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生死时速

就这样呆呆地躺了片刻，秦刚的眸子突然慢慢有了些焦距。他摇了摇头，轻叹一口气，又爬了起来。

他想起了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曾对他说过：“人只要还活着，还有一口气，一切便都还会有希望！”

低垂下眉眼，他静静地思考：希望，究竟在哪儿？

环顾四周，秦刚已经没有可资凭借的东西了。一夜的海潮将荒岛冲刷得干干净净，四里不但看不到一块甲片，连他已经用得颇有些习惯了的鸟喙都不知去向。视线可及范围之内，没有一株怪花，没有一丛棘刺。只有轻轻吹拂的海风，带来淡淡的湿气，还有缓缓退去的海水，泛着粼粼的波光。

秦刚沉吟了一会，不经意间把手插进了裤兜，碰到了一样东西，他皱了皱眉，突然心中一动，有了个模糊的想法。

他抬起头，看了下日头，时间还很早，潮水还在缓慢而坚定地退着，他还有足够的时间，可以慢慢推敲完善一个计划。

风渐渐大了，吹得秦刚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猎猎作响。在阳光与海风的共同努力下，他的衣裤很快就干了。但是不论是衣服还是皮肤上，都析出了一层白白的结晶盐，粘腻得难受。然而此时并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秦刚只能稍稍掸了掸身上的结晶，然后在中央礁石上找了个稍稍平整的地方，又躺了下来。他不想一直站着被风干吹着，虽然有太阳温暖着，风却依然会迅速带走他的体温和汗液。

然而海风却根本不愿给秦刚休憩的时间。随着时间的流逝，它不但不见减弱，反而愈发猛烈。到了最后，它不但吹起了四里澎湃的巨浪，还带来了半天如潮般黑压压的云海。

黑云汹涌而来，很快越过秦刚头顶天空，继续扩张它的版图。没过一会，便将这片天空牢牢地占满。在隔绝了和煦的阳光后，黑云中紫光连闪，突然一声惊雷响彻天际，天空中便即落下稀稀拉拉的雨滴，随后又迅速变成瓢泼大雨。雨水冰冷无比，刚一蹿入秦刚脖颈，便冻得他一下绷紧了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在冰冷雨水扑打下，秦刚身体绷得很紧，他双手慢慢攥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在这样的天地伟力前，他的一切构想都恐怕已经没有丝毫成功的可能。只这片刻间，倾泻而下的雨幕如同瀑布，冲刷得荒岛就像闹了洪涝灾害。在这荒岛外惊涛骇浪、荒岛内浊水横流的艰难时刻，秦刚只能紧紧地倚靠在礁石上嶙峋的石缝处，苦苦忍受着雨水浇体与狂风肆虐的双重折磨。

他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暴雨能快点过去。倘若这雨下到海水涨潮，他就再没有一丝活命的机会！

“咿，啾啾！”正当秦刚在风雨中瑟瑟发抖时，他耳边突然传来几声尖锐的啼鸣声。然后，秦刚就在迷蒙的雨幕中隐隐约约见到一个巨大的黑影分波破浪而来，在身后留下一条长长的白线！它速度极快，只在眨眼间，便冲到了近处。

透过厚重的雨帘，秦刚定睛看去，只见礁石边露出一个大脑袋，却不正是他之前见过的那只……“海豚”？

“你怎么又回来了？”秦刚忍不住问道，不过他话刚说出口就觉得自己犯傻了，这海豚难道还能听懂他的话不成？

然而眼前的海豚除了咿咿呀呀的叫唤，根本说不出别的什么。一人一豚一时大眼瞪小眼。到了最后，“海豚”似乎不耐烦了，突然一跃而起，一脑袋拱来就把秦刚给撞下了水。

毫无准备之下，秦刚一落入水中便直往下沉去，也亏得他忙中不乱，瞬间屏住了呼吸，否则免不了要呛一大口水！

正当他要蹬腿浮上水面时，一道黑影倏然钻到他身子底下，一下托起了他。不等秦刚反应过来，便转身冲入海中。秦刚没防备之下瞬间后仰，差点滚下去，忙下意识抓住它背鳍。随后“海豚”再次加速，猛地冲出水面，跃过一道横向拦截而来的黑藤，轰然落入边上的暗沟里，然后顺着‘离岸流’，轻轻一甩尾巴就游了出去老远。而这时候的秦刚还没从这电光火石间的冲击中缓过神来。

“它要带我离开这个岛？”秦刚心想。

他张了张嘴，却什么话也没说出来。迎面扑打来的风浪已经打得他呼吸都困难。他背靠着“海豚”的背鳍，忍着巨大的冲力伸出一只手往前摸索，却是摸到了一条绳索一样的东西，顶端好像还有个小球。

可这一摸似乎打开了个按钮，“海豚”瞬间再次提速，几乎可以说是载着秦刚在水面上飞掠。迎面来的水浪如同无数小石头一样，打得秦刚面皮生疼，他慌忙低下了头，随即用另一只手也扯住了“缰绳”，这才避免了被甩飞之厄。

艰难地挺了好一会儿，不知道一人一“豚”蹿出了多远，才见“海豚”渐渐降低了速度。秦刚抬起头，发现暴风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变小了许多，现下这里正笼罩在濛濛细雨之中。也或者说，他们离开了暴风雨中心地带，到了这片雨云的最外围区域。

“唧唧，咿唔，啾！”“海豚”的声音再次在秦刚耳边响起，秦刚却不知道它在说什么。他只是紧紧抱住“海豚”的身躯，深怕从这圆滚滚的滑溜身上掉下去。

见秦刚还没搭腔，“海豚”转过身，让秦刚看向他们来时的方向。

秦刚抬头望去，顿时骇然失色！

只见极远处的浓云与水幕之中，之前那片岛屿早已消失不见，不知何时海面已上升成一座千米高的山峰，几乎与黑云接壤。随着一道耀眼的白光充斥天地，在滚滚的惊天雷霆中，海面巨峰突然炸开，一颗大如山岳的脑袋露了出来！

“这是什么东西？！”秦刚不禁骇然失色，一时间冷汗直冒——如果他刚才没跑出来，就算不从上面掉下来，怕是也会被漫天的雷电劈成焦炭……

想到这里，很凑巧的，一片密密麻麻的雷链恰在此时如雨落下，浇没了那片海域，一阵强光骤闪，秦刚瞬间感觉天地间一片白花花的，隔了好一会儿才在漫天震动的雷声中回过神来。秦刚突然觉得浑身直发软，两手一时间汗涔涔的。他不禁抱紧了身下的“海豚”，心中暗暗感激它来得及时。不过，“海豚”显然并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只是“咿咿唧唧”叫了几声，转身一摇尾巴，载着秦刚游向了大海深处。

回首来时方向，之前那漫天的黑色云海此刻已经变成一条淡墨细线横卧在天边。而其上，不知何时出现了一轮明净的圆月，孤冷清凄，与秦刚身后暖煦的太阳遥遥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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