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朋友

夏日的清晨，卫陌让一股牛粪燃烧的缭烟呛醒。

卫陌咳嗽的睁开眼一看，召莫弱正在门口点着火堆，熬着一锅黑漆漆的东西。看着怪让人恶心。

披起外衣下了床。淡淡的和召莫弱打个招呼，就要跨出门去。

“怎啦？睡了一觉还在气啊？”召莫弱在身后喊住他。

“没有，气什么？”卫陌回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回答：“我出去逛逛。”

召莫弱摇了摇，笑着任他离去。

辰时的太阳，已经开始渐渐炙烈起来。

卫陌逛了半圈，见到许多部落里的人来回忙碌，或扛着柴草，或搬着木盆。忙碌中带着一股和谐，更显得无所事事的卫陌格格不入。

突然，前方出现一个小家伙背着一篓子衣服，歪着脚步一点点的向小湖挪去。

卫陌上前一把抓起皮子扛到背上。小家伙感觉重量一轻，立马疑惑的看向身后。转过头来，可不就是昨日在溪边递给卫陌一支小野菊的女孩。

见到是卫陌，常日经受吹晒而显得黑黝黝的小脸，立马漏出纯真的笑脸，对着卫陌说起听感谢的话。

可惜卫陌听不懂，只能陪着一起笑，并排向湖边走去：“我叫卫陌。”

小女孩皱着眉头表示听不懂卫陌的话。

卫陌伸手一用力，将篓子向肩膀上提了提，空出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卫陌。”

“微......馍？”

“是——卫、陌。”

“微、馍。”

“卫陌！”

教了十来次，总算是教会了小女孩怎么说卫陌的名字。

卫陌点点头，伸出手按着小女孩额头：“你叫什么？”

又是一串让人听不懂的室韦话。不过卫陌还是抓住了小女孩的两个发音：

“你是说你叫‘恭喜’？”卫陌指了指小女孩的鼻子，尝试着问了一下：“恭喜？”

小女孩笑着点点头，学着卫陌的样子，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子：“恭喜。”

一大一小，就这么手脚并用地比划着交谈起来，逐渐靠近湖水南岸与山溪的交界处。

溪水末端，靠近小湖处，一早就有十几个部落的妇人和女奴在浆洗衣物。其中一个女奴抬头看到卫陌两人走来，急忙掀起衣摆来到卫陌面前接过篓子。

卫陌看着对自己躬身微笑的女人，陡然想起来，这就是当初刚来绀南是，伺候在俺拓耶没身后的女奴。

“阿嬷。”恭喜跳到女人身边，用室韦话对她咕噜噜的介绍起来。

女奴含笑，又对卫陌低头施礼。卫陌拱拱手，笑着对恭喜说：“恭喜，我先走了，”

说罢，向她摆摆手，沿着溪水逆流而上。

卫陌来到昨日歇息的松树下，将衣服下摆塞进裤腰，卷好袖子，从小溪里抓起一块差不多人头大小的石头，举过头顶。

有些事，不曾去做，不愿甘心；有些人，不撞南墙，不会死心。

即便自己是一个人，哪怕学不会什么武功路数，最少也能先打熬力气，练一练体魄。

这一举就是半个时辰。初时还感觉轻松，没一会就感觉胳膊开始发涨，手心摇摆起来。渐渐脚心开始发热，一股钻痒，双膝以下逐渐发麻。

卫陌一个承受不住，大石沿着手腕摆动方向砸在身前，滚了半圈才卡在一颗小树下。

从举起到落下，不过三四十息而已。

卫陌撑着膝盖粗重的呼吸，恢复气力。

待喘了几口气，卫陌又扛起青石，不过三十息，再度抛下。

再举，

再落......

直至第五次，连石头都抬不过胸口时，卫陌一屁股坐在地上。

当初，家里的开拳师傅教的那套桩法，是怎么站的来着？

忘了，早就忘了。甚至于那个师傅是姓周还是姓邹，卫陌也想不起来的。

躺了一会儿，卫陌往山下走去，决定午后再来。以为多练练，总归能摸索出来。

可是在下午时，卫陌却遇到了点麻烦。

当他扛起石头，第二次落地时，上游出现一个人朝他喊了一声。

卫陌转过身，看到一个人朝自己走来，正是当初向自己敬酒被拒而恼羞成怒的诺敏。

卫陌不知道对方是何用意，反正先学着室韦人的礼节抱臂向他躬了躬身子。对方却是上前按住他的肩膀。

诺敏知道他听不懂自己的话，伸出一只手指了指地上的石头，然后对着卫陌摇摇手。

“是我做的不对吗？”卫陌看着诺敏，见他脸上带笑，指正着自己的错误，心里不禁一暖。

原以为有过第一次夜宴上的误会，两人即便做不成对头，恐怕也会成为陌生人一般，偶尔撞见也如看不见一般。

从没有想过，这个草原少年有这么大的气量，还愿意来和自己交朋友。

诺敏弯腰从地上搬起石头，按召莫弱所教的站立方法，将石头举过头顶。扭过头，示意卫陌来看。

卫陌见到诺敏双脚相隔半步，脚尖微微向内，双臂半托，手肘稍稍向外弯曲，双手不是手指向外，而是向内对着头顶。便示意诺敏将石头交给自己。

诺敏放下石头，将它托给卫陌。等卫陌举起石头，诺敏又不断替他纠正细微的动作。冷不防旁边的灌木里窜出一个人影，大声吓着他们：“哈——”

卫陌一惊，手中青石滚落，诺敏眼疾手快将他往前一拽，免得被石头砸到脚跟。刚把卫陌扶稳，张口就对灌木那的人影破口大骂：“那日苏，你是不是找死啊？”

话不说完，就搬起那块青石朝着那日苏砸去。

那日苏一早机灵的躲到一边避过石头，嘴里喊着：“摩勒大叔说了，谁都不准教这汉人学功夫。”

“我就教，你管得着？不服气你去摩勒那儿告我去。”

“你教也是教错的，明明是先站好腿再扛石头。”

“我乐意，就喜欢先扛后收脚。”

那日苏不与他争辩，挥臂呼喊卫陌看过来。

卫陌听不懂室韦话，但也知道诺敏在替自己呵斥对方，见两人争吵起来，对着那日苏就要骂。却见那日苏对着自己挥臂，似乎在说什么。

又见他抬脚来到那块青石旁，双脚迈开向内扎稳，下腰捞起青石，猛一口气将石头托过头顶。

卫陌眼前一亮，这姿势，纵然是没学过武，也能感觉到比诺敏做的要更像模像样。

诺敏不在多话，来到那日苏跟前，抢过石头，抱回去递给卫陌。

卫陌学着那日苏的动作，先扎好腿，再托过石头举起。

那日苏走来一屁股撞开诺敏，将双手伸在卫陌脸前，不断扣动这十指，示意要用手指发力，

卫陌明白过来，逐渐用十指发力，托起青石。可惜长期被溪水浸泡的青石，终究有些滑，让他吃不住力，转眼又脱手落下。

诺敏在旁边，一见石头有滑落的迹象，立马伸手接过。

“这石头有点滑，练功不合适。”诺敏也不知道是在对谁抱怨，反正也只有那日苏一个人听懂他的室韦话。

“山上石头那么多，给他找一个差不多的就是。”那日苏不在乎的说着，抬腿向周围翻找起来。

卫陌对着诺敏伸出手，想要接回石头，诺敏却摆摆头，示意卫陌朝那日苏看去。

没等片刻，那日苏已经抱着一块差不多大的灰白岩石回来，递给卫陌。

“用这个？”卫陌露出询问的表情，看向两人。

诺敏弯腰，直接将怀里的青石丢回溪中，砸起一片水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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