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吕将准备北上奔忙时,朱汉旌入禁军大营,做战前动员。
营门口,各位都头早已久侯。望楼之上,瞭望哨看到一队人马远远而来,手搭凉棚,定睛细看,那为首一人骑着雄健优美的天方宝马,身量高大,顶盔掼甲,盔顶红缨随着马步跃动,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点燃了瞭望哨心中长久的期待。
瞭望哨只是发出一声欣喜的高呼:“王子……到来!”
望楼之下,营门口久侯的都头们,人人都是面露喜色。就有人呼叫“列阵”,有人呼叫“吹号”,有人呼叫“往里通传!”很是纷扰。
关键时候,这支临时拼凑起来的军队,就显出静气不足的缺陷了。
朱汉旌骑马快走,到军营口,稍稍勒马,对着都头们招招手,说道:“有紧急军务,却让诸位久侯!”
一众都头都是叉手行礼,纷纷说道:“王子莫急,时候还早。”“王子不打紧的,不在乎一时……”
朱汉旌也不下马,就让他们牵着马缰绳引路入营。朱汉旌在马上,只是朝着沿路列阵的军士招手示意。士卒自发的欢呼声不断响起:“王子,王子,王子!”
这欢呼从营门口开始,蔓延到校场,越发的响亮,直冲云霄,惊得附近树林的鸟儿纷纷逃散。
朱汉旌骑马直至土台前,自有人上来牵马。朱汉旌翻身下马,脚步稳健,上了土台。
校场上,是六千三百人的大阵仗。朱汉旌原来计划只招募一千士卒、两千民夫,结果募得三千士卒、三千民夫。
这三千新兵中,有桐庐撤退来的流民,也有杭州城中的青壮。他们早听说过朱汉旌三百士卒收复杭州的神话,更有自己和家人在兵火中获救的恩情,人人对朱汉旌崇拜到很不得五体投地,此时此刻都是呼喊得如癫如狂:“王子!王子!王子”。
朱汉旌双手上抬,缓缓下压,反复五次,才把这些士卒的狂热给压下去。
面对着六千三百人,朱汉旌提气扬声,说道:“同袍们!杭州之乱,可想再来一次?”
六千三百人齐声高呼:“不想!不想!不想!”
朱汉旌双手下压,等人声寂静,再高声说道:“方腊乱军,还在这富春江上游!随时可以顺流而下!乱军已经裹挟了上百万人!若是我们不主动击破乱军,等乱军整合完毕,主动东进,杭州不保!你,你们,你们的家人,将遭二次兵火!你们可愿意?”
六千三人,扯开嗓子高呼:“不愿意!”
朱汉旌又说道:“不愿意,那就打回去!打败他,解放那被乱军攻陷的州县,解放那背乱军裹挟的一百万人!从此,杭州平安,富春江平安,你们被裹挟的亲人,平安!”
六千三百人还是欢呼响应:“平安,平安!”
朱汉旌说到激动处,猛烈挥手:“兵临阵前,只进不退!某只在你们阵列之中!你们可问老兵,某,从来就是身先士卒!某,不退,你们不退!”
六千三百人疯狂喊叫:“不退,不退,不退!”
朱汉旌伸出臂膀,向南一指,呼喊道:“全体,出营,列队,穿过杭州城,到南门码头,登船,出发!”
朱汉旌骑马在前,率队出了西门外禁军大营。从西门入城,一路逶迤穿过杭州,出南门,在码头登船。
三千三百新军,身穿大红战袄,扛着长枪、长刀、弩弓,高举大红军旗,排着不甚整齐的队伍,一路东张西望地走过杭州府前街。为了防范本地新兵的亲人相送,沿路拉着不走,这条路线事先并不公布,一路走来,只有沿途民众围观,女娘喝彩,更有军官前后奔走约束,秩序倒也过得去。
三千民壮紧随其后,挑着担子、箩筐,带着各色器具。大军出征,要不得要脚夫、木匠、瓦匠、泥水匠等等各色人才支前。
朱汉旌骑马在前,一路上不知道有多少女娘从楼上抛下彩绸、绢花、干果,他只是挥手回礼,口中呼喊回应:“保杭州,保浙江,保家乡!”
这呼喊随着后面士兵的应和,慢慢扩大,最后一路都是二郎们雄壮高呼:“保杭州,保浙江,就是保家乡。”
到了南门时,这口号慢慢变成:“雄赳赳,气昂昂,跨过富春江!保杭州,保浙江,就是保家乡!”
这单调旋律,朗朗上口的歌词,适合军人,每个新兵都听得热血上头,只想着早点打过去,杀敌立功,封妻荫子!
获准跟随队伍的四个说话人看这一切,人人也是心潮澎湃。市井出身的说话人得到随军观战待遇,他日回转杭州,怎么也得好好分说一番!
南门外,江船码头,钟敬等人率领文官,小鱼儿等人率领水手,早已经等候多时。
钟敬带着从富阳县赶来援手的主簿、县尉、典史等一干幕僚属官,列队于前。朱汉旌远远就翻身下马,与众人拱手见礼。诸位僚属都是祝祷:“祝上官此去,旗开得胜,尽复州县!救万民于水火中。”说着,都深深地作揖下去。
朱汉旌甲胄在身,不能全礼,拱手回礼,朗声说道:“本王子既然回归大宋,当以身许国!此去抛头颅洒热血,誓要平乱、救人,还浙江一个太平人间!”
钟敬等人叉手行礼,钟敬领头说道:“得王子来归,此为浙江万民福气!王子出战之后,某等当恪守职责,保障供给!王子且宽心作战!”
此时,朱汉旌身边,围绕着的是保障自己供应与留守杭州官吏,身后是雄壮浩荡的队伍,前面宽阔的钱塘江、连绵成排的大江船。天高云淡,澄空万里,正是男儿施展抱负的广大天地!朱汉旌胸中豪情激荡,仰天大呼:“两浙路,好儿郎,都在此了!某,不负众望,不负天地,收复沦陷州县,解救万民,不惜此身!”
朱汉旌就在码头上,站在一个大木箱子上,让士卒们看得见自己,时不时对着士卒,鼓励几句。
码头上,地上、路边早有各类标识,有诸多管事专门举着牌子,等着士卒一来,就带路上船。
士卒们在这些人指引下,一拨一拨地上了船。六千三百人,按照事先编号,事先井然有序地上了江船。整个过程,也就是花了半个时辰。
大军辎重等早早就被运上船,现在只等士卒一上船,小鱼儿就请朱汉旌登上帅船。
这百多艘江船中,以这艘帅船最大、桅杆最高。桅杆顶端高悬的大红旗上,黑色的“朱”字一两里地外都看得见。红旗跃动,像一只手在风中不停地招呼儿郎奋勇当先。
朱汉旌一登船,小鱼儿就下令:“吹号,起锚!”
江面上,小鱼儿一声令下,长号吹响。宋军长号绵长,呜呜呜,声音响彻天际,惊起无数鹭鸟。青天、碧水、白鹭,百多条江船同时挂起大红军旗,在冬日寒风中,猎猎舞动,犹如火焰一般,炙烤人心,把儿郎们的血都烧得沸腾起来。
水手撑篙划桨,大江船缓缓有序离开码头,驶向江心。
朱汉旌依旧全盔全甲,亲自手持大红军旗,在小鱼儿护持之下,矗立船头。猎猎风中,朱汉旌的身板挺直,目光炯炯,只坚定地看向那上游不可预知的远处。
百多条大江船在江面上缓慢地整队,拉开距离。形成前后交错的多路纵列。风帆升起,在威风中,缓缓逆流向前。
李冉就在帅船之上,远远地站在朱汉旌身后,帅船客舱之前。他抬头看了看天时,看了看风,故意举手向天,大声道:“求上天,赐我大军一阵好风,一潮好水!”
就在李冉求风求水的话音刚落,船队后面传来呼呼风响,风帆鼓足,船队突然加快。不多时,众人觉得脚下一阵晃动,突然就有潮水追上来,托着沉重笨拙的大江船,直直向上游送过去。
帅船突然一高,像海豚一样在江面上窜出去,船上众人都觉得有了腾云驾雾。说话人王大郎奇怪道:“天老爷!这王子出兵,连潮神都助力于他!”其它三个说话人纷纷开口:“那得好好分说!”“须得告知城中父老乡亲!”“这是神迹啊!”
原本向上游行船,是逆流,缓慢笨拙。现在潮神助力,百多大江船顺风顺水,贴着水面,飞驰而去。
码头上,目送大军远去的幕僚佐官、小吏主事们,都亲眼看到朱汉旌手持红旗,矗立潮头,手把红旗旗不湿,好风好水凭借力,直送大军飞驰而去。
当天中午,杭州全城流传:潮神助力,王子顺风顺水出征方腊!到了当天下午,这神话就变成:王子手持红旗,召唤潮神,潮神化身龙王,推动帅船。
到了当晚,瓦肆饭馆里面就有更多说法了。太白醉酒楼的酒客中,就有人说亲眼目睹那王子只在船头摇动红旗,就有潮神被拘来推船,云中更有风神相送,大船竟然在水上飞跃而起,贴着水面远去。
有人不信,那说的人瞪大双眼,信誓旦旦道:“还能有假?俺要是看差了,就将两个眼珠子挖了去!”
当下有信男喃喃念佛:“阿弥陀佛,却是观音菩萨菩萨显灵,使唤龙王来助战了!”
旁边当即有人反驳道:“兀那闲汉,休得乱讲!这潮神可是俺道家的神仙!这助力的龙王,都是俺仙家使唤的神兽!”
一时之间,为了这助战的是佛是道,众人又是一番争论,说得唾沫飞溅,争吵不休。
好一番口舌之后,突然有人眼尖,发现这邻桌还坐着一位老道。这位老道身披绣有太极两仪图的道袍,身量高大,坐在那里不言不语,便凛凛有威。只是这老道头发只有一寸多长,单看发型像是个野和尚,颇为滑稽。这位眼尖的人就打趣问道:“邻座这位和尚还是道士?你来说说,这助战的神仙,究竟是佛家神,还是道家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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