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过了半月。这一日,朝廷使者到寿春,拜孙策为怀义校尉。自此孙策始有位号,军中皆称怀义校尉。当日黄盖、韩当等人商议着庆祝,与孙策一说。孙策道:“军人荣誉在战场之上,封官小事,何喜之有?”诸将呐呐不能对。孙策见众将丧气,不愿太扫兴,遂教诸将晚上至酒楼小酌一顿。
用过晚饭回营,徐琨正在卧房歇着,忽听说话声响,一群军士推门进来,皆道:“徐督军,我等看您来了。”徐琨大喜,一看都是后部的兄弟,当下众人随便坐了。闲聊数语,一名军士道:“许久没开局了,兄弟们都有些手痒,徐督军看……”徐琨一怔之下,见众人都看着自己,心下登时恍然,脸一沉,道:“我说你们这群王八羔子会有这般好心,没屁事却来瞧我,原来是手痒了,我看你们是屁股痒了!怀义校尉明令禁赌,尔等故犯,是向谁借的胆子?”众军士干笑数声,一人道:“督军校尉不说,怀义校尉又不会知道!”徐琨大怒,喝道:“你当徐琨是什么人?”瞪眼左右一扫,只见有五六人是与自己一同受刑的军士,其余多数人均未参与上回赌局,话锋一转,道:“我算是明白了,二十军棍的伤结了疤了,不痛了!没挨过棍子的就更不必讲。你们都在想,反正你们喝一壶,就有我喝两壶!他妈的!老子伤还没好呢,你们便这般迫不及待地来害我!”
众人一听,皆道:“徐督军误会!”一人道:“我等就算向天借胆,也不敢害徐督军啊!”徐琨道:“胆你没有,心是有的了?”那人怔了一怔,好不容易才想明白徐琨是说他无害人之胆,有害人之心,忙道:“没有没有,一般的都没有!”徐琨冷哼一声,不去理睬。
又一人道:“不许大伙赌钱,怀义校尉也太不近人情了。”徐琨怒气方得稍缓,一听此言,登时火冒三丈,喝道:“没尊卑的东西,何时轮到你来说怀义校尉的不是?”那人忙道:“徐督军息怒,小人不是那个意思。”徐琨道:“那你是何意思?”那人道:“自曹操败袁公于豫州,我等来扬州至今已有一年。这没仗打的日子,大伙吃的饭菜见不到半滴油,只有过节才能喝上一碗掺了水的酒。营里每日操练,不许随便出去,又没女人玩。现下还不让赌,那兄弟们还有什么乐子?可不闷也闷死?”徐琨怔了怔,骂道:“瞎抱怨些什么?”
众人见徐琨骂声虽大,却已不似先前般峻厉,脸色亦缓和不少,当即有人道:“徐督军答应了,家伙拿出来吧!”徐琨怒道:“在我房里开局,抓到了正好我顶着,你们安的好心啊!”众人纷纷道:“徐督军说笑!”“凭空怎么会被发现?”一人道:“走走!大伙换个场子!”众人遂都起身。徐琨喝道:“慌什么?”众人一怔。只见徐琨缓缓起身,道:“周假司马尚不知此事吧?请他过来。”众人扭首互望,随即有一人去了。
徐琨挥了挥手,众人往邻右一间屋中围着桌子站一圈,将赌具当中一放。过不多时,周泰到。徐琨脸上堆笑,招手唤道:“幼平!”周泰来前只听传话士兵说督军校尉有请,并不知何事,此时只见众人皆面向门口,桌上设了赌局,却未开始,当即心中猜到了八九分,上前行礼道:“督军校尉传属下来,不知所为何事?”徐琨指指桌上赌具,道:“兄弟们的生活枯燥,横竖就这么点乐子。”周泰道:“怀义校尉明令禁赌……”徐琨道:“这大伙都知道,请幼平来嘛……卿是军假司马。部中事情不能瞒卿,怀义校尉那里嘛,就不必说了。”
周泰一时好生为难,寻思有人违犯军纪,自己军职在身,该当管束,可是带头犯纪的却是自己的上司。听徐琨说话,周泰自知众人是防自己向孙策告状,但想自己初到军中,见疑于人,本属常事。何况此事徐琨若不自说,自己未必知晓,众人不欺瞒,足见相待之诚,当下心中倒也淡然。
徐琨见周泰良久未语,道:“幼平若觉为难……”话未说完,周泰道:“不若周泰亦来玩几圈,兄弟们依我一事,如何?”徐琨听他如此说,知其必不会上报孙策了,登时放心,众军士皆相顾大喜。当下徐琨问道:“何事?幼平但且说来!”周泰道:“适可而止。”徐琨一怔,随即笑道:“原当如此!”转首向众军士道:“我徐琨把话说在前头,未免误了明日操练,大伙玩到亥时便歇。”众军士但求当前有得赌,之后的事那是谁也不去理会,纵有人觉得亥时歇了太早玩不过瘾,但徐琨既说了话,又有谁敢反对?当下众人应了。
徐琨侧身让出一个空位来,拉周泰上赌桌前,道:“幼平既要玩,不若由卿坐庄!”周泰忙道:“这庄家自然是由督军校尉来做。”徐琨一笑,不再推让,拿骰盅一阵摇,猛往桌上一放,道:“都下注吧!”
赌了十余圈,徐琨小有斩获,赢了九两银子,他一望屋内一角的沙漏,已近亥时,当下有意无意看了周泰一眼,道:“今日便到这里吧!”周泰却输了一两,他于此事倒不理会,心道:“今日算告一段落,日后却如何?”
众人正待散场,忽听一个声音嘀咕道:“不还没到亥时么?”徐琨脸一沉,喝道:“钱廿四,你挑老子刺?”那说话之人正是钱廿四,他见徐琨动怒,兀自道:“徐督军赢了钱自然那个,属下却足足输了五两银子!”徐琨听他话虽未道明,竟似说自己赢了便溜,不给人翻本,当下更怒,道:“那依你要如何?”钱廿四灰着脸不吭声。徐琨顿一顿,寻思五两银子已是军士们半年的饷银,毕竟不是小数目,气遂稍平,道:“徐琨有言在先,你定要掐,横竖也就最后一把。这般吧,上次承你小子让庄,这回我还给你,你能否捞回本钱,就凭造化,如何?”钱廿四沉默一阵,猛地心一横,道:“好!”
徐琨当即将骰盅往钱廿四手中一推,又仍出一块碎银,道:“我下注一两!”顿一顿,道:“便赌大吧!”周泰也下了一两注,道:“跟着督军校尉准没错,我也赌大。”众人道:“既如此,我等也赌大。”纷纷下注。钱廿四一数,共有六两多银子,心知这一把赢了不但捞回了本钱,还能赚一两多。当即拿起骰盅,摇三摇放定,不待众人出声,他已先喊道:“小!小!小!……”众人见状,一时皆默然。顿了顿,忽听一个声音道:“大!”终于有人喊了出来,接着又有两个人忍不住叫牌。
徐琨道:“开吧!”钱廿四颤抖着手一掀盅,众人定睛看去,只见桌上骰子是三个六点。一时间,钱廿四脸色煞白,颓然坐倒。徐琨叹了口气,只听有人道:“老钱,快点!赔钱走人了!”钱廿四往袖里摸到一锭银子,掏至一半,忽一省,心道:“这可是我最后的银子,要是赔出去就再也不能翻本了!”遂又缩回,道:“兄弟今日银子不够,且先赊着。”赊账本是赌家大忌,但众人同部从军,都是过命的交情,倒无不允。当下各自散了。
次日天未明,后部集结已毕,却少一人,当即徐琨教诸什长各自查点人数。不一会,骑士长回道:“骑士钱廿四未到。”徐琨喝道:“那你还站在此处做什么?把那头猪给我从床上揪出来!”那骑士长忙去了,少顷回转,道:“房里不见人。”又有与钱廿四同室士兵道:“老钱昨晚便没回来。”徐琨眉头一皱,道:“先不管了。”率队赶往校场。
四部阵列齐整,孙策将台点兵,一望了然,当即喝问:“后部何人未到?”徐琨回道:“骑士钱廿四。”孙策道:“何故?”徐琨道:“不详。属下已查过,钱廿四昨夜未归。只怕是偷偷跑出营去了。”孙策眉头大皱,道:“出了何事,他要跑出去?”徐琨心道:“事已至此,九成是瞒不住了,与其等钱廿四被抓招供,不若早些坦白。”当下苦叹一口气,道:“昨晚属下与众兄弟聚赌,钱廿四输了钱,兴许不甘心。营外附近有一万利赌坊,他八成是上那翻本去了。”说到此处,向后一招手,道:“昨晚赌钱的兄弟都自个儿站出来吧!”当即周泰等十余名军士上前。徐琨屈膝跪下,道:“我等触犯军纪,甘领责罚!”众犯纪军士一齐跪倒。
孙策大怒,一挥手,道:“拉下去!”又喊声:“陈宝!”陈宝应声上前。孙策道:“你领后部九名骑士,即刻往万利赌坊查探。钱廿四若果在彼,速与我擒回!”陈宝并不识得钱廿四,后部十名骑士昨日只钱廿四参赌,其余九人皆与之相熟,当即众人去了。
却说钱廿四正是去了万利赌坊,他当晚留了本钱不赔,便是打了翻本的主意。只是到了赌坊,钱廿四的手气仍是不顺,又输了些。直到天明,忽见赌坊外闯进一群军士。钱廿四暗叫一声:“不好!”心道:“事情败露,只怕更已连累昨晚一起赌钱的十余名兄弟。如此军中不可再留,不若逃亡。”念及此处,急往后门而走。
回头再说徐琨先受了刑,他寻思钱廿四此番只怕刑罚还在自己之上,心下关切,不见得钱廿四归来,不肯下去疗伤。余人依次受刑,见徐琨如此,亦皆留在刑场。
罚到第十二个人上,忽听马蹄声响,一名骑士回转,向孙策道:“禀怀义校尉,钱廿四果在赌坊,我等到,却被他逃了,陈近卫已领众去追。为怕怀义校尉等得急了,命小的先回报。”孙策“嗯”了一声,淡淡地道:“他的胆子不小嘛!你再去,追到钱廿四,就地正法!”
徐琨闻言一震,颤声道:“敢问怀义校尉,正何法?”孙策凝视着徐琨,道:“拒捕不归,这是逃兵啊!”徐琨怔住。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先前那名骑士又回。孙策见他只一人,眉头微微一皱,道:“没追到人?”那骑士道:“人已寻到,只是……”孙策眉头大皱,道:“人在何处?”那骑士道:“钱廿四逃入了左将军大营,我等不敢擅自做主,陈近卫领众守在营口,小的特来请示怀义校尉。”孙策大怒,提枪上马,一望众近卫,道:“随我来!”
当下十二近卫随了孙策,众人飞驰到了袁术军营口。陈宝等人已等候多时,即上前相见。孙策道:“谁与策进营认人?”陈宝道:“虽给那厮逃去,但属下与他打过一个照面,能认出来。”孙策“嗯!”了一声,道:“陈宝随我来,余人在外等候。”拍马直闯营门。营口两名守卫皆识得孙策,二人虽不见令牌,但畏惧孙策名位,一时竟不阻拦。
孙策入得营内,正待向人打听,忽见左首厩内军马躁动,窜出一个身影,向后疾走。陈宝大喝一声:“钱廿四,还不前来受死!”那人正是钱廿四,逃入袁术营中便伏于马厩内,待见孙策亲来,知必躲不长久,又欲奔逃。孙策听得陈宝说话,当即拍马赶上,霸王枪刺出,钱廿四不及哼声,便伏倒在地。
事情已毕,孙策教陈宝等人先行回营,自往见袁术谢闯营之罪。袁术听了经过,笑了笑,道:“兵人好叛,当共疾之,孙郎何罪?”由是五部震惧,无人复敢违纪,孙策军中大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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