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停下,施雷扬回头看那凶悍的女孩子在后座缩成了一团,早知这样不经吓、又何必那样撒泼?他下车开门后毫不客气的把她从座位上拎起来,看她下了车踉踉跄跄退后几步一付晕头转向的样子,他只冷笑了一声,那就慢慢弄清方向吧。
“自己慢慢走吧。”他呯的一声关了车门,调头回城。
这回车里安静得叫人通体舒泰,施雷扬心情好起来,他打开音响,“···she's got a smile that it seems to me····was as fresh as the bright blue sky·····”
黑眼睛里含着眼泪和愤怒,这双眼睛不是今天才看见的。
“···now and then when i see her face···she takes me away to that special place···”
是哪里呢,他在哪里看过这满是怒火的黑眼睛--
他调头回来,这块地去年征收搞开发,目之所及都是大块大块切割开的山头、填平的地基,路倒是又宽又直,只是没有人烟,路灯颜色惨淡。 施雷扬车灯照到路边,看到了她。
这女孩穿着那种千篇一律的肥大的运动装的校服——所区别是每所学校校名不同——还背着一个画板,她低着头慢吞吞的走在满是黄土的路边上,一边走一边用手背不停的擦眼睛。
施雷扬突然觉得自己的确做过分了,不管怎样她是女孩子,他把她一个人晚上丢在荒郊野外就是不对,就是吓唬吓唬也不对。
“上来吧,我送你回去。”他慢速靠近她道。
她充耳不闻,只低着头走着,她一头齐耳短发,纷纷垂到前面遮住了面孔,一只手不时去擦面颊。
听到轻微的抽泣声施雷扬心有些微微缩了一下,又叫她:“别走了,你走到天亮也走不回去。”
她充耳不闻,只低头走她的。施雷扬突然看见她竟然是没有穿鞋子的,“啊”了一声他把车子停住,跳下车几步就抓住了她。
夏织蝶抬起头来,施雷扬就觉得从来没见过这样漂亮的脸,真是奇怪极了,明明是斑斑驳驳的满面泪痕、凌乱不堪的头发--是因为那双眼睛吗?含着泪水简直就是两片黑水晶,晶莹剔透,五官也因此显得鲜明而生动。
他低头看了看她的脚,袜子已经满是脏污,“好了,你别走了,是我不对,我说对不起。”
很大的一滴眼泪在她眼眶里滚来滚去,施雷扬很有去擦的冲动。她深深吸了口气,因为忍住哭而有些颤音,声音细小的道:“没关系,是我不对,我该自己走回去的。”
施雷扬感到她的胳膊在用力、想脱开自己,她小小的嘴唇抿紧了,又倔强又委屈的表情叫人心疼起来。
感叹这女孩子真是犟。施雷扬放低了声调:“是真的对不起啦。当时我看见你踢我的车,想着我又不认识你、你干嘛无缘无故踢我的车,就气起来了。”
夏织蝶不使劲了,她站住看着他,眼睛里流露出一种不可思议的表情,直直的盯着施雷扬,看得他发毛,不由结巴:“怎么了?我怎么了?”
“你说,我是无缘无故--”她慢吞吞道“难道你不知道你前天晚上开着这辆车差点撞死我、还有我的猫?”
施雷扬完全无语了。他有点印象,但又好像不重要,他甚至去查看了车子无论轮胎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异常,应该没有出任何事,他就放心了。
“这个,这个--”他第一次尴尬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你有精神病?不记得自己发病时做的事?”夏织蝶倒有点怜悯他了。
“不是”施雷扬有些恼怒,却完全没有发火的立场“那个,那个--”
夏织蝶安静的等着他这个、那个的解释。他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只涨红了脸道歉:“哎,确实是我不对,我不知道、不记得了。”
解释得有些语无伦次,他干脆双手抱拳给她作揖:“前天今天的一起给你说对不起。我真的不太记得了,要不我再给你踢两下、不用踢车就直接踢我吧!”
对方显然有毛病,夏织蝶不发火了,“噢”了一声算是接受了他的道歉,施雷扬高兴道:“那你肯上车了?”
她点点头。
他叫她坐前面副驾来,巡洋舰车身高大,他托了她一把,让她坐好,然后拉开后车门,果然她的鞋子落在后座地上,不知她当时在车后座怎么样挣扎了一番,施雷扬再次感到抱歉。他把她的鞋从后排拣过来,不待她开口就说:“我给你穿吧。”
夏织蝶一怔,好像完全没有道理的话,小朋友稍微长大一点点就要自己学会穿谢,但她如同被施法一样浑身僵硬不能动也说不出一句话。
这个男孩子握着她脏兮兮的脚,把鞋子给她套上,鞋带也仔细的系好。
这应该是相当亲密的人才能做的相当亲密的事,难道这是为了表示对自己的歉意?虽然有些超出常理,但夏织蝶决定接受这样的道歉方式。
他拧开一瓶矿泉水洗手,侧面显示他的五官立体而俊美,是长相相当漂亮的男孩子。夏织蝶猜他最多比自己大两岁,他头发剪得短短的、有别于现今流行的韩式日式花式刘海,秀丽的眉眼和嘴唇精致如艺术品,但并不显得娘气,他言行举止都很是有着男性独有的坚决果断。
他很高,起码有一米八,肢体匀称,身形还有着少年独有的韧性。他的衣着简单,却可以感觉到每件都价值不菲。
这样一个男孩子低声下气的说对不起、低头给你穿鞋,任谁都不再生气。
“你要不要也洗洗脸?”他侧过头看她,他笑起来可以看见他雪白整齐的牙齿。
夏织蝶不禁也小声细气说话,还刻意抿紧了嘴,因为她牙齿长得不太整齐。她双手掬起个小窝,他给她倒着水,水冰冰凉凉扑在脸上,哭红的眼睛也不感觉痛和涩了,洗完脸感到心情也平静下来。
施雷扬回到驾驶座,看见她没有扣安全带,他侧过身来给她扣。看他突然凑过来夏织蝶吓一跳,当明白过来不禁有些脸红,心里暗暗责备自己少见多怪。
回城路上他们和平友好的聊着天。
“你叫什么名字呀?”
“夏织蝶,夏天的夏,纺织的织,蝴蝶的蝶。”
“好复杂。奇怪的名字,织出来的蝴蝶?”
“那你呢?”她不服气,问他。
“施雷扬,施--施舍的施、雷--打雷的雷、扬--不知道哪个扬、反正不是太平洋的洋。”
“你好没有文化啊,好好的名字解释成这样!”
“你怎么解释?”
"施耐庵的施、施施然的施、西施的施;雷声扬于九天的雷扬!”
他眼睛看着前方,却笑的十分开心:“果然有文化多了。但是你怎么知道是雷声扬于九天的雷扬呢?”
“你没有念过书啊?书里有这句话啊!”
的确,书里有这句话,但不是所有人都看过这本古书。父亲高兴的给新生的儿子取名字——“雷声扬于九天,鲲鹏扶摇而上。”
眼前车子多起来,进市区了。
“我说,你饿不饿,我请你吃东西好不好?反正也是我把你弄得这样晚。”施雷扬突然就很不想就这么结束了,至于原来的节目谁在乎呢。对那些日复一日的在酒吧里推杯换盏,那些陈词滥调,那些醉生梦死厌早已经倦透了,能突然出现这么一个和自己生活完全不相同的女孩子,这么平静的说说话,感觉真是太好了。
夏织蝶低着头,嘴里嗯嗯着好像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他诧异的微侧头问道:“这样难决定吗?”
他们回到了出发地。“你在这里读书吗?”他看着艺高的校牌,又看看她校服,名字不是同一个。
“没有,我晚上在这里上美术培训班。”她指指对面的东成大厦。
“噢、难怪你背着画夹。”
“是啊!今晚课我都缺了,就是你害的!”她不高兴的微微撅起嘴,好像小小的花瓣,可爱。
“好、是我是我。”施雷扬猜自己是不是有受虐体质,她明明是在责怪自己、自己却如同小学生得到老师表扬一样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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