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平陵城外的黄巾军营扎得有模有样,虽然不及官军的严整,但也差不离了。这是二十多年来,用无数黄巾战士的鲜血换来的经验和教训。后营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那是在打造明日的攻城器械。其余各营的士卒们也没有闲着,都在为明天的攻城做准备。
青州的官吏贪婪、残暴、庸碌,逼得贫苦农民一次又一次地起来反抗,太平道的旗帜就没有在青州大地落下过。也正因为这些官吏的贪婪、残暴、庸碌,导致了青州各郡国兵的战力很低,这也是青州黄巾能渐渐强大起来的原因之一(论新手村的重要性)。但这条强大的路上充满了累累尸骸,残酷的以战代练,让老弱病残迅速被淘汰,战火中存活下来的士卒蜕变为精锐。
黄巾联军的中军大营设在平陵西城门外,这里是徐和的大营,司马兄弟二人也在里边。
“贤昆仲,一别经年,未曾想,再见面时,又在一起打官军了。今日和特意置酒,为我等重逢贺!”徐和笑呵呵地举起觞中的酒。
“有话说话,我和大兄都是粗人!”司马威一向不爽徐和,当年在管头领麾下时就是这样。
“司马二郎,何必呢?咱们怎么也是大贤良师的信徒,管头领麾下的同袍。自从管头领去后,咱们这些人就互不服气,各自为战,沦落到一盘散沙的地步。待曹贼平定了袁氏后,我等该如何自处?贤昆仲可曾想过这些?”徐和语重心长地对司马威说道。
“听谁的?让大家都听你的吗?”司马威没好气的质问徐和。
“司马二郎对和成见太深了,我徐和是这样的人吗?只要能让太平道强大,只要能早日实现大贤良师和管头领的理想,不管做什么我徐和都愿意。”徐和痛心疾首道。
“你是豪族庶子,我只是一个农夫,不懂那些弯弯绕,我信不过你!”论口才,十个司马威都不是徐和的对手。
徐和也不辩解了,他郑重地看向司马俱,“司马大郎威信卓著,是当年管头领的亲兵,我愿意推举司马大郎为我青州太平道的大祭酒。”
“哐!”司马威手中的酒觞就这么砸到地上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徐祥。
“我才能不及你,部众不如你,我配不上大祭酒的职务。”司马俱从进营中以来都没怎么说话,即便徐和说要推举他当大祭酒,他也保持着一贯的冷静。
“司马大郎担任大祭酒是众望所归,王子建、管瞎子,就连郭四郎也是这么认为的。”徐和列举了目前青州还活着的黄巾头领。
“郭四郎不是在泰山吕家当狗吗?”司马威不屑的撇嘴。
“给人当狗的日子不好过啊,今年郭四郎派人来找我,他部下的精锐都被吕家吞并了。他告诉我,他后悔了,山中的日子太难熬了!”徐和感慨道,“他们几个都表示,只要我们打下了济南、乐安,守住青州北大门,郭四郎就会截断泰山郡入青州的路,管瞎子、王子建等人挡住琅琊方向来敌!那时整个南青州都是我们的,黄天将会降临青州!”
司马威冷笑地看着徐和的表演,徐和见司马俱没有丝毫动容,厉声喝问:“司马俱,你忘记管头领的遗言了吗?”
“我没忘,我这辈子都不会忘,即便我死了,我也要让我儿子继续斗争下去!”司马俱猛地站了起来,大声地吼向徐和。
“所以,你答应担任大祭酒了?”徐和面露喜色地问道。
“待打下济南、乐安再说!”司马俱迟疑了一会,严肃地说道。
“司马大郎,你总得先担任联军的大头领吧?这样才方便指挥攻城。”徐和不死心地看向司马俱。
“好,此事,我应了!”司马俱举起了右手,郑重地看向徐和。
“大……”司马威总觉得有些不对,可又想不明白,欲言又止。
“和拜见大头领!”徐和高兴地朝司马俱下拜。
“莫要如此,我希望你我还能像当年在管头领麾下一样同心协力,并肩作战。”司马俱扶起了徐和。
“大头领,我有一事要向你禀报,此事关乎我等夺取济南。”徐和恭敬地向司马俱拱手道。
“尽管说来,都是老兄弟。”
“大头领,我的人在平陵城里,有把握控制北门,明日夜里,他会打开城门。”
“北门?北门是水门吧?”
“是的,大头领。我们只需……,如此,东平陵唾手可得!”
“善,你我都去准备吧。”
兄弟二人回到自己的营中后,司马威问道:“大兄,你不是说取了过冬的粮食布帛就回山中的吗?”
“阿弟,你说大贤良师说的黄天会降临吗?”司马俱没有回答从弟的问题,而是反问道。
“我不知道……我只觉得,大贤良师和管头领他们都没有实现,我想我们的才能并没有超过他们。”司马威老实地回答。
“可我不甘心呐,我想试试。”司马俱望着落日的余晖道。
“大兄,徐和不可信啊!”司马威无论如何都不肯相信徐和。
“我知道,明日你率军佯攻,后日凌晨你就留在城外,我与徐和带人入北门。天亮后,若我们失败,你就带人回山。若成功,你再带人进来。”司马俱做好了两手准备。
“弟知晓了。”司马威无奈,只能答应。
“咚……咚……咚……”第二天早上朝食后,战鼓缓缓地响着,黄巾战士们推着攻城云梯,踩着鼓点,缓缓靠近平陵城。
城上的衣裳褴褛的郡国兵们紧张地握着削尖的木棍,这就是他们的武器----木矛。看着蚁贼的云梯一步一步靠近,他们只觉得口干舌燥。城墙上隔着不远就有一个灶台,锅里煮着臭气四溢的金汁,征募而来的民壮正在源源不断地往城墙上搬运守城物资。
彭钦在部曲的簇拥下,站在城楼上察看敌情。东平陵并不是什么雄城,并没有完备的城防体系,瓮城、羊马墙之类的,抱歉,真没有。
“五郎,蚁贼要攻城了,你如何看?”彭钦看完了黄巾军的部属后,微笑地问身边的一位年轻人。
“伯父,孩儿以为蚁贼虽攻城器械简陋,然其人多势众,恐城难守。”那名年轻人躬身拱手道。
“哈哈哈,不用担心,蚁贼围城至今只三日而已,攻城器械不足,此次是佯攻,其目的为拖疲我军。你看……”彭钦心情很好,这城一围,他就发了大财,黄巾贼在他看来就是乌合之众,才万余人就想攻陷济南?敌酋做梦没醒吗?这心情一好,自然乐意指点下自家侄子,他能当上都尉也是有点本事的。
“举弓,放!”黄巾军进入一箭之地后,彭钦的部曲督大声地嘶喊道。
“咻咻咻……”一轮齐射打出,几百支羽箭腾空而起,组成一片箭云,罩向推着云梯车的黄巾战士。
“噗!”一位暴露出来的战士中箭倒下,后边马上有人补上。
“砰!咔!”云梯架到了城墙上,车上的扣锁扣下。
前排的黄巾弓箭手在大盾的掩护下,纷纷向城墙上展开还击,掩护接下来的攀城。
“杀!”黄巾的先登战士在小头目的带领下,顶着木盾执着钢刀沿着云梯往上攀爬。
城墙上的民壮们紧张地把滚烫的金汁从垛口倒向攀爬的黄巾士兵,看也不看杀敌效果,赶忙把头缩进女墙。
每时每刻都有鲜活的生命在消失,无论是攻城的黄巾战士还是守城的济南郡国兵,抑或是被招募而来的民壮。彭钦看到这等攻城力度,一点都不紧张,他知道城外的敌人没有尽力,但他也没有尽力,他的部曲还在城下休息等待命令。
城外的司马威看到自己的部属在不断地死亡,心疼极了,在进攻了一个时辰后,司马威下令收兵。
“铛铛铛……”攻城的黄巾听见收兵的命令,如潮水般撤了回来。
城墙上爆发出欢乐的喊声,守军们为自己劫后余生感到庆幸。
“哈哈哈,蚁贼这佯攻太明显了吧?欺我三岁小儿耶?你等夜里加强戒备,蚁贼会来袭城。”彭钦得意地看着蚁贼退兵,对身边的军官命令道。夜袭?呵呵,那是精锐才干得了的。蚁贼?他们行吗?
“二郎急了些,这攻城再持续一个时辰才好。”大营前的司马俱对身边的徐和道。
“兄弟们死伤太大,二郎是心疼了。不过不要紧,上半夜骚扰他们几次,这样效果更好!”徐和对司马威的心态了如指掌。
夜里,“咚咚咚……”彭钦第二次披着大髦走上城楼时,黄巾贼的鼓声又消失了。
彭钦思考了一会,命令部下:“你等分两波人轮流值守,下一次蚁贼定然会来!”
彭钦这次没有再回去歇息了,他就站着城楼里等待。
又过了一个时辰,“咚咚咚……”黄巾的鼓声第三次响起,几辆云梯车从夜幕中缓缓靠近……
“哈哈哈,好了,今晚蚁贼不会再攻城了。留下一些人值守,其余人安歇。折腾了一夜,蚁贼明日也无法攻城。”守军有了防备,黄巾军的这次偷袭在彭钦部曲的绞杀下失败了。彭钦招呼完部下后,就回家去了。
“伯父竟然早已识破蚁贼诡计!”彭钦的侄儿崇拜地看着自己的伯父远去的背影。
“都尉用兵如神,堪比孙吴!”彭钦部下一名军侯赞道。
寅时正,东平陵北门上徐祥举着一支火把朝着城外画圈,画完三圈停顿下来,过了一会又画三圈。
不一会,一只只小船满载着黄巾士卒悄悄地驶进了打开的水门。徐和率先跳下小船,船上的士卒纷纷登上了码头。
徐祥迎了上来,低头拱手道:“十三叔,一切顺利!”
“善,按计划行事。”徐和微笑地拍了拍侄子的肩膀,回头对刚登上码头的司马俱道:
“大头领,这是我侄儿徐祥,徐季泰。”
“祥拜见大头领!”徐祥低眉顺眼地向司马俱行礼。
司马俱看了徐祥一眼:“徐家深明大义,俱十分感激!”。
待所有的士卒都入城后,徐祥带着众人分两路,一路去彭钦家中,另一路去西城门。
“大头领,你人少让季泰的人助你,我的人足够打开西城门。如何?”徐和向司马俱提议。
“善,我正好不识路,如此有劳季泰了。”司马俱微笑的接受了徐和的建议。
“大头领,这边请!”徐祥化身带路党,引导着司马俱和部属接近都尉府。
……
天亮时,东平陵被攻陷了,西城门大开,前来传递消息的是徐和的亲兵。他不仅带来了司马俱战死的消息,还带来了徐和以为司马俱报仇的名义下达的大掠命令。城外的黄巾军愤怒地杀进了东平陵,司马威有所怀疑,但此时阻止部下进城是一件愚蠢的事。
济南王宫外,司马威看到浑身染血的徐和抱着司马俱的尸体,冲了过去,从徐和手中抢过了兄长。
“大兄!……”司马威抱着兄长嚎啕大哭,泪水从他那橘子皮似的老脸上流淌而下。
“司马二郎,我对不住你,没有保护好大头领!”徐和走近前,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虚弱的声音显得无比自责。
“滚!”司马威愤怒地推了徐和一把,徐和就这么倒下了。
“渠帅!渠帅!”之前出城报信的亲兵扶住即将倒落在地上的徐和,见徐和没有反应,焦急地喊道。
“司马二郎,大头领战死,你心中悲痛,我们也悲伤。但你不能这么对我家渠帅,我家渠帅受了重伤,失血过多,已经昏迷了。这济南王宫谁来攻打?”徐和部下一名头目质问司马威。
“我来!”司马威将兄长的尸体轻轻放在部属找来的一块门板上。
他拔出了环首刀,问自己的部属:“我大兄待你等如何?”
“恩重如山!”
“如今大兄死了,你等要不要为他报仇?”
“报仇!报仇!”
“是男儿的跟我来!”
“杀!为大头领报仇!”司马威带着直系部属冲向了济南王宫,此时大部分的黄巾战士在城中收集粮草布帛,以及干一些他们破城时常干的事。
……
太阳西斜时,宫城内,司马威斩下了济南王刘赟的头,温热的鲜血喷洒在空中,刘赟肥胖的身躯重重地砸在木地板上,滚落在地头颅刻满了惊恐的表情。全身浴血的司马威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啪啪啪……”门口传来鼓掌声,一个人持着弩缓缓地走了进来,司马威看了过去。阳光从门口刺向司马威的眼睛,他看不起那人的脸。
“司马二郎果然骁勇!”来人正是徐和,此时的他一点都不见任何的虚弱。
“狗贼,是你杀了我大兄?”司马威愤怒地瞪着徐和,两眼快要发出火光了。
“噗!”徐和扣下了悬刀,弩矢射入司马威前胸。
“为……什……么?”司马威艰难地发问。
徐和默然地拉弦,上弩箭,对着司马威又是一箭,司马威嘴角流出血沫,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恭喜十三叔,看来是不用我帮忙了。”之前鼓掌的徐祥从门外走了进来,关上了大门。
徐和微笑地转头,“这个蠢货我自己就能对付,司马家杀进王宫的部属都处理了吗?”
徐祥傲慢地对徐和说:“自然,这次的收获你还是按老规矩办。接下来,该我领着官军打退十三叔你的大军了吧?”
“嘎吱!”大门又被推开了。
“大兄!”徐和脸上露出惊喜的神色。
徐祥转头看去,只见门口进来是徐和的亲兵,心道:“不好!”
可惜来不及了,“呛!”徐和钢刀出鞘,徐祥的头颅飞起。
“哈哈哈……你们父子把我当狗使唤二十多年了,我徐和当了徐家二十多年的狗,为徐家出生入死,你们以为我很乐意吗?”徐和砍下了侄子的头,疯狂地大笑。
“都是大父的孙子,凭什么你们就能富贵无忧,我却要像狗一样让你父子呼来喝去?就因为我是婢生子?……”
“父亲,徐家的部曲都收拢了,不愿意跟我们的都处理了。”待徐和发泄完,那名亲兵平静地对徐和道。
“善,等打下乐安国,咱们就招安!”徐和慈爱地看着自己真正的长子,徐家那个儿子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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