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水温,气味芬芳。
听雨用丝瓜络蘸着香皂,擦遍了他全身。朱汉旌闻到有奇特的芳香,不禁好奇问道:“这是什么?如此好闻!”
听雨心中暗想:果然是个村夫,不知道香皂团儿!
朱汉旌被蒙着眼睛,看不见听雨的表情,只能听见她说:“杭州城中有人将皂角捣碎,细细研末,调上香料、油脂,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人用之,身轻肤白,周身芬芳。人称香皂团儿。”听雨语速中等,音质清丽,很好听。
朱汉旌豁然想起以前看过什么记载,南宋时临安有出售“肥皂团”的商人。那么在北宋末年有香皂团儿,就不足为奇了。
朱汉旌长长感叹道:“大宋啊,大宋!果然有说不尽的风流享受!”朱汉旌稍微一停,又说道:“若是方腊得逞,这风流杭州人口就要十损其三!万幸,万幸!”
听雨接着话题说道:“万幸王子来归,万幸大宋有王子!”
美人夸奖,哪个男人不受用?朱汉旌在飘飘然中被她洗净了全身,就引到了浴池中。这浴池水温度适合,暖暖让人放松。水中更添加了中药,闻着似乎有川芎和当归两味。这两味都是活血行气散淤药,对于满身淤青的他倒是对症。宋人的温水中药浴,可比欧美人的牛奶浴高到不知道哪里去了!
朱汉旌舒服得全身每个毛孔都张开了,任凭思绪飘上云端。
突然,朱汉旌想到了什么,问起听雨怎么懂得这么多?听雨幽幽地回答:“官人,这本来是场祸事……”
听雨原本是富商人家的女儿。自幼长得聪慧漂亮,见者无不夸赞。七岁时,父亲经商失败破产,债主逼迫上门,将她母亲掳走,还要将她强掳。父亲被迫将她抢先卖给钱氏。
江南大族都有收买幼女将养的沿袭。这些幼女多是精挑细选过的,模样好,人乖巧,买进来后教习琴棋书画、歌舞、女红,个别聪慧者还教授文书、盘算、会稽之术。这些女子养到十四五岁,姿色上乘者送与达官贵人作妾;能算会写者自家留用或者送与商人为内助——地位相当于后世的秘书兼二房。这种兼秘书的小妾能够帮助男主人打理生意,应对人情世故,管理家宅内务,实在是富贵家庭的良好补充。
朱汉旌转头向她。朱汉旌被蒙着眼,看不到她的表情,可听她的语调,似乎有些哀怨:“奴的文书、盘算、会稽之术也算是上乘,容貌中等,……”
朱汉旌听她说容貌中等,不禁噗嗤笑出声来:“小大姐这容貌要算是中等,那么其他人也不好自称上等了。”
听雨莞尔,继续说道:“只可惜命薄……不,是命硬!奴十四岁,第一次适人。郎君家资丰厚,相貌上乘,也是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可惜……是一个痨病!过门之后还没有来得及圆房,郎君在洞房中就吐血不治了!”
朱汉旌沉默了,几个呼吸之后稳住了心神,才慢慢开口宽慰道:“痨病,几乎是治不好的。你的第一个郎君家里有痨病人,还故意娶个小大姐过门来冲喜,本来就缺德!这有钱人家的婚礼手续繁琐,持续整日。痨病人本来命若悬丝,此番一日折腾,洞房又见新娘子千娇百媚,气血翻腾……自然就不治了。”
听雨也沉默了。她抿着嘴唇,极力克制自己的情绪,良久,才缓缓说道:“对!就是如此。第一次嫁人,郎君掀起盖头,才对视一眼,就喋血不治。这听雨啊……”她自嘲地以第三者语气继续说道,“克夫啊。第二次,就不是嫁人,是作妾。熟料到,听雨还克家主!”
朱汉旌熟悉宋代称谓:妾不能称呼男人为“郎君”,只能称呼为“家主”,因为她已经是男人的女奴了。宋代人权状况有明显进步,妾的地位有所提升,不能随意打杀,但还算是主人的玩宠。妾侍用来送人,用来赌博,被逐出,妾生子被溺杀或者送人,都屡见史料。
听雨自顾自地继续说下去:“第二次,送与一位老官人。奴过门还未圆房呢,老官人就被远窜险恶军州!奴也就被遣散了。奴的父母亲早不知道去向,无奈,只能回钱家。这不,第三次……更加妨主!”
听雨看着朱汉旌,眼泪坠落如断珠,期期艾艾道:“还未进州衙呢。官人被打昏在州衙门口!”
朱汉旌蒙着眼睛,听她声音知道她在哭泣,就伸出手去把她揽过来,拥入怀中。美人如玉,入怀温润滑腻。朱汉旌让她头枕着自己的肩,左手拥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右手从她腋下绕过去,轻拍她的肩头,安慰到:“没事儿!你一进门,某就安好。这不是恢复了元气吗?某被乱军数百人围殴,身负重伤,你照顾一天就好,你可旺夫了!”
听雨破涕为笑:“这可是!”
朱汉旌轻轻地放开她的身子,故意放松笑道:“不哭了就好,某见不得美人哭。你再哭,某再抱,某就做不了君子了。”
听雨笑得像一只偷了鸡的狐狸:“官人今晚是做不了君子了。厨子擅自在官人的汤中下了淫羊藿!”
朱汉旌的笑容瞬间石化!
朱汉旌想起来了,宋时称呼官员为官人,称呼皇帝为官家。听雨称呼朱汉旌为官人,是把他当做官员,不当她是郎君。宋代时,有人将天然皂荚(皂角)捣碎细研,加上香料等物,制成桔子大小的球状,专供洗面浴身之用,俗称“肥皂团”。 宋人周密《武林旧事》卷六《小经纪》记载了南宋京都临安已经有了专门经营“肥皂团”的生意人。
淫羊藿是什么,朱汉旌作为医生家的孩子从小就懂。不过他当时还是一个孩子,没有必要去深入了解这味药。外公教他识别草药时候也就是一提而过。这就难怪他扒拉出来火锅中的淫羊藿叶片认不出来!
朱汉旌先是一呆,接着发怒,一把扯下蒙眼带子,直盯着听雨问道:“为何给我下药!”他情急之下,就不再自称“某”,而是自称“我”了。
听雨垂下眼帘,低声回答道:“官人留樱雪小姐饮宴,奴家会错意,以为官人要了樱雪……厨子是从钱家刚刚过来,听闻有两女陪着官人用宴,就在汤中添加了药——在钱家,若是夜宴中有多名妓妾要陪侍男主,厨子例常在汤中添加壮阳助性药。这就是奴家的不是之处。奴家会错意了……”
朱汉旌看她眼帘一动,心中不由得一软,抓起池边的布巾,接住了滚滚而落的珠泪:“好了好了,我错怪你了。”
朱汉旌在心中长叹一声:这妞在宋代可真是乖巧,懂得为家主找乐子。可我一个穿越者,实在不敢这样就占了女儿家的身子啊。
朱汉旌安慰了她几句,说“你再哭,某也要急哭了。”这句话倒把听雨逗笑了。听雨星眸带泪仰望他:“把官人气哭,那更是奴家的罪过了。”
朱汉旌看她星眸中流光,感叹道:“有如此天生美瞳,真是逆天了!”
美瞳美少女是什么,听雨不懂,只明白那是夸耀之词。她微带着鼻音笑着说道:“王子家乡的话真是奇怪。”听雨接过布巾,自己擦去眼角泪水。
“家乡,家乡,回不去了……”朱汉旌喃喃道,“既然身归大宋,就该身为大宋,心为大宋!某在前厮杀,就为了这杭州城,为了这江南千万民众不遭兵火……自然就包括你……”朱汉旌看着她的星眸,深情道:“如此美妙少女,怎么能没于乱世?就是拼了命,也要护得你们周全!”
“官人……”听雨喉头一紧,呜咽着说不出话来。她从小被养被调教着长大伺候男人,哪里听过有男人要拼命保全女子?
朱汉旌接着深情地说:“你既然来了,就安心在某身边。某护着你,不会强迫你做不情不愿的事。你几岁了?”
“奴十八了!”听雨从他眼中读出嫌弃自己还小的意思,用力把胸口一挺,本来没于水中的那一片雪白呼之欲出。
朱汉旌心旌摇动,差点儿就把持不住。他很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说道:“小了,虚岁十八,周岁十六七,骨架也小,还是处子吧?受不起的……”
听雨很坚定地仰起头,星眸放光:“奴家本来就是养大来伺候人的,自小也是学过房中术的……只要官人不太粗鲁,没有受不起的女子……”
朱汉旌打量着她,眼光似乎能穿透水面,直视她全身……朱汉旌还是摇头:“不成的,太小,太小,受不起。哎,你没有见到昨夜的惨案……一个乱军强辱女子,那可怜的女子下身鲜血淋漓,还是某亲自缝合的!”
听雨仰望他,动情说道:“奴家方才听樱雪姐姐说过。官人不惜屈尊跪着给霓裳小姐做了什么缝合手术。全城青楼都传遍了。霓裳小姐舞姿名动江南,重金求一夜者不胜其数,可谁愿意为她跪着做缝合手术?官人此般人才,又身居高位,还能体贴女子,哪个小姐不想争相自荐枕席……若非如此,樱雪姐姐才不愿留宿。身为行首,她也是颇为自重身份的。”
听雨眼中满满是期待:“若是嫌弃奴家少不更事,樱雪姐姐也在……奴等双飞,总能受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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