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星点点,清冷的月光侵洒而下,明亮如旧。
“噼啪!”
张念手握数根干柴,慢慢放入火堆之中。火堆两旁支起两个木架,中间用串着两只野山鸡。身旁的师兄左右两手分别握着一根串着山鸡的木棍。只见木棍左右翻滚,上下旋转,空气之中香气弥漫。
他们二人都没有说话,一片静寂,只有柴火“噼啪”的声音和极远处不时的几声狼嚎。
火焰逐渐旺盛,二人眼睛深处倒映着的小火焰也越发旺盛。
师兄也不是黑衣人的装扮,宽大的黑袍整整齐齐的放在身旁,略微有些苍白的脸在火光前显得有些红晕,他的目光一直注视着眼前的山鸡,未曾移开一眼。
“呲呲呲。”
山鸡在师兄精湛的烧烤下,肉质变成淡淡的金黄色,一滴滴油汁从肉身上缓缓滴落,落在火堆之中,发出“呲呲呲”的声响。
张念露出惊喜的神色,不禁喊道:“师兄师兄,熟了!熟了!”边喊边扔下手中的柴火,转身将手伸入身边的布包里,不断翻找。
师兄神色依旧,继续将山鸡翻身,着手开始烤另外一边,轻声说道:“都说了多少遍,切莫着急乱了阵脚,为何还是这么急性子?”
师兄的声音雄厚低沉,隐隐带着一丝威严之感,不过此时却是带着些许无奈。
张念还在那翻找布包,头也没回的说道:“我也不想啊,五脏庙在那闹腾。”
师兄摇了摇头,他也知晓自己这些闲话肯定只会被他当作耳旁风,也不想多费口舌,于是转口问道:“这次北行,可有收获?”
张念轻叹道:“哪有什么收获?虽说小门小派里不乏有些奇异剑法,可是这几个月来,遇到的那些都不是我要找的,太难了…咦!终于找到了。”说罢,他面带笑意,从包里拿出一些小小的布包和一些瓶瓶罐罐的粉末,打开一看,原来是一些盐巴佐料。
张念大笑道:“果然,烤山鸡最不能缺的就是这个,来来来师兄,都给你。”
师兄并未接手,反而叹口气,道:“从你选这条路开始,我便认为它是错的,师傅也劝你放弃,可你依旧执着如斯。这么多年过去,你见了那么多剑法,学了那么多剑招,可每次都以失败告终。这条路,你真要一直这么走下去?”
张念笑了下,有些勉强,沉声道:“师兄你又开始了。”
师兄道:“偏路终究是偏路,大道永远是大道,或许你并没有错,可你另辟途径,若是不成,你就永远没有退路了,等待你的将是庸碌一生。”
张念没有回答,他抬起头,静静的看着这漫天繁星。星空浩瀚如海,自己仿佛置身在这星空之中,那般渺小无助。许久,张念低下头,细细看着雀跃的火焰,眸中的火苗愈发强烈:“这条路,我一定要走!”
这句话,如同誓言,在他决定那一刻起,心里便只有这个目标:一定要走!
……
何为修行?
从女娲娘娘授于人族修行之法起,人族便开始踏上修行的路。修行的本质,是吸纳天地灵气,激发自身本源灵力,从而成仙,踏入天界。相传成仙之人能与天同寿,长生不老。
经过数千年的时间,纵然诸多功法不同,但其本质相同,皆以成仙为目的。但凡世间修行者,修行之路化为数个境界,从始而终。
其一,聚气。感知并吸纳天地灵气入体,以大周天运转,与天地同息。全身经络稳固,则聚气圆满。是为聚气。
其二,凝神。周身经络稳固,便可凝聚神魂。以灵气推开天灵,沟通天地,凝聚神魂于自身。是为凝神。
其三,观光。神魂凝聚,居于祖窍。观光之境,便是凝集性光,茁壮神魂。光散性即散,光聚性即聚,光定生即定,光满性即满,光圆性即圆。是为观光。
其四,还虚。神魂圆满,从祖窍回归心海,无为而定,入于虚空之中。是为还虚。
其五,合道。虚空之境,依旧处于天地。合道之境,便是忘记虚空,摆脱天地有为法度,超越自身。是为合道。
其六,化凡。褪去凡体,羽化成仙,飞升天界。是为化凡。
......
张念也知师兄说的对,修为境界才是根本,只修剑法不修境界,本就是无稽之谈,到最后,纵然剑法再精妙,也无法伤及别人一分一毫。
但他有着不能改变的理由。
师兄从始至终都没有抬头看他,他的眼里仿佛只有手中的山鸡。肉质逐渐到金黄,油汁的滴落也越来越少,师兄终于停止了烧烤。他从张念刚拿出的瓶瓶罐罐中拿出一些盐巴佐料,均匀撒在肉身之上,最后,他将一种棕黄色的粉末撒上去,香味,瞬间浓郁百倍。
一旁沉思的张念闻到这个味道,立即回神,咽了咽唾沫,伸手接过师兄递过来的烤山鸡,轻吹口气,一口咬了下去。
“还是师兄的烤山鸡好吃!”张念狼吞虎咽。师兄做的烤山鸡虽然简陋,味道却是极其鲜美,佐料均匀入味,每一口的味道都是那般美味,虽然时常可以吃到,但每一次吃都会有种惊艳的感觉。
在他看来,这大概就是就是人间美味了吧。
师兄看着他的吃相,笑了笑,道:“我们的手艺未必相差甚远,若你将你练剑的耐心和功夫用在烤肉之上,味道未必会比我的差。”
“得得得,师兄,吃饭时候不谈修行。”张念连忙打断,岔开话题,询问道:“对了师兄,如今我们离极北之地越来越远,还有多久才能回家?”
师兄知晓他的性格,也不在多说,回道:“绕些路的话,还得几日才能到。”说罢,他抬头,看了眼张念,又道:“若不是你境界低,恐怕我们现在就已经到了。”
“停停停,师兄你又来了…”张念连忙摆手,转念间又问:“绕路?又要绕过长安城?”
师兄点头。
张念叹口气,叹息道:“好久没有去长安城了,没想到这次也没法去了。”
师兄依旧平静回道:“除夕将至,再拖下去恐怕回不去了。”
张念奇道:“不是还有些时日吗?”
师兄淡然道:“晚回一日不如早到一日。”
张念心里道:那还绕路。不过这话他可不敢说出来。
“噼啪!”
师兄折了些柴火,放入火堆之中,火焰又逐渐旺盛起来。他沉思片刻,说道:“年后…你便十六了吧。”
张念点头。
师兄长叹口气,道:“时间,过的可真是快,你若依旧坚持自己的路,恐怕、留给你的时间真的不多了。”
张念知道,师兄所言之事便是修行,但是师兄说的时间不多,他并没有听明白。于是问道:“师兄,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师兄笑一笑,笑意中仿佛带着几分凄凉,他没有回答,他抬起头望着浩瀚星空,过了许久,才说出一句话:
“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的。”
……
山谷深处,小湖中央,亭台之上。
一位少女,倚栏而立,她望着湖面,右手轻抬,片片雪花落入手心,带着几丝凉意,消散在手中。
“哎…”
一声叹息,少女转身,对着亭台中央的美貌女子轻声说道:“兰姨,师兄他们何时才能回来?”
那位被称作兰姨的美貌妇人回道:“算算时日,应该就是这几日。”
少女“哦”了一声,转身看着这漫天雪花飘散而下,幽幽道:“这雪,落入手心既化,落入水中即溶,即便在这冬季可以拥有短暂的时光,可总有一天也会化为乌有。兰姨,你说,这雪,从开始便有存在的必要吗?”
说罢,她突然咳嗽起来,兰姨连忙起身,将手中手帕递了过去,轻轻拍动少女背部。白色手帕之上点点殷红,她的唇,也如血般盛红。
兰姨看着她苍白的脸,心里更加难受,她扶住少女,说道:“小楼…走,兰姨带你去见黎老。”
小楼笑了笑,说道:“不必了,兰姨,不必了…黎老已经帮我看过了。”她的话语带着几分虚弱和颤抖,却也有几分淡然。
雪依旧在下,风依旧再吹,吹的更加刺骨。
兰姨没有说话,她将小楼身上的衣物裹着更紧些,只是,她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小楼握着兰姨的手,摇了摇头,道:“兰姨不必为我担心,其实这样也好,虽然有些遗憾,但有你们就够了,只希望在迷离之际,能看到你们最后一面,也就无憾了。”
兰姨颤声道:“不会的,不会的…”
有时候,命运就是如此不公,身体健全者因小事失志,最后感叹世道不公而一心寻死,殊不知这世上还有比他更不公的人。或生或死皆由天定,人生之路皆要行走,路长之人自觉路漫漫而平淡无趣,路短之人感叹时间飞速而欣赏沿途风景,纵然辞世,也而无憾。
小楼便是如此。
“轰隆!”
亭台走道,尽头是山体之内。此刻从山的那边,传来仿佛地动天塌一般的巨响。小楼听到声响,便知晓是山门已开,也就代表她盼望的人也即将回来。又是一声巨响,寒冬时节,本就飞鸟稀少,却在这响动之下,化为惊弓之鸟,从山间直飞天际。
阵阵脚步声从山洞之中传来,或远或近,或高或低,最后逐渐清晰。
“吱呀!”
走道尽头的木门被轻轻推开,一高一低两个身影出现在那里。
张念站在门口,看着亭台的二人,对着那个面露惊喜的少女,大笑说:
“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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