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竖子

“第廿七师团目前在兰考正面，第卅二师团则猛攻杞县，不过这两处虽不是铜墙铁壁，但曲兴、陈留等二线阵地保有大量随时可以增援的预备队，因此兰东的问题还不大。”作为主导豫东战事的冀鲁豫战区的参谋长周光有站在地图前为戴季良等人介绍着。“现在的问题是郸城之线，第七军以2个师围歼野野村支队万余日军打得非常艰苦，而外线以4个师阻击日军2个师团21个步、工、辎、炮、骑大队更是兵力吃紧。”

周光有这话似乎有些夸张，虽然兵法说“倍则攻之、十则围之”，以郸城包围圈内3：1的力量对比，去叩击日军顽强的防守似乎的确有些力量不足的样子，但外线动用4个师3.6万余战斗兵、150余门七五口径以上的山野炮及配属的防空炮、战防炮部队来阻击日军21个战力有很大水分的混合大队2万余人却应该还是游刃有余的。

不过周光有的担心并非空穴来风，要是内线迟迟不能结束战斗，日军援兵又纷至沓来的话，胜负的天平还是有可能发生逆转的。

“冀鲁豫战区因此希望能将在阜阳、阜南一线的第二集团军王以哲部3个军全部调入郸城一线，以便强化对野野村支队的进攻，并相机向鹿邑、亳州之线反攻，威胁归德、铜山，动摇日军后路，且在可能的情况下顺势截断津浦路的交通。”

对于马康和周光有的要求，戴季良、张自力等人还没有作答，那边张学良就忍不住发问了：“第二军的6个师现在什么位置？马长官这边准备把这支部队雪藏到什么时候？为什么不用该部增援郸城非要从鄂豫皖调动第二集团军？”

“鉴于（黄）河北日军有越河的迹象，第二军目前正以2个师在正县和荥阳执行河防任务，另外4个师及第一、第四摩步旅则已经进入杞县以南出击阵地，一待兰东日军出现疲态或宁陵日军被调动的迹象，该部即会出击。”

周光有解释的已经很清楚了，这支部队是最后的底牌，一旦翻转出来，那么就到了决定胜败的时刻。

“问题是杨虎城对第二集团军也有自己的打算。”张自力扫了扫身后的副官，副官会意的从皮包里掏出一叠作战预案来。“鄂豫皖战区判断日军在淮河一线兵力薄弱，准备调用第二集团军向淮南、大通、蚌埠、固镇之线出击，彻底截断津浦路、淮南铁路，然后视日军反应情况或合同第十六军团向合肥之线攻击第十六师团，或北上收复宿县、铜山。”

说起来这两个方案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归结到最后都是截断津浦路动摇华北与华中日军的联系，形成局部反攻的势态，但是问题的关键是由哪个战区来主导这次大反攻。由于杨虎城已经相忍为国把第七军拨给冀鲁豫方面指挥，因此再让他把反攻的主导权让给马康，这就会给人戴季良在偏袒嫡系的印象，不利于西北的形象。

“参谋长，杨长官的方案我能拜读一下吗？”

周光有却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他如此要求着，对此戴季良只是以目示意，于是张自力把文件递给他，周光有一目十行的扫了一遍，结果真的被他发现了几个疏漏之处。

“钧座，参谋长，张副总司令，这个方案有个缺陷，”周光有在文件上点了点。“若是按鄂豫皖的计划执行，固然打在了日军最薄弱的位置上，可以用最少的牺牲获得最大的效果，但是这么一来，豫东的数万日军就有可能全身而退，那么就存在一个问题，是消灭日军有生力量为上呢？还是仅仅收复一些城市闹出一点声势来为佳······”

“老把叔，杨虎城这边可不好说话啊。”周光有走了，张学良却留了下来，虽说此刻他借用的是杨虎城的名义，但实际上任谁都知道他是担心第二集团军会被用在最艰苦的防御战上消耗殆尽了。“而且消灭日军的有生力量固然重要，但政治上的影响不能不提。”张学良早就窥知戴季良的野心，自然话题就往这方面引。“在全国抗战的低潮时期，在投降派、叛国贼层出不穷的今天，能大面积的收复失地，对确立西北的地位是有极大的好处的。”

“但消灭日军四个师团一样可以获得如此的声誉。”张自力却似乎已经赞成了周光有的方案。“汉卿啊，你要想清楚了，若是没有了这4个师团，日军门户大开，可不光光是徐海一地，说不得山东也可以顺势光复，可要是这4个师团的鬼子逃回去，山东就不说了，光复的徐海能不能保住还是问题。”说到这，张自力斩金截铁的总结着。“存地失人则人地两失，存人失地则人地皆存，这个道理就是这么简单。”

“参谋长想的太简单了，”张学良狠狠的摇着头。“今天消灭了4个师团，固然能震动国内外，但日本的兵源并未彻底枯竭，一旦日军倾力来攻，山东、徐海不是一样要被放弃，到时候日军集结主力一路来犯，说不得（平汉）路西全部要放弃，河洛能不能守住也是问题，到了那个时候，战局会对谁有利？至少不会是我们。”

这句话一下子打动了戴季良，是的，一旦日军把全部力量压到河南，且不说西北军及西北所属的外围力量在连场大战后会遭到何种程度的损失，但至少贵阳方面承受的压力就大大减少了，这固然有利于其坚持下去继续牵制华中和粤南日军，然而西北谋求最高权力的脚步却不得不因此而放缓了。

但就这么轻易的把盘中肉吐出去，戴季良又极不甘心，思前想后，还没等他作出最终裁定，紧闭的房门突然打开了，只见宋成匆匆跑了进来：“钧座、参谋长、副总司令，刚刚截获一通日军电报，上面说，鄂西北的日军已经突破枣阳一线的阻击······”

“怎么回事？”室内的几个人都情不自禁的站了起来，刘文辉在枣阳的布置不可谓不严密，4个师1个炮兵团的严防死守居然连2天都没有撑下去，这下可好了，鄂西北的局面陡然间出现了逆转。“枣阳到底发生了什么？”

“日酋关龟次在实施正面攻击的同时，以3个集成大队组成迂回支队，迂回支队一路南下潜行至尤家河之线，并于西岗、小东沟、三王庄一带突破预备第廿师张占魁部的阵地越过沙河、陈河。”张占魁部名曰一个师，实际上只有2个团2500余人，最强的火力也不过是6门八二迫击炮，因此根本无力抵挡数目、火力俱占优势的日军3个大队。“由于日军突然从背后出现，前线各部猝不及防，故迅速在夹击中溃败，以日军电文通报内容来看，日军主力眼下已全部渡过沙河进入枣阳县城，并缴获我军火炮、枪械甚多······”

张学良以掌加额，枣阳一线可是有他东北军2个师的，现在居然就这么轻易断送了，说不心疼是不可能的，不过此刻在戴季良面前他还不好发作，只是问到：“这个情报确实了吗？刘文辉现在知道前线的情况嘛？”

“已经给刘副长官去电确认了。”宋成不动声色的回应着，虽然他对日军这通电文的密级之低也有怀疑，但是他却不能因为怀疑这份情报的内容就瞒报漏报了，毕竟战场上的形势瞬息万变，一旦因为自己的原因导致不可测的后果，这个责任他也是担当不起的。“刘副长官还不知道前线的情况，还再三发报询问情况是否确实。”

“汉卿，你去直接呼叫董彦平、李兰池两部，确证日军电报内容。”

戴季良看到张学良一副坐卧不宁的样子，当机立断让他自己也去确认一番，张学良想了想，一咬牙跟着宋成走了出去，想来这个时候他也顾不得泄露自己与部队联系的密码了。

张学良刚出门，戴季良便快步走到大地图前，找到枣阳的位置仔细看了一会：“朴初兄，要是截获的这份电文属实，那鄂西北的情况就不可挽回了，是不是应该着手让苍台周围的部队实施转移了，20多公里的路，日本人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也不知道日军接下来会不会顺势继续进攻。”张自力也走到地图前双手环抱忧心忡忡。“应该让孙连仲部立刻收拢部队，商震部也应该停止整顿即刻南下，是不是还要命令张自忠部向西移动，平靖关阵地转交第九集团军守备？”

“老把叔，参谋长，”戴季良还没有回答，张学良就回来了，相比几分钟前，他的脸色稍好看了些。“第一一一师在冢子山、大山包之线山沿布防，这个方向日军只是牵制性攻击，损失不大，还接应了一部分第一一二师及第一五一师的残部，但沙河防线肯定是保不住了，而且李锦卿，”张学良苦涩的摇了摇头。“失陷在日军包围圈里了。”

戴季良也叹了口气，将军难免马上死，就不知道李兰池会求仁得仁还是把持不了大节落水当了汉奸，因此他只能安抚张学良道：“若是董彦平部尚能坚持，就让他尽量收拢各部，若是日军有攻击的势态，就让他撤退吧，能保存几个就保存几个。”

“钧座，刘副司令长官急电。”宋成再度出现了，这次他带来了刘文辉的确认电。“枣阳前线联络中断，形势恐已不测，职部已命苍台之线各部立刻后撤，然日军佐枝部突然实施反击，战局焦灼，恐不能如数保全，职部不得已行断腕之举，已命各部留敢死队阻敌，其余分路撤退，望兰州总部并转冀鲁豫、鄂豫皖战区，火速调集援军，侧击日军敌后，或挽救当前之时局······”

“太急了！”张自力惊讶的叫了一声。“搞不好整条战线都会跨的。”

“初始鲁莽冲动，一败又畏敌如虎，刘文辉这个竖子，不足与谋！”

戴季良恨恨的点评着，这下苍台之线怕是天崩地裂了，也不知道最终能撤出几人救回几件重武器。一阵长吁短叹之后，戴季良镇定下来，鄂西北就算都丢光了，天也不会塌下来。

于是他看向张自力：“朴初兄就按咱们刚刚说的办吧。”

张自力颔首出去布置了，戴季良慢慢回到位子上坐下：“汉卿啊，你刚刚的建议我考虑过了，可以采用鄂豫皖的方略，不过方案要做些修改，而且徐州、宿县之敌既然并不强大，那第二集团军就用不着全军东出，就抽出第六十三军和独立重炮兵十七团到郸城之线吧，那里绝不能再重演枣阳这一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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