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9年9月29日上午10时45分,日军第一一零师团成功登陆黄河南岸后整整第30个小时后,除了曹门、宋门方向,日军的前锋已经推进到开封城墙边上,其所携带的少量120公厘、100公厘重炮也开始向开封城区射击,这些重炮炮弹引发的惊天动地的爆炸声和冲天的烟尘柱,更是让无数等待撤离的市民感到了战争的恐怖。
不过真正血腥的还在逃亡的路上,日军前来轰炸的飞机,以及从汴河西边打来的炮弹,都有可能造成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悲剧,更让协助疏散的西北军人们无所适从的是,在日军的威胁下,一切都陷入了无组织的状态。
“哒哒哒哒!”一串手枪弹从挥舞着的MP28冲锋枪中射向天空,惊得一众等待逃亡的开封民众张惶四顾。好在,惊魂未定的人群终于看清楚了面前的军人不是野兽般的日军,而是带着宪兵标识的西北军,这才使准备逃散开去的他们暂时稳定了心神。
利用枪声打散了拥挤在城门口的宪兵们乘机建立了指挥岗,一个带着宪兵上尉军衔的军人甚至用他不逊于带电池的扩音器的超级大嗓门吼道:“现在开始,步行的从右半边过,带轮子的走左边,扰乱队伍、随意插队以充当日寇汉奸论处,就地枪毙。”
看着齐齐上膛的军人们,国人基因里怯懦的因子又占据了上风,顿时一个个顺从的接受了强者的安排,以踉踉跄跄的步伐,一路扶老携幼穿过城门和横亘在护城河上的桥梁,顺着杨虎城治豫期间建设的开黄公路先撤到离城十五公里外的袁楼、汪屯,然后在那里南渡汴河和马家河,进入相对安全的开封远郊。
当然区区十五公里的距离,在有交通工具的人的眼里也就是个把小时的路程,但对于全靠双脚迈步的平头百姓来说,却不啻是一场艰苦卓绝的长征,更让人患得患失的是,即便暂时逃过一劫,可接下来怎么办?是继续一路向西,直至越过铁路,进入路东,还是冒险就地投亲靠友?向西的话,一路的食水怎么解决?留下的话,万一日本清乡不是一样遭劫?在两难面前,所有人都面临着艰难的选择。
“怎么回事?”且不说那些逃亡的民众如何选择,刚刚畅通不久的宋门北侧突然又拥堵了起来,几名荷枪实弹的宪兵一看不好,当即连吼带跑,来到堵塞的现场。“你们,堵在那干什么,还不立刻离开城门口。”
“对不住,对不住。”满头大汗的驱车人上前解释道。“车上东西多,车子吃不住劲,折了一个车辕,现在正在想办法,还请老总多多见谅。”
“车子坏了。”为首的中士一把打开塞到自己面前的手中。“少来这一套。”驱车人讪笑着把几张西北票重新收回兜里。“还愣住干什么嘛,车子既然坏了,就给我挪开,刚刚长官的话没有听到嘛,堵塞城门当试作汉奸论处。”
一听到要丢下车,站在车旁的男子脸色顿变:“老总,帮个忙,兄弟我叔叔是开封市长。”
“别说你叔叔是开封市长,就是省主席来了,也没有用。”说着,几名宪兵的手摸到扳机上。“要么自己动手,要么以后就不用再动手了。”在铁面无私的宪兵的威胁下,这名男子脸色阴沉的在驱车人的帮助下,试图解下马匹,然后再将大车推到一个宽敞的地方。“磨磨蹭蹭的干什么,去,帮他的一把。”
两名宪兵当即冲了上来,先是把车上的东西丢了一地,然后推着坏车边穿过城门洞,来到护城河边,也不多说什么,直接把坏车往河里一推,跳脚的男子还没有来得及叫出口,一辆西北制造的义式菲亚特型小轿车便擦着他的身子疾驶而过。道路重新畅通了······
就在每分钟有一两百名开封市民冒着进攻禹王台一线的日军偶尔射来的炮火,上演夺命狂奔的时候,曹门一线也出于极度戒备的状态。就见,开封城内仅存的五十五辆四轮、六轮卡车在十余辆机器脚踏车的护卫下次第驶出城市。这些隆隆驶出的卡车上,全部是兰考、宁陵、民权方向后送的重伤员,以及看护照料他们的第二军后方医院的医护,就连同样奉命撤出开封的第二军军部和第二机械化旅旅部,也不能享受同等的乘车待遇。
“工亮兄,动静是不是太大了。”站在城门的阴影里,第二机械化旅的旅长龙自强少将如是跟原开封警备司令部司令、现开封城防司令部副司令叶驰高少将说到。“万一日军飞机袭来,这么大队可不容易隐蔽躲藏啊。”
“清泉兄,你是知道的,东面已经开始后撤了,要是不加快速度,恐怕就被逼过来的日军包圆了。”送行的叶少将脸色是难看的,不过,撤出第二军军部是戴季良的指示,他自是不敢表露不满,再说了,他也明白,断送一名中将大军长对西北军而言是不可接受的。“不过,清泉兄也毋须担心,防空部队已经做好了准备。”
说话间,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团阴影,三架日军九七轻轰仿佛闻到味的鲨鱼一样扑了过来。但是这些空中的强盗才刚刚下降,天空中就爆起一团团的硝烟。事先布置在曹门外兰封公路两侧树林里的厄利孔高炮射出串串火流,逼得这几架日军被迫在火网中穿梭。
然而日机还是小觑了中方的防空力量。这不,当第二军军属独立防空营的十二门博福斯40公厘高炮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喷吐出威力更大的火焰时,刚刚通过拉升脱离了厄利孔炮射程的日机便迎了自己的末日。
“防空兵打得不错。”看着一架凌空爆炸,两家折翼坠落的敌机,叶清泉夸奖着。“只是可惜,博福斯炮营马上也要撤退了。”说到这,叶副司令官摇了摇头。“上面要我们学马德里,可是一句话,难啊,我们有成仁的信心,但是成功······”
“清泉兄,不必灰心,钧座是不会放弃你们的。”龙自强虽然心里也不好好受,但此刻他也只能尽量宽慰自己的老朋友。“我听说,第七军的其余几个师已经全部划归第二军指挥,一旦他们到位了,外线的反攻也就正式开始了。”
“难呢。”叶驰高语气沉重。“关键是城内的兵力不足,东线后撤的部队虽然有一部分会撤入城内,但却只是杯水车薪。”正说着,突然天空中又响了起来飞机的马达声,刚刚看到一场干脆利落的胜利的两人相对一笑,不过卫士们的劝阻,走到桥边抬头望去,却看见令他们诧异的一幕。“怎么回事?防空兵怎么把咱们自己的飞机打下来了?”
两人面面相觑,但龙自强很快一拍后脑勺:“不对啊,我没有听到开炮的声音,怎么这飞机就丢下来了,该不会是空军的这帮混账小子自己失手了吧。”
只见,一架飞机越飞越滞,很快掉入了麦田,并在麦田里一路滑行,直到最后撞到田埂后转了一百八十度角。这时,几名边上警戒的士兵纷纷冲了过去,正当他们以为将看见袍泽们伤痕累累的尸骸的时候,飞机的门突然脱落了,几个身手还矫健的士兵扶着晕头转向的同伴冲了出来,看见瞠目结舌的围观者,脸色顿时一松······
“什么?是天字第二团第三营,滑翔机部队。”龙自强高兴起来。“清泉,我就说钧座不会忘记你们,这不,援兵从天而降了。”
但叶副司令已经顾不得跟龙自强说话了,他急急下令道:“赶快把天字第二团的弟兄们收拢起来。什么?缺少重武器,希望补充,,没有问题,联勤兵站里还有十几门迫击炮,全部拨给你们,不过,你们没有休整的时间,现在就要开赴第一线······”
叶驰高再那边指手画脚着,一行人悄然无声的穿过城门洞,还在看着叶清泉背影的龙自强用眼睛的余光扫到带队的某人,当即转身立正:“长官!”
领口绣着两颗金星的高田子这才看到龙自强,当即和声和气的问道:“原来是勉勤啊,怎么在这里,第二机械化旅的撤退准备完成了吗?”
“已经完成了,就等长官先撤后,我们立刻行动。”
“原来是来窥探军部动向的。”高田子开了一句玩笑,看到龙自强有些紧张的表情,他不以为然的挥了挥手。“撤退并不可耻,重要的是获得最后的胜利,一时名誉受损或许还能激励将士们的斗志,因此不必讳言呢。”说罢,高田子言道。“你也赶快回旅部吧,根据撤退计划,我们都已经晚了,也不知道前线会因为我们的迟到多付出怎么样的牺牲。”
一般以为在高级军官的眼里,普通士兵都是一群数字,但西北军自成立伊始,就由戴季良亲力亲为教导各级官佐把士兵当人来看,因此高田子有这样的反应实属正常。
对此,丝毫不觉得对方做作的龙自强应声答到:“请长官放心,卑职立刻执行。”
“那好,咱们就到巩县再见吧!”
“是!巩县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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