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呀,夏驸马,原来您在这里呀!太辛苦了!太辛苦了!”冯喜笑得满脸开花,“下官找您找了好久啊!”
夏华心里有数,他笑道:“冯大人特地找我,不知有何要事?”
“当然是特地前来恭喜夏驸马的!”冯喜几乎是手舞足蹈,“夏驸马大破童贯,圣上已经收到捷报了,圣上龙颜大悦啊!圣上已经颁布圣旨,敕封夏驸马你为‘越王’!恭喜夏驸马…哎呀,下官该死,应该是越王殿下!”
“啥?”夏华吃了一惊,“圣上封我为王了?真的假的?”
“殿下说笑了!如此大事,怎么可能会有假嘛!千真万确!”冯喜哈哈笑道,“下官已经带来圣旨了!”
夏华连忙下跪。
冯喜打开带来的圣旨,宣读方腊的诏谕,果然,方腊封夏华为“越王”了。方腊的地盘位于吴越,他先前自称“吴王”,如今他封夏华为“越王”,由此可见,他确实极度器重夏华。
“微臣领旨,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夏华接过圣旨站起身,在脸上挤出笑容,“圣上如此厚爱,皇恩如此浩荡,我真是受宠若惊、受之有愧啊!”他心里有点郁闷,他没打算在方腊阵营里“爬得太高”,因为他不想陷入不必要的麻烦,他只是把方腊这里当做踏脚石,早晚单飞独干,不想受到太多制约,根据他原先的计划,他只想在方腊这里混个一州统制官,得到一块属于他的地盘,然而慢慢地发展他的嫡系势力,那样才会有自由。当上方腊的驸马,已经超出了夏华的计划,如今,他还当上了王,使得他在方腊这里越陷越深,必然身不由己。
“殿下怎么会受之有愧呢?这是殿下应得的!”冯喜眉开眼笑地道,“自从圣上起事以来,我南朝大军还从未取得过像殿下这样的天大战功!如此大功,圣上岂能不好好地封赏殿下?”
夏华勉强地笑了笑。
整个吴国,除了方腊这个皇帝,只有一个王,就是太子方天定的“南安王”,方垕的“皇叔大王”和方貌的“三大王”都只是称呼,不是名正言顺的王爵,但如今,多了夏华这个王。说起来,方腊的吴国只有区区一省之地,他敕封的“王”在含金量上肯定大大不如宋徽宗的,另外,方腊处于起事之初,他肯定要慷慨大方无比,只有这样,才会刺激更多人去给他卖命。
次日上午,夏华带着方金芝,跟着冯喜一起返回杭州城。
夏华这次返回杭州城仍然是一路大吹大擂,仍然是方腊亲自出城相迎,仍然是风光无限,仍然是御宴款待。
参加这场宫廷御宴的人都是方家的“自家人”,除了邵皇后和远在苏州的方腊三弟方貌,方腊本人、方腊二叔父方垕、方腊三叔父方肥(宰相)、方腊二弟方表、方腊长子方天定(太子、南安王)、方腊次子方天宁以及夏华这个方家女婿尽皆在场。方腊满面红光地亲自手捧斟满美酒佳酿的金杯:“诸位,来,让我们共敬越王一杯!”
众人一起笑着向夏华举杯。
夏华一脸诚惶诚恐地举杯回礼:“父皇和诸位真是折煞在下了!不敢当,在下不敢当呀!”
方腊爽然大笑:“爱婿何出此言?爱婿连战连捷,连续三次大败贼军,每次都取得大胜,尤其这次,一举大破童贯七万贼军,何其壮哉!爱婿之才真是古今罕见!定儿啊,”他看向方天定,“你要跟越王好好地学习呀!”
方天定呵呵一笑:“当然、当然。”他虽然在笑,但夏华看得出,他脸上的笑意有点勉强。毫无疑问,方天定对夏华被方腊封王是感到一种微妙的不痛快、不舒服的,个中原因是很耐人寻味的。虽然夏华是方天定的妹夫,但方天定肯定不会真的把夏华当成一个“单纯的妹夫”。
夏华看了一眼方天定,他心知肚明,根据书上记载,杭州和苏州是方腊地盘的两大重镇,把守苏州的是方貌,把守杭州的就是方天定,四大元帅和杭州二十四将都是他的部下,可谓兵多将广,梁山军在渡江后一路南下,打到了杭州城,跟方天定部展开血战,死伤损失惨重。如今,因为夏华,梁山军根本没能渡江成功,一直被堵在润州和江北,夏华还把属于方天定部下的石宝、厉天闰、司行方等将兵调去润州前线,使得方天定在此战中完全没有出场机会,风头自然完全被夏华盖下去了。
“越王啊,”方垕看向夏华,不紧不慢地道,“听说童贯大军不但全军覆没,连童贯本人也被你生擒活捉了,是吗?”
夏华道:“回二皇叔,是的。”
方肥激动地道:“那厮如今何在?我们非要把他碎剐了不可!”
夏华道:“回三皇叔,我已经把童贯放了。”
“什么?”现场众人一起吃惊,方表惊愕无比地道:“越王,你居然把童贯那厮给放了?”
夏华点头:“是的。”
“爱婿啊,”方腊有些迷惑,“你为何放了童贯?”
夏华道:“回父皇,童贯这厮,不学无术、奸诈阴险、狡猾狠毒、凶戾残暴、贪得无厌、嫉贤妒能、党同伐异、欺上瞒下、祸国殃民,我们如果把这厮杀了,岂不是帮助宋朝去除了一个祸害?万一童贯死了,接替他的是个栋梁贤才,岂不是对我们很不利?放了他,留着他,让他继续祸害宋朝,岂不是大大地有利于我南朝吗?”
方腊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妙!妙啊!爱婿做得对!爱婿深谋远虑,真是高明啊!”方垕、方肥、方表、方天宁一起恍然大悟,连连点头。方天定不咸不淡地道:“越王,放了童贯,这么大的事情,你居然不先向父皇汇报一下就擅作主张?似乎,这不符合为臣之道呀!”
“定儿此话差矣。”方腊不以为然地道,“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越王在前线战地想要做出什么决定,无需向我汇报,他办事,我放心!”
方天定立刻变了表情,笑道:“父皇教训的是,孩儿错了。”
方表道:“越王既然三战三捷并且大破童贯,我看,我南朝大军挥师北上,进取中原的时机已经到了。”
“不错!”方腊神色迷醉地点点头,他看向夏华,“爱婿你高瞻远瞩,你觉得我南朝大军接下来应该怎么打?”
夏华看了看方腊,又看了看方垕、方肥、方表、方天定、方天宁,缓缓地道:“接下来,我南朝大军必须放弃润州、湖州、常州、苏州、秀州以及…杭州,全面地退缩至宣州、歙州、睦州(睦州正是方腊老家所在地)。”
“什么?”众人一起目瞪口呆,方腊两眼发直地看着夏华。
方垕忍住困惑和一丝怒气:“越王这是什么意思?我南朝眼下一共就九个州,你一下子就要放弃六个?那我们还有容身之地吗?”
方天定怒不可遏:“越王未免太荒谬了!打了败仗,丢了土地,是理所当然了,可我们明明打了胜仗,不趁势大举进攻、开疆拓土,反而主动放弃土地?天底下岂有这样的道理?”
方肥、方表、方天宁也都感到不可思议。
方腊深深地吸口气,神色郑重严肃地看向夏华:“爱婿,这是何意?我朝为何不进反退?”
夏华语气有力地道:“回父皇,我南朝眼下虽然形势一片大好,但天下的整体大势还是有利于宋朝而不利于我南朝,天下(北宋)一共27路280多个州,我南朝目前只有9个州,宋朝掌握着270多个州,双方实力悬殊巨大,如果持久消耗下去,我南朝必然比拼不过宋朝。我南朝可以取得一时之胜利,但却难以取得长久之胜利,欲速则不达也,为今之计,只能‘以退为进’。我们要主动后退,放弃大片土地,尤其杭州,杭州城是我南朝的国都,它被宋军占领了,赵家朝廷才会相信我们已经被他们打败了,童贯那厮损兵折将,急需编造鬼话哄骗赵佶(宋徽宗),如果我们放弃润、湖、常、苏、秀、杭六州尤其杭州城,他在轻轻松松地占领以上六州后必然大喜,大吹大擂地向赵佶吹嘘他获得了全面胜利,这也正是我放了他的第二个原因。只要赵佶认为我们已经被打败,已经沦为不足为虑的残寇,那么,他自然不会再次派遣大军重兵前来征伐我们,我们就可以韬光养晦、励精图治、积蓄实力、厚积薄发了。如果不这么做,赵佶就会不停地派遣大军重兵前来征伐我们,长久下去,我们肯定会扛不住。”
方腊陷入深深的沉思。
方垕质疑道:“我南朝九个州一下子放弃六个,只剩下三个,土地如此稀少,我们如何韬光养晦、励精图治、积蓄实力、厚积薄发?”
夏华道:“二皇叔无需担心这个,实力不只源于土地之多少,还源于人口之众寡,并且,人口的重要性大大地超过土地。有土地、没人口,等于既没土地也没人口,有人口、没土地,早晚既有人口也有土地。在放弃润、湖、常、苏、秀、杭六州前,我们把此六州的人口全部迁入宣、歙、睦三州。宣、歙、睦三州较为偏僻,境内地广人稀,容得下另外六州的新迁入人口,此三州的土地是养得起九州的人口的。如此,我们实质上拥有三州之地和九州之人口,从表面上看,我们损失了一大半的地盘、一大半的实力,但实际上,我们虽然没了一大半的地盘,在实力却基本上没有损失。”
方垕陷入沉吟。
方天定反驳道:“越王此话未免一厢情愿。我们让出了六个州,假如宋朝军队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对我们进行一鼓作气的穷追猛打,我们岂不是聪明反被聪明误,最终自掘坟墓?”
夏华十分自信地道:“不会!”
方天定紧紧地盯着夏华:“越王为何如此有把握?”
夏华微微一笑:“太子有所不知,宋朝的军事重点其实不在我们身上,而是在辽国身上。征伐我们对于宋朝而言,只是节外生枝。在去年(西元1120年),宋朝跟金人缔结了一份‘海上之盟’,双方约定联手夹击、灭亡、瓜分辽国。促成这件事的人,就是童贯,童贯是力主攻辽的宋国朝廷实力派高层。从那时开始,宋朝开始集结兵马,准备北上攻打辽国,没想到,父皇在江南起事了,赵佶这才派童贯南下征伐父皇。如果我们现在假装被童贯打败了,那么,赵佶就会调遣童贯北上攻打辽国,他本来就想干这件事,从而收复燕云十六州,只是被父皇干扰了,父皇的起事严重地拖延了宋朝兵马的攻辽大计,如果父皇被‘解决’了,赵佶立刻就会迫不及待地派童贯北上攻辽。如此一来,首先,我们避免了跟宋朝持久消耗的不利处境,其次,宋朝兵马去打辽国了,不管结果是胜是败,宋朝兵马都会损耗严重,这对于我们而言,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夏华记得很清楚,在方腊起义前,北宋就准备联合金国夹击辽国了,方腊起义干扰了北宋的战略部署,童贯在征伐完方腊后立刻就去攻打辽国了,结果遭到惨败。
方腊听得仰天长叹:“天赐爱婿予寡人也!有爱婿如此之绝世奇才,寡人大业何愁不成?”他目光炯炯地看向夏华,“好!爱婿啊,就按照你的计划行事!”
“父皇!”方天定急道,“此事干系极其重大,请父皇三思啊!放弃杭州城,恐大业危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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