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这个是‘森林大道’家的蛋糕啊、你什么时候买的?”张燕眼尖,看见夏织蝶书桌上压着一张叠得平平的绿色包装纸,上面用暗金色描绘着旋复花和极乐鸟的图案。
“不对,你才不会去买,它家东西可贵了”张燕已经拿起包装纸看了看,确定是那家很有人气的网红西饼屋。她怀疑的看着好朋友:“是不是施雷扬给买的?你们俩又见面了?”
“没有、我捡的,就是看它漂亮”夏织蝶夺过包装纸转手塞进书本下“这不是收集各种美术素材吗。”
张燕耸耸肩,想说什么却转了转眼珠又咽回去了。
施雷扬正坐在卢蕴玉对面,听她给自己注释《郑伯克段于鄢》,他英文、数学都没问题,语文却很烂,尤其古文,几乎可以说是狗屁不通。
卢蕴玉开始以为和他在国外长大有关,但和他相处得比较深入后发现问题更严重——他的认知有问题,或者通俗讲他的三观有问题。这孩子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行为理念悄然扭曲,所以像数学这样唯一答案、无需辩论的他可以,语文却不行。
“我没弄明白,这到底是说郑伯是杀得好还是不该杀呢?如果他不杀他弟弟,他弟弟可是要杀他的呀,为什么他正当防卫要被说成是不仁义?为什么他弟弟跑远了就应该被放过?难道一个人的罪行是可以因为逃亡的距离而减轻的吗?”
他的迷惑是真诚的,面对这一串的为什么卢蕴玉反过来问他:“那施雷扬你是怎么想的呢?”
他眨了眨眼睛,确实有认真的思考过才回答:“我觉得他还是太仁慈了。弟弟是肯定要杀的,不能坐以待毙是不,他做错的是应该把他妈一起杀了,罪魁祸首是他妈,他弟弟想要王位不是他妈挑唆起来的吗?就是留下了他妈,还什么挖地道见面,反而让后人在历史书里叽歪了,大家也一定觉得他软弱可欺才敢这样批评一个国王。如果杀得利利索索的可能大家要赞美他果断勇猛,是干大事的。”
卢蕴玉后背有些发凉,她定一定神,连声音都不由自主放软几分:“施雷扬,我们传统推崇的是以德服人,暴虐如秦始皇,万世基业不过二世而亡,所以不能一味的看一个人的对或者错。”
施雷扬摊开双手,搭在椅背上,显出几分怠懒:“我知道呀,我知道做人不能都称心如意的,我也很想要我妈去死,可她活得可欢乐了,她不死,那就是我死了。嗯,就像郑伯,他不杀他妈,就只好让后人唠唠叨叨这些破故事,说他做人不厚道。”
她不受苦,就只能我受苦。苦海无边,只能有一个人上岸。非黑即白。无法共存。
椅子发出刺耳的拖地声,施雷扬眼睛里那层不清楚的雾气消失了,他看见卢蕴玉已经站了起来、探着身体忧虑的看着自己。
他龇牙一笑:“对不起卢老师,我又胡说八道了吧,没吓到你吧?”
“施雷扬”卢蕴玉控制住自己想去摸摸他额头的冲动,眼睛里流露出的担忧是实实在在的。
这时施雷扬电话响了,他一看来电脸庞都亮了,跟卢蕴玉道声歉接起:“夏织蝶——啊,是燕子啊,什么事?”
卢蕴玉看着他脸上的光彩又消失了,连声音也跟着懒散,“请吃饭?没问题呀,你想吃什么尽管说,嗯,好呀,那下午放学后我来接你们。嗯,我知道你的功劳,我会好好感谢你的。”
收了电话后施雷扬告辞,卢蕴玉斟酌着说:“施雷扬,我无意打听你的私事,我知道你可能也不信任大人,我只是想告诉不管你有什么样的烦恼、至少可以来找我。”
施雷扬很认真的说:“谢谢卢老师。”
二十六中。当夏织蝶知道施雷扬放学会来接她和张燕去吃饭已经不知道说什么好,张燕瞧着好朋友憋得通红的脸色心里也有点虚,同时也有一点小小的不服气,“碟子我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哪里知道他答应得那么爽快啊,再说这有什么大不了的,这对他来说根本不算什么。”
“我得回家。”
“哎我来给你妈打电话”燕子压根就不容她推脱,又双手合十讨饶:“求你了,就这 一次好吗?是豪庭的自助餐呢我真的好想去的,要是靠自己说不定一辈子都没机会去。”
好朋友如此卑微的话语让夏织蝶喉咙里堵了热辣辣的硬块,她咬住嘴唇几乎要哭了,为好朋友,也为自己。
课后王韬跑过来:“夏织蝶我今天有球赛!”
“我晚上有补习、今天不能留下来。”夏织蝶心虚而眼神躲闪,看着他非常遗憾的样子,有女朋友在边上速度都会更快一些。
“夏织蝶!”施雷扬放下车窗笑盈盈的叫她,笑颜晃眼的很。
而几乎同时又一声“夏织蝶——”从背后传来。夏织蝶闻音转身,施雷扬也跟着把目光投向她身后,就看见王韬跑了过来,张燕从没有这样觉得王韬不识时务过。
“我想起我带了书给你”王韬跑得稍微有点喘“我猜你应该刚出校门就赶了过来、结果正好。”
夏织蝶满脸红晕,呐呐的接过他手里的几本杂志。他们还很疏离,跟他聊天时一点也不懂他热衷的蓝球和汽车,那些黑人明星在她看来都长得一个样子,而什么配置什么驱动完全就是听天书,王韬就说借她几本杂志看看,尽可能的培养共同话题。
“哎、这是你的熟人?”王韬看见她们站在一辆新款LAND CRUISER面前,张燕都已经拉开了车门,这种深金色是杂志上没有的,不由大感兴趣。
“不是、是燕子的朋友。”夏织蝶没来由脱口道。
张燕交际之广班上出了名的,认识社会青年也不稀奇,但一听是张燕这种渣渣所厮混的那还能是什么好货色,王韬也顿时打消了和车主聊两句的念头,就跟夏织蝶道别回操场去了,心里在想要不要跟夏织蝶说一声呢,如果真的交往要她跟张燕最好断绝来往,张燕名声太臭了。
张燕催促了两声夏织蝶才慢吞吞的往后座而去,她动作僵硬,脸皮火辣辣的,有种无地自容之感。施雷扬叫她“夏织蝶你坐前面来啊”。
“不一样吗?”她只低着头把书放进书包,挨着张燕坐好再也不肯说话。
只张燕兴致不减,她俨然很熟的对施雷扬说:“哎你干嘛买这个车呀,这么大又这么笨,看着也不认识,要是开一台宝马多好,哎施雷扬你家里有跑车吗?法拉利什么的,那才叫门面呢。”
施雷扬居然很有耐心的回答了她:“我喜欢。”关你屁。
好像有微弱的火花跳跃了一下,一直垂头装鹌鹑的夏织蝶不由抬了抬头,LAND CRUISER,他是喜欢这个名字,自己也很喜欢,念着就觉得有无限的勇气,也许有一天这勇气能够带着软弱的自己冲破一切障碍,一往无前。
她的目光恰好和后视镜里施雷扬的眼神撞在一起,就见他挑起嘴角笑了。
豪庭自助餐厅在中央广场福茂商厦的三十二楼,是一座旋转餐厅,365°全景玻璃幕窗风景无敌,夜景尤为浪漫,算本市特色餐厅之一。落座后张燕就直扑餐台,夏织蝶却怏怏的坐着不动,瞧着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你喜欢吃什么?我帮你去拿。”
面对他的殷勤她摇摇头,这种地方确实很难得来一次,可是她一点胃口也没有,甚至因为从中午时分开始轮番的敏感、猜测、难堪而胃有些难受。
施雷扬沉默了片刻,去取了一杯温的柠檬水放在她面前,看着她低垂的脑袋瓜,轻声道歉:“对不起。”
其实像晚上她散课后那种片刻相处的时光已经足够好,她坐在身边说话,发发对学校、对功课的牢骚,气氛已经变得很自然;可是自己太贪心,想多一点,近一点,想白天里也和她在一起,于是又变成这种局面。
他并不是想让她难堪的,但没有张燕他也不知道该怎么走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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