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时刻,天地之间弥漫着一股清甜。
秦烟一推开门,便看到肖敬微坐在院中,眼帘低垂,也不知是睡是醒。待要走开时,肖敬微轻声询问:“师妹,卫小郎如何了?”
“还在发热,昨夜煎过一副药给他服下。”
“嗯,”肖敬微自椅中站起,伸开双臂,猛吸一口气游走腹怀。
“卫凌死了。”
“我知道。”
“你该拦住他的。”
“君子有成仁之美。”是,成仁,而非成人。
秦烟站在门前,腰背直挺,一身还未换下血染发黑的男装,朝霞之下,面色古井无波,让人不能直视。就连肖敬微也要微微移开视线。
“我是真的感觉,你这几年性子越来越冷了。”
“与我无关。你也知道他,易地而处,你又能不能拦他?”秦烟说完,再不等肖敬微回话,抬脚朝厨房走去。
肖敬微又摸着椅子扶手缓缓坐下,闭目养神。
等到张彦孝出来,肖敬微立即睁眼,摆上一副惊讶的样子:
“师弟果然龙精虎猛,昨天挨了一刀子,今天就能下床。”
“你就是盼我死吧。”
“五弟知我,正该如此。说实话,我看上你那只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雕随主,我死了你也拿不去。”
“那可不一定,”肖敬微翘着腿,弹出两根手指甩了甩,“那雕大,起码能吃两锅。”
“我弄死你。”
一番吵闹不休,又吵醒了林文铮。两人看到林文铮出来,束手就要招呼,却听见西舍一道娇骂:“吵死了,安静点。”
“大侄女,是鸡在叫。”
“那就把鸡杀了啊!”
林文铮皱着眉头,走过去拍了拍林逾蓝房门:“起床。”
“我今天就要走了,师兄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我也回去。”
“那我也走。”张彦孝跟道。
“你留下。”肖敬微摇了摇头,“你伤未好,还是呆着吧。”
“师兄吃了就走?”
“等人。”
“谁?”
“孙平。”
这一等便从日头初升,直到太阳开始西斜。肖敬微坐在院中,手指点在木桌上。“嗒嗒”之声不急不缓,面上微笑始终不变。
林文铮却是打包好行囊,随时就要出发。
“师兄不等了?”
“就算昨夜不好问路,这白日一天还不能回来?明显事办砸了。”
“嗯。确实。”肖敬微不置可否。“师兄回去准备如何?”
“搬家。我在庆州还有一座乌堡,可做新家。”
林文铮走进卫陌房间,看了眼卫陌,拍了拍林逾蓝的肩头。
“走了。”
林逾蓝今天一天都在卫陌房中守着。正直天真烂漫年纪,突然听说身边有一个人丧失父母,全家遭逢大难,以后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了,只觉万般可怜。
对几天来与自己吵嘴的小无赖,也渐渐淡了厌恶的心思。
“爹爹,我们把他带上吧。”林逾蓝仰头渴望的看着林文铮。在绝大多数的少年人眼中,带一个人回家,无非只是每天给他一间房,两顿餐,便同邀请玩伴到家做客一样,每日在一起玩耍。少有少年能考虑到请这个朋友到家背后的麻烦,乃至——杀机。
“不行。”
“为什么?”林逾蓝扭着身子,抓着林文铮衣袖左右摇起来。
“没有为什么。”
林逾蓝再要求情,陡然听到外面院子大门被人撞开的声音。
“可算是让我追回来了。”
一道浑厚的声音在院门处响起。正是孙平。
林逾蓝一看到孙平的短胖身躯,陡然一股遏制不住的怒火朝天涌起,剁着脚冲向院子。
“你这贼胖子,亏我还喊过你叔叔,你前天竟然那么对我!”一边说着,一边高举夹着木板的右手。
孙平被吓了一跳。立刻向肖敬微望去,示意搭救。那知肖敬微当做没看见一样,仰头望天。
孙平只能咬了咬牙,低头赔罪:“前天实在迫不得己。要是扮的不像,怕就要被人宰了。伤了林大小姐,我这心里愧疚难安啊。”
“嘴上说的轻巧,哪能让你这么过去。”
“那大小姐想如何?”
“以眼还眼,以手还手!”
孙平偷偷看了眼林文铮,见对方面无表情,只能咬牙应道:“成!”
说罢走到肖敬微面前的桌子那,撸起袖子就将手放在小桌上。不低头实在不行,没见人家背后还站着她爹吗?那可是个杀人魔,死在他手上的,非要说十万、八万的那是夸张,但真要论,你说一万个肯定是说少了。
“前日我只顾苟命,伤了无辜的林家小姐。今日一报还一报,愿断一臂,以做谢罪。此我自罪,怨不得别人。”
孙平一脸凛然,悄悄对着肖敬微抖了下眉毛。肖敬微余光看到,微不可查的点了下头。
“好,话是你说的,不准躲!”林逾蓝快步来到桌前,左手拔出腰上短剑,高举过头,一剑剁下。
“啊!”孙平一声痛呼,见那剑真的砍了下来,连忙运起内劲,崩住肌肉,夹住短剑。左手抓住林逾蓝手腕,不让她再发力,肉球一般的胖头低在林逾蓝面前。
“小姑奶奶,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吧!”
又抬头怒骂肖敬微:“肖老三你个混蛋,你怎么不知道拦着啊。”
肖敬微一脸错愕:“我以为你自己会缩手。真的,你信我。”
“我信了你个鬼!我还以为你会帮我拦住。”
“行了。收剑吧。”林文铮朝着女儿发话。
“吱呀”一声,秦烟推开房门走了过来。
昨夜秦烟看守了一夜,自清晨后便在房间里睡觉。听到孙平叫喊,被吵了起来。没多久,张彦孝也来到院中——他今天躺的比站的多。
几个人就在这院中聚首,或站或坐。
林逾蓝看几个人要说话样子,恐怕要花些时间,便缩头跑到卫陌房间中。
张彦孝没顾得上看孙平笑话,张嘴问道:“灭口了么?”
“没赶上。”
“你个鸟贼,倒底是没赶上还是没敢上。”
孙平晃了晃脑子,有点迷糊,一时没听明白这话意思。陡然又反应过来:“我是真没追上,我追到山脚的时候,这人已经骑马开始跑了。我这身体,骑马也骑不快啊。”
林文铮再不多言,吩咐秦烟晚上收拾好东西,只待明早天亮回家。
“那卫小郎怎么办?”张彦孝疑惑的问一句,看了看众人脸色,试探着问一句:“要不,我留下来看着?”
“没用,”林文铮直摇头:“最多四五日,南边又得有人摸过来,这地方不安全。”
“直接送太原呗,多大点事。”孙平脱口而出。
“太原现在万万去不得。太玄。”
“有那么厉害?”
“嗯。”
“送师傅那儿?”张彦孝出了个主意。
“开什么玩笑?不行。你这是给老人家惹麻烦。”出言反对的却是林文铮。
“真不行就二爷将他带回家去得了。”
林文铮呵呵冷笑,不作回答。
“你们怎么就只顾着他了,也不替我想想,我该去哪儿呀。”孙平用完好的左手揉揉脑袋。
“你们都想岔了,并不是说要给卫小郎找一个长久安居之地,也并不是孙当家以后做不了水上的生意了。”肖敬微从袖子里掏出一把折扇敲敲脑袋:“我说的是,两年!”
“两年?”
“卫家现在已是满门被灭,因为只落下一个卫陌,所以显得格外注目。但是那朱泼三现在贵为一路诸侯,又岂能天天盯着一个孤儿?也许一开始还会记得,叮嘱手下。但日移月异之下,终会淡忘。”
“所以说最多两年,这件事就会被忘了。”
“没那么简单吧?”
“放心,时间越久,他的属下越不会让他想起这件事。”
“那要是他自己想起来了呢?”
“那他要杀的也就不是卫小郎了,而是他那帐下某一个负责此事的从属。”
“所以说到底去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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