松一笑:“扶我起来走走。都躺了一夜半日多,骨头快散了!”
听雨不知道哪里变出来一支拐杖,让朱汉旌右手拄着拐杖,她从朱汉旌左腋下用力,就让朱汉旌站起来了。
朱汉旌站起来后,只觉得全身都疼,心中大恸:真给打得半残了!
朱汉旌双脚落地时,拖鞋已经摆好了。这是一双翻毛羊皮拖鞋,冬日里触感温暖。拖鞋并非现代产物,中国人早早用上了拖鞋。一般人家用木屐,讲究的用蒲草拖鞋,冬日里富豪和士大夫们用翻毛兽皮拖鞋。脚踩在这软软的羊毛里,好比踩在地毯上。
拖鞋是摆在脚踏板上的。富豪或者士大夫的床前正常有一块搁鞋的脚踏板。朱汉旌在此穿上拖鞋,落地又是满屋的木地板。
听雨穿着单薄,只给刚刚起床的朱汉旌披一件轻薄的素花家居长袍。朱汉旌被听雨扶着走了几步,这才猛然发觉:这屋子里有地龙!
地龙就是建设在房间地下的烟道。冬季在房间外烧火,热气通过烟道曲折通过房间地下,将房间地板加热,再从火墙夹层中上升,于屋顶上烟囱口排出。其原理类似东北大炕头。地龙始于魏晋,到明清时才在皇宫中普遍使用。它好处是炭气不经过室内,不会有煤气中毒危险,但是加热慢,耗能大,非达官贵人用不起。
房间地下有暖气,身边有明眸善睐的妾侍,朱汉旌终于第一次觉得穿越过来也不坏:贼老天,这次我就不骂你了!
心情一好,身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朱汉旌眉头舒展开来,妾侍听雨趁机柔声说:“城中各大富豪派管事前来送礼,前厅侯见。另有位樱雪小姐想拜见官人。她自称修仙楼行首,官人与她有活命之恩,特来拜谢。官人可否愿意一见?”
“哦?”朱汉旌重伤初愈,有些迷糊,脑子中自动过滤了“管事”,关注到“樱雪小姐”,想了想才回忆起昨夜这个樱雪小姐,貌艳如樱,肤白胜雪。不过,她来干什么?朱汉旌想到既然是女士,就说:“女士优先,不妨先见,叫她进来。”
妾侍听雨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光芒,心想:这官人怎么这么急色?此时世俗,士大夫可以好色,可以逛青楼,引以为风流雅谈,可得自重身份,一般不轻易在官衙后院寝室召见陌生小姐。否则就会被大头巾们笑话急色,评价只有两个字:村气!更何况大族大户的管事地位还在青楼名妓之上。
妾侍听雨自幼被大户人家教养,熟知规矩,可此时伺候的是一个满身村气的所谓“王子”,自然不便点破。她对外间吩咐道:“过一刻钟,请樱雪小姐来见。”外间就有丫环应了一声,出门了。紧接着,听雨搀扶着朱汉旌出来外间。
寝室的外间是座小小的会客厅,陈设雅致。外间居中摆放着一张挡板低矮的围子床,可坐可卧。床后有一书柜,可让丫环随时听从主人吩咐取书卧读。床前两侧各放置着两个坐凳,供客人小坐。
唐之前,床作为睡、坐兼备的家具使用。唐代出现桌椅后,人们生活饮食读书写字等开始坐椅就桌,少在床上活动。床的足加高,开始而成为专供睡卧的用品。不过直到宋代还保留着矮床,可坐可卧。不过正规场合,已经不该主人坐床会客人。这里是寝室外间,自然随意些。在这里见下属,有不拘礼节的亲密;在这里会见女宾,就有一些胡天胡地的暧昧了。
古代士大夫起床,理应有丫头伺候梳头,可朱汉旌是髡首,穿越一个月多都还是短发,没有办法梳头啊。加之头上有伤口,这梳头就免了。昨夜被乱兵棒打的伤口已经结痂,就是肿得老高,仿佛长了一个角也似的。
朱汉旌出来之后,立即有两个丫环捧来毛巾与漱口水,伺候他洗漱。漱口水加了淡淡的精盐与香料,牙刷也柔软纤细。洗漱之后,就有丫环用精致的铜盆接了吐出来的脏水,还有丫环用温暖的吉贝布给他敷面净脸。更妙的是两个丫环都是一等一的妙龄少女,盈盈十四五岁,身材略显纤薄,可走起来如弱柳扶风,颇有一番景致。
伺候完洗漱,两个丫头捧着水盆与毛巾退了两步,转身出门,留下小小的葫芦状背影。看她俩的骨架,虽然身形未满,可再过三两年,长开了,一定好看。
朱汉旌觉得不能多看了,再看就容易堕入萝莉控邪道。自己对着虚岁十四五,周岁不满14的小丫头动什么心思,在后世都是该被严打的!
听雨静立一旁,将朱汉旌这些表情都看在眼里,星眸流光,似乎有所思考。
洗漱之后,朱汉旌觉得神清气爽,心中暗想:其实穿越也不错啊。大宋朝也是蛮好的。至少在后世,没有办法享受这样的伺候。
听雨巧手将朱汉旌的家居长袍系好,扶着朱汉旌在太师椅上坐下。朱汉旌这时候才反应过来:自己内穿开裆裤,多亏听雨细心,将他长袍系好,否则坐下来岂不是露宝?朱汉旌脸上一红。
一刻钟稍过,门口有丫环轻声禀报:“樱雪小姐拜见官人。”
说话间,两个丫头把门帘轻轻挑开,樱雪低头而进。她乌丫丫的秀发上插一支金步摇,低头抬头之间,步摇晃动,金光流彩。樱雪还是穿着窄袖紧身素白提花袍子,领口绣着金线,外披一件红狐皮大氅,下穿白牡丹襦裙,摇曳而前,盈盈一拜,口娇滴滴说道:“官人万福!”
朱汉旌看呆了。
昨夜初见,火光之下,美人如玉。今日再见,日光之下,美人容颜羞花,肤白欺霜。
作为美术工作者,朱汉旌在后世也见过诸多美女,可能够让他看呆的极少。此时此刻,朱汉旌终于明白了天生丽质这成语的含义——在一个没有面膜,没有粉底霜的时代,真的有女人可以长得如此逆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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