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小幸福

那是前天晚上夏织蝶培训班下课后站在臭豆腐摊前又被他“偶然路过”逮住。

她举着塑料碗一边嚼一边隔着车窗跟他说话，他一边看着她一边笑：“你坐上来慢慢说慢慢吃，站在街上像什么样子。”

有过一次，第二次就更顺理成章。

辣椒油染得夏织蝶嘴红红的，她吃得兴高采烈又心满意足，他看着有些受惊吓又有些好笑。

她掰着手指头替他数着：“臭豆腐、麻辣烫、葱油饼、烤羊肉、鱿鱼须——天啦、你竟然一样都没有吃过！你过的什么日子啊你白活了啊！！”

“可是”他小心翼翼的为自己辩解“看上去很辣、又很脏——”

“你这完全是资产阶级的偏见！还有我们学校门口的烤饼可好吃了——施雷扬我告诉你你这生活态度不对、到老了你会发现你没有回忆。”

“我还不知道活得到老不。”他很轻微的叹口气。

“那就要更及时行乐了！我请你吧、虽然我现在口袋好紧张的但一块钱的臭豆腐还是请得起的。”

他如临大敌的看着那乌漆墨黑的东西，油炸过的香气和葱姜蒜等作料混在一起形成一股浓烈的气味，充满了车内的空间。可是夏织蝶非常鼓励的看着他，不停的说：“就是要迈出第一步！试一试嘛，真的很好吃的，你再磨蹭就冷了啊。”

他屏住呼吸完全是食不知味的吞下去的。

“好吃吧？”

他含糊着一边去拿水，看她很满足的把剩下的送进自己嘴里，还没有心肝的说：“哎呀你上次请我吃饭我们两清了啊，我已经请过你吃东西了啊！”

“夏织蝶我宁愿你不要跟我这么算清，你这是报复我。好辣——”

“你不要这样心胸狭隘好不好？我报复你什么、你有什么可报复的？我诚心诚意教你生活的美味和乐趣你还不领情。算了算了——”

“好好，那为了感谢你的指教我再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用！“她斩钉截铁”我不和阶级敌人一起吃饭、我不接受敌军贿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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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微微坐在车子后排如坐针毡，如果一个人的生活习惯改变了，那是真的改变，其实她并不是没有感觉到施雷扬的改变，他逐渐变得，怎么说呢，真实起来。以前他身上总是笼罩着一层雾气般的感觉，现在他那种时不时会发呆，眼神放空的样子没有了，整个人的色彩由灰暗而变得明亮起来。

她本来应该为这种改变而高兴，但是只要想到这种改变不是因为自己她就难受。

她很想问俊叔施雷扬到底是不是在和女生约会，哪个女生在他车里吃臭豆腐，是不是一个短头发、不怎样的粗俗女孩子。但是自己可以在他面前表现得软弱，在其他人面前却不能坍塌骄傲小公主的人设。

“夏织蝶，我今天做卫生，你等我吗？我们一起回家。”王韬双手撑住她的课桌问，脸离得很近，近到脸颊上几颗饱满鲜红的痘痘都看得很清楚。

夏织蝶犹豫一下，点点头。张燕在边上不屑的耸耸肩，放学时也没等她先走了，自从亲眼目睹施雷扬的表白后她认为夏织蝶神志不清，这真是拿金子换石头的买卖。

夏织蝶没告诉燕子自己和施雷扬在晚上的培训班放学后时有见面， 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并不想继续和任何人分享施雷扬的情况，哪怕就是燕子，尤其是不想再从燕子嘴里听到“我说碟子啊，这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到哪里去找？真可惜施雷扬看上的不是我”“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不知道你怕什么，大不了就是——”“对不起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哎反正他有钱又乐意用、不用白不用，也当他是扶贫好了。我们要他买衣服去——”诸如此类的话，这些话让她难过，更让她难堪。

夏织蝶不是甜白傻，就算是真的反应迟钝“偶遇”次数多起来也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她觉得自己要分裂了，一方要自己相信是真的，自己是值得被他喜欢的，另一方大喊大叫夏织蝶你要清醒啊你难道不明白你自己是什么样的人吗？你可别闹出笑话来啊。

夏织蝶心不在焉做着作业，王韬和其他几个男生一边搞卫生一边嘻嘻哈哈打起来，彼此用拖把做武器，把脏水溅得到处都是，真是太幼稚了！施雷扬就不会这样——“咔”笔一歪，挂破了纸面，她懊恼的看着划出的长长一道，自己这是见鬼了，自己就这么、这么——那个贱字实在不愿意出口。

王韬推着自行车，爽朗的说笑着，说着NBA，说着自己的偶像，夏织蝶嗯嗯的敷衍着，感觉有点别扭，她一点也插不上话，其实他们同行的路段连十分钟都没有，到了公交车站夏织蝶却有种“总算到了”的感觉。

她松了口气，可王韬站住了继续跟她说话，一种难以应付的痛苦的感觉涌上心头，夏织蝶绞尽脑汁的时候突然感到手上一热、又一重，她精神上完全没准备，条件反射的大叫了一声，把车站其他人都引得侧目。

王韬讪讪的收回手，这是真纯情还是假纯情？她跟张燕玩得那么好，而张燕是出了名的公交车，怎么也不至于这样吧。

夏织蝶满脸通红，顾不上说什么，正好有公交车进站，她甚至顾不上是不是自己要坐的那趟直接就往车上挤，顺势把刚才被王韬碰过的手使劲在校服上擦两下，他的手全是汗，又湿又黏，感觉很不好。

当培训班时间到了时夏织蝶竟然十分欣喜，出门前还特意看了看镜子自己头发有没有梳整齐。下课后出了校门，没有看到那香槟色的车子居然有一阵失望，当她低下头准备去车站时就听到那熟悉的、带着笑意的“夏织蝶”。

自己这行为不好，很不好，算个绿茶还是白莲？但是此刻夏织蝶已经顾不上，见到他高兴的心情是货真价实的，而自己的生活中值得高兴的事情实在是太少太少了。

“你又路过吗？”她不知道自己的嘴角微微翘起，少女的心思已经悄悄的泄露。

他笑一声，很坦然的说：“我来接你啊，一个女孩子这么晚回家不方便的，反正我也没什么事，你晚上上课我都来接你吧。”

夏织蝶只沉默了也许一分钟不到，“谢谢”两个字滑了出来。

“不客气，我太闲了。还有——”他弯腰拿出一个盒子来“给你的。”

“咦？”漂亮的印着旋复花图案的绿色纸盒子、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蛋糕，虽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口味。但女孩一般都喜欢吧。”

“可是我不过生日。”

“干嘛一定要生日才可以，我也是顺便而已；路过一家饼店新开张促销、觉得有便宜不捡真可惜，可是买多了点我就分你一些，要不会浪费的。”

他一本正经的说着瞎话，夏织蝶无语的接过纸盒，很小声的说句谢谢。她坐在副驾上拆开盒子，里面是四块不同的小蛋糕，色彩艳丽造型别致，巧克力的、起司的、焦糖的、水果的。

她不知道确切的名称但看着是这样赏心悦目，她看着其中淡黄色的一块，有着很可爱的一朵镂空小花，切面看着细腻无比，决定先从这块吃起。

施雷扬慢慢开着车，夏织蝶用小勺子挖着慢慢的吃蛋糕，虽然不知道它的名字叫栗子塔但融化在舌尖的味觉叫她想起一种离她很久很远的感觉——幸福。

她曾有过这样的时光的，满是芬芳，又甜蜜又温暖。小时候老师要求写作文《我的家》，她写：我有一个幸福的家，爸爸妈妈相亲相爱也很爱我，我的家就像一块有着奶油花朵的蛋糕一样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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