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尊,县尊……”历城县丞孙永撞撞跌跌地跑进县衙后堂。
“何事惊慌?”历城长王琪不满地看着自己的副手,连冠都跑丢了,天又没塌,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寒家子。
“县尊,城……城外的流民反……反了!”孙永上气不接下气道。
“且先安坐,为官仕宦要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你道城外流民如何了?”王琪和颜悦色地安抚孙永。
“流民反了,他们袭击了历城冶,现在已夺占西门,以黄巾裹额,打出蚁贼旗号,正向县衙而来!”孙永缓了几口气,急切地对王琪道。
“什么?快,快让徐县尉带县兵去平息这群黄巾余孽!”王琪脸都白了,想站起来,但他太胖了,试了几次,都没起来。
孙永过去扶了一把,“县尊,有人报称徐县尉刚从东门出去,说是去平陵请援。”
“徐祥这狗贼!”王琪涨红的胖脸上全是愤怒。
这时官衙前庭一阵喧哗,王琪忙问:“前方发生何事?”
从太原跟随来的仆役进来,哭丧着脸禀报:“郎君,属吏和衙役都跑了……”
王琪听到这,只觉得天旋地转,倒了下去。扶着他的孙永没反应过来,被王琪沉重的身体带倒在地。
仆役赶紧过来将孙永拉起来,两人合力将王琪弄醒。
“县尊,现在吾等该如何?”
“你等逃命去吧,吾为历城长,守土有责,唯有与城偕亡。”王琪痛苦地闭上眼睛,两行浊泪顺着脸颊流下。他是世家子,多少还是要脸面的,不是他需要脸面,而是他身后的世家要脸面。
“郎君,不可啊!”家仆被王琪的话吓死了,作为家生子,王琪死了,他还能活?
“县尊,此时蚁贼还未合围,我们先出城避避,日后再缓缓图之。”孙永也想逃跑,但他不能背上抛弃长官逃跑的名声。他也是有理想、有目标的大汉好中年,名声坏了,以后怎么做官?
“不必了,你们去吧!”王琪万念俱灰,挥了挥手,令他们俩先逃命去。
孙永一咬牙,一掌刀把王琪打晕,对王家仆役道:“我们先带县尊走,到我家坞堡去躲避一阵。”有县令垫背,孙永既不会被惩罚,也获得了名声。
“你对我家郎君做什么?”家仆厉声质问孙永。
“县尊不肯走,我不忍见他被害于蚁贼,所以打晕了他。你我二人带上县尊速走。”孙永脸上一副全是为了你们好的表情。
“哼,你这竖子给我等着,县尊醒来再找你算账。”家仆心里骂道,嘴上却乖巧地应诺:“唯!”
王琪的家眷都在太原,今年年初自己只身带着一名仆役来历城上任。于是,孙永和王家家仆架上王琪,从县衙后门出去。到了门外,孙永的部曲早就准备好了一辆马车。二人在孙家部曲的协助下,废了老大的劲才把王琪抬到马车上。家仆在车上照看王琪,孙永驾着马车,在部曲的护卫下,快速往东城门赶去。
东城门的县兵早就被徐祥带走了,城门大开,几十上百车马与行人正往城外挤去。城门洞里人喊马嘶,人人都想快速通过城门,于是都堵在那里。
孙永被堵在后面,心中焦急万分,对部曲下令道:“将前方挡路者驱逐!”
“唯!”部曲们抽出腰间的环首刀开始驱赶人群。
“快滚开!”一名部曲挥刀砍向一位来不及躲开的妇人背上,妇人倒在了丈夫怀中。妇人的丈夫愤怒地冲向孙家部曲,边上刀光闪过,丈夫的头颅掉落在地,无头的尸体前进了几步,倒下了。那两名部曲将丈夫的头颅和尸体踢开。周围的人畏惧地看着孙永和他的部曲,迅速闪开了一条宽阔的路。孙永看都没看城门洞里的尸体,驾着马车通过城门,扬长而去。
马车出城十里后,车上的王家仆役摇了摇王琪,“郎君,咱们出城了。”
王琪幽幽地醒来,手指颤抖地指着驾车的孙永骂道:“孙季泰,竖子……你为何陷我于不忠不义之地?”
“县尊,历城可无永,不可无县尊,且今日清早县尊已去沟东亭巡视秋赋,不在县衙。过几日还需县尊领兵收复历城。对大汉,对历城百姓,对县尊,永一片丹心可昭日月啊!”孙永停下了马车,对王琪拜道。
“哎……也罢,吾今日就去沟东亭巡视秋赋。”王琪脸色变了变,无可奈何道。
“谨遵县尊令!”孙永一脸正色地起来,队伍转向北方,向沟东亭孙氏坞堡前进。
此时历城已然大乱,到处都是乱兵,到处都是叫喊声。丰成了渠帅司马威麾下的一名小头目,他正带着儿子和二十名士兵进攻一户大户人家。
“一,二,嘿!一,二,嘿!”八人抬着一根巨木正在撞击这家的大门。
“阿翁,破门后会有战斗吗?”鹿光着上身,紧握着手中的环首刀,有些紧张地问道,这把刀是父亲昨夜从历城冶抢到的。
“不会,这家主人已经跑了,里边的人没有武器,不然墙上早就有弓箭手放箭了。别怕,既然来了,总归是要杀人的。你就当杀山中的兔,一刀下去就好了。”丰平静地给儿子解释,昨天夜里儿子因为雀蒙眼没有参加战斗,又担心儿子第一次杀人会害怕。
“轰……”大门被撞倒了,丰拔出腰间的环首刀,举着木盾第一个杀进去。
“啊!……”里边传来女子的尖叫声。
“男人都杀了,女人留着,不要放火!”丰急令麾下,怕这帮杀才杀红了眼干蠢事。
不一会,里边的男人被肃清,这家的女人被带到庭中,属下把粮食、布帛都搬了出来。丰看着庭中堆集的粮食和布帛,“一会把这些粮食运回去,你们别忘了家中的妻儿还饿着。”
诸人这才想起家中的妻儿,有些惭愧地应诺:“唯!”
那十三个女子正蹲在地上,埋着头,低声哭泣,她们是这家的隶妾。丰走近前,握着带血的刀指着众女子,沉声道:“都站起来!”
那些女子听到丰的声音后,害怕地站了起来。
丰来回打量了一圈,命令道:“抬头!”
众女子稍抬了抬头,低垂着目光,不敢看丰。
“鹿,你过来!”丰招呼儿子道。
“阿翁,何事?”鹿走了过来,手上的刀尖还在滴血,手心里全是汗。他刚刚杀了一个人,一个门子模样的老人。
丰没有理他,径直指着人群中一名高个面黑大胸大屁股的女子道:“你,出来,个高的那个!”
那名女子左看右看,才知道是丰叫的是自己,吓得跪下哭道:“渠帅饶命,饶了小女子!呜呜呜……”
“别哭了,没杀你,出来。”丰温声对那名女子道。
那名女子犹豫了一会,慢慢地挪出了人群。丰对身边的鹿说道:“以后这女子就是你的妻了。”
鹿看着这名比自己还高,比自己还壮,比自己还黑的女子,一脸懵逼,“啊……啊翁,这……这就是我的……妻?”
“渠帅饶命,小女子已经许了人家了。”那名被丰指定为儿媳妇的女子哭道。
“不从就送你去女闾。”丰不带感情的话把那名女子吓得一哆嗦。
“你们几个,没有妻的自己挑一个。”丰的话让部下乐得眉开眼笑。
“队率仁义!”
九名单身汉挑完后,只剩下三名女子站在那。丰把其中一名白净的中年女子拖进了屋子,另外有妻的十个人把剩下的两名女子拉进了别的屋子,不久屋里就传了女子哭喊和男子大笑的声音。
……
这样的事情在历城各个角落上演,这座几百年的古城在为人们的不幸而哭泣,几十里外的济水也在为这座县城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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