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1节 辽国第一英雄

在这个西元1121年的下半年，夏华在越明忙得不可开交，没人打搅他的“好事”，毕竟，在这个大风起兮云飞扬的时代，他目前只是一个“小角色”，几乎没有一个大人物知道他的名字，宋国皇帝赵佶、辽国皇帝耶律延禧、金国皇帝完颜阿骨打、西夏皇帝李乾顺都不知道。

然而，夏华已经开始长远部署，他就像一个没人注意的小孩，在森林的多个地方悄悄地点燃了多个小火苗，尽管没人注意到他，但他点燃的小火苗已经在不断地扩大，直至燃烧得一发不可收拾，最终改变整个天下。

此时，北方大地兵荒马乱、战火纷飞，在这年的年初，辽国皇族成员、重臣、名将耶律余睹因为被卷入辽国皇太子之争、险些被杀而在悲愤恐惧中被迫降金，他一方面给金国带去大批的兵马、人口、牲畜，极大地加强了金国的实力，一方面让金国高层彻底地认清了辽国外强中干的虚弱本质，下定了灭辽决心。原本，完颜阿骨打等金国高层没打算、没信心灭辽，他们只是打算建立属于他们自己的国家，与辽、宋、西夏一起并存于世，但耶律余睹的投降改变了他们的信念和金国的战略目的，从“破辽”改为“灭辽”，辽金战争由此而愈发激烈，辽国局势由此而急剧恶化，雪上加霜的是，其内部还动乱频繁、动荡不安，已经延续了二百一十五年的辽国已经不复当年勇。辽国在前期确实朝气蓬勃、锐气十足，如今已是暮气沉沉、行将就木，内乱不止、外患日盛，否者，梁山军的破辽之战也不会那么顺利，因为跟梁山军交手的辽军早就不是当年杨家将对抗的虎狼之师了。

与此同时，宋国与金国缔结“海上之盟”，出动几十万大军北上“联金灭辽，收复燕云”。

大辽帝国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最危急的时刻，根据书上记载，三四年后，辽国就灭亡了。眼下的宋辽两国可谓难兄难弟，都是内忧外患、风雨飘摇，不同之处在于：辽人清楚这一点，宋人则是麻木不仁，根本不知大祸即将临头。

北地，辽国五京之一、燕云十六州的核心——南京（后世北京市一带）。

南京城虽是辽国大城，但其风土人情跟宋国境内并无太大区别，这是因为，一来，南京属于燕云十六州，本就是汉人聚居之地，二来，辽国深受宋国汉家文化熏陶，汉化程度很深。

城内的一栋大宅子里，主人正在接待着一位从远方、南方来的客人。

这栋大宅子的主人名叫耶律大石，是辽国皇族成员，位高权重，说起来，像他这样的人在辽国高层内还算不少，但有人极度看重这位耶律大石，因为那人知道耶律大石正是辽国“最后的救星”、“辽国末年第一英雄”。

极度看重耶律大石的人是几千里之外的夏华。

宋国（北宋）的寿命只剩下五六年了，辽国更惨，只剩下三四年了。在三四年后，辽国就要被金国灭亡了，但是，在辽国灭亡时，辽国的一支残余势力退到西域一带，重建了辽国，号称“西辽”，雄踞中亚、威震八方，还在卡特万战役中以少胜多地一举击败塞尔柱帝国的十万大军，迫使塞尔柱帝国的势力从此退出中亚河中地区，从而确立了辽人对中亚的统治权，该国前后足足坚持了八十八年之久。

西辽是大辽帝国最后的荣耀，建立西辽的那位辽人领袖也是辽国最后的英雄，那位辽人领袖不是别人，就是耶律大石。

耶律大石是辽太祖耶律阿保机的八世孙，通晓汉语和汉文化，精通骑射武艺和兵法韬略，能文能武、有勇有谋，堪称“辽国的岳飞”，但他没有岳飞那么“迂腐”和“愚忠”。此时的耶律大石身在南京城，担任“辽兴军节度使”，全权负责坐镇南京以及燕云十六州。——“辽兴军”是辽国军队的一支，“节度使”相当于后世的军区司令。

“见过节度使大人。”客人很有礼貌但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

耶律大石看着对方，他听得懂对方的汉语，他笑了笑：“我们又见面了。”

再次担任夏华使者前来拜访耶律大石的舒胜也笑了笑：“是的，我们又见面了。”

耶律大石今年三十四周岁，身材魁梧健壮，长得豹头鹰目、燕颔虎须，仪表堂堂、不怒自威，他虽是辽人，但跟大部分辽国贵族一样深受汉家文化熏陶，十分“文明”，懂得礼仪，没有金人那么野蛮，不仅如此，他还是辽国高层内寥寥可数的头脑清醒者和目光长远者之一，他深深地为辽国的凶险前景感到担忧，呕心沥血地想要力挽狂澜，立誓不惜一切代价地恢复大辽帝国的辉煌，另外，他很有政治和外交头脑，他认为“辽国最大的威胁是金人，辽国与宋国关系不差，辽国可以联合宋国一起对付金国”，然而，眼下的事实却是宋国采取了跟他希望的“助辽抗金”正好相反“联金灭辽”之策，使得他的心情很沉重。

“早在今年春，我就与越王有了来往。”耶律大石看着舒胜，缓缓地道，“越王当时派你携带他的口述信来到南京找我，在信里，他告诉我，辽国已经大势将去，宋国高层不但不会助辽抗金，反而还会联金灭辽，宋国已与金国缔结‘海上之盟’，双方约定联手进攻、灭亡、瓜分辽国。我当时看了越王的信，心情十分震惊，但半信半疑，因为越王当时还是一个名不经传的小人物，我实在没有理由相信他的话，并且，我也不认为他能够获得宋国高层的机密，可如今…”他长长地叹息一声，“一切都被越王说中了，越王当初的预测已经完全化为事实。另外，越王确实是个人物，仅用了大半年的时间，他就干出了这么大的事业，使得我对他的头脑和目光已经心悦诚服、深信不疑。”

舒胜笑了笑：“汉人有两句老话叫做‘英雄识英雄’、‘英雄惜英雄’，越王是南朝的英雄，节度使大人是北国的英雄，你们二人倘若联手，必能干出一番轰轰烈烈的、改天换日的大事。”

耶律大石问道：“越王是打算联合我对付宋国？还是打算直接归顺我大辽？”

舒胜摇头：“这两点都是不可能的。越王说过，他身为汉人，绝对不会跟外国异族联手对付汉人，更加不会投靠外国异族，因为那是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的汉奸行为，他要求我们牢记，身为汉人，打死都不能当让祖宗前人蒙羞受耻、让子孙后代世世代代抬不起头的汉奸，这是大是大非的原则问题，容不得丝毫动摇。越王的意思是，他要跟您进行一场双赢的合作。”

“合作…”耶律大石默念着这个词语，他想了想，道，“在具体商谈前，我有几个问题。”

“节度使大人请讲。”

“为何宋国高层采取的对策是‘联金灭辽’，越王采取的对策却是正好相反的‘联辽’？”

“因为宋国高层尽是鼠目寸光、昏庸无能之辈，自然会干出与虎谋皮、自毁长城的蠢事，越王殿下则是高瞻远瞩、深谋远虑，岂会跟宋国高层一样愚蠢短视？宋辽两国虽然存在一些矛盾和争端，比如燕云十六州的归属，但宋辽两国并非不共戴天的死敌关系，并且，金人的崛起已经让宋辽两国成为唇亡齿寒的关系，辽国要是被金国灭掉，下一个被金国灭掉的就是宋国。辽国是帮助宋国抵挡金国南下侵略的北部屏障、北方长城。宋国高层认识不到这一点，越王殿下可是认识得清清楚楚、通通透透。越王说过，从汉人的利益出发，北方之主是辽国要远远地好于是金国，辽人可以成为汉人的朋友，金人完全就是野蛮人。宋辽两国和平相处一百多年足以证明这一点，金人残暴、凶狠、贪婪，岂能与之长久相处？联金就是与狼共舞。”

耶律大石叹息道：“联宋抗金，这正是我的主张，越王英明，与我不谋而合，可惜越王不是宋国高层，否则，我构想的‘辽宋联盟抗金’就可以实现了。可笑宋人，拒绝助辽抗金，试图对我大辽趁火打劫，浑然不知此举纯属自掘坟墓，我大辽要是完了，金人必然大举南下，让宋国步我大辽的后尘，届时，他们自食恶果、追悔莫及，又有何意义呢？说实话，我并不畏惧宋国的兵马，但我艳羡宋国的丰饶富足，在我构想的‘辽宋联盟抗金’里，宋国不需要派遣军队开赴对战金军的战场与我大辽军队并肩作战，因为，宋军开赴对战金军的战场需要经过我大辽国土，这是不合适的，同时，宋军战力低微，可有可无，辽宋联盟抗金，我大辽负责出动兵马与金人厮杀血战，宋国只需向我大辽源源不断地提供钱粮就可以了，如此一来，辽宋两国的优势都能发挥出来，相辅相成、互助互补，必能灭掉金国，到时候，我大辽为了感谢宋国，把燕云十六州归还给宋国也不是不可以。可惜，可惜啊，这个构想只是一个泡影。”

舒胜感同身受地点点头：“联宋抗金，此乃辽国的求存取胜之道，正确无比，助辽抗金，此乃宋国的求存取胜之道，也正确无比。越王说过，金人不但是辽国当前的大敌，也是宋国在不久后的大敌，宋辽必须联手灭金，可叹，此策因为宋国高层的愚蠢，注定只是镜花水月。赵佶他们根本意识到不到金人的威胁，由于宋金两国目前隔着辽国，还没有直接接壤，使得宋国高层还没有直接面对和感受到金国的威胁，鞭子还没有抽到身上，他们当然感觉不到疼，他们只是执着于辽国一直占据着燕云十六州，对此一直耿耿于怀，试图趁机夺回燕云十六州。如此一来，宋国高层决定‘联金灭辽’而非‘助辽抗金’就是顺理成章，他们就是这么愚蠢。”

夏华早在年初时就联系了耶律大石并且把宋金两国的“海上之盟”泄露给了他。从某种意义上讲，夏华把宋金两国的军事合作盟约“泄露”给辽国，隐隐地有点“卖国”，说到底，夏华现在就是一个“宋国汉人”，然而，夏华这么做绝非“卖国”，因为宋国高层与金国高层缔结“海上之盟”才是真正的祸国之举，夏华将其“泄露”给辽国才是为国着想。根据史书记载，宋金两国在联合灭亡掉辽国（其实是金国独力完成的）后，金国立刻南下攻宋，使得宋国（北宋）迅速地步了辽国的后尘，也被金国灭亡了。宋国跟金国联手完全就是自寻死路。

耶律大石深深地吸口气：“越王明见万里，令我为之敬佩万分。越王派遣足下再来找我，不知有何赐教？”

舒胜笑道：“越王想送给节度使大人一份礼物和一个建议。”

耶律大石惊奇地道：“哦？什么礼物？什么建议？”

舒胜道：“先说礼物吧，越王特地赠送黄金十万两给节度使大人，所有黄金都在馆驿里，节度使大人随时可以派人去取。”夏华的这些黄金自然是从蔡京等人身上榨出来的，十万两黄金就是一百万两白银，夏华给耶律大石黄金而不是给白银，主要原因是如果换成白银的话，体积太大、重量太大，运输不便。

耶律大石大吃一惊：“越王赠送十万两黄金给我？这…”他心神大乱，感到难以置信，“越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黄金？”

舒胜道：“这是越王的秘密，节度使大人无需知道。还有，请节度使大人注意，越王的这些黄金是给节度使大人你的，不是给辽主耶律延禧的，如果节度使大人把它们上交给辽主，供辽主挥霍享乐，断送辽国最后的生机，越王也无话可说。”

耶律大石忍住心头的惊喜：“越王为什么要赠送这么一笔巨额钱财给我？”

舒胜道：“这是为了越王给节度使大人的建议。大人，贵国文臣武将如云，但越王唯独看重大人一个，越王说，大人是辽国的擎天一柱，挽救辽国于危亡之中的最后希望就是大人。金国如日中天，辽国日薄西山，并且辽国高层文恬武嬉，加上耶律延禧那样的昏聩暗弱之君，辽国已是凶多吉少，即将万劫不复。能够重整辽国国威、重振辽军军威的英雄，非大人莫属。这十万两黄金，是越王给节度使大人的启动资金，没有钱，什么事都办不了，有了钱，事情自然好办多了，不是吗？”

耶律大石沉吟一下：“我似乎明白越王的用意了。越王希望辽国撑住不倒，从而让金国无法南下侵宋。如此，可就自相矛盾了。越王不是在宋国境内起兵反宋了吗？为何还要帮助宋国不受金国侵略呢？赵佶等宋国高层在干与虎谋皮、自掘坟墓的蠢事，越王却给他们收拾烂摊子？我不太明白越王为何如此。”

舒胜道：“越王保的不是赵官家的宋国，而是宋国的万千汉民。越王压根就不在乎赵家朝廷的存亡，他起兵反宋就是为了打倒赵家朝廷，他在乎的是宋国的万千汉民，那都是他的同胞。金国如果大举南侵，赵官家完了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越王才不会同情赵家，可是，金军大举南侵必然会让宋国境内生灵涂炭、哀鸿遍野，越王于心何忍？所以，他才会这么做。”

耶律大石听懂了，他感慨不已：“越王大仁大义、大慈大悲、大智大勇，令人肃然起敬！这么说来，越王送我十万两黄金，是希望我…跟他一样？越王在乎汉民，不在乎宋国，于是起兵反宋、解救汉民，他希望我起兵反辽、解救辽人？”

舒胜道：“这个不一定。节度使大人，辽主耶律延禧是昏君还是明君，恐怕没有谁比你更清楚的了，继续让他当辽主，辽国必然万劫不复。节度使大人或许可以坚定不移地‘忠君’，忠于耶律延禧，表面上忠义千秋，实际上为虎作伥，让耶律延禧继续祸害辽国直至断送辽国，到时候，就算大人你获得忠义美名，又有何意义？辽国都不存在了，你这个‘忠臣’在九泉之下，真的可以昂首挺胸地面对契丹人的列祖列宗和辽国的先皇先帝吗？忠诚，固然是美德，但不管大是大非地顽固愚忠一个人、败坏整个国家，反而是一种罪。大人，越王给你的建议就是——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越王不愿赵家朝廷继续祸害天下汉民，于是起兵反宋，大人未必不可以一样，或发动政变，从耶律延禧手里夺过国家大权，或另立新君，或自立，不管大人选择哪个，都不是叛逆，都是为了挽救辽国，契丹人的列祖列宗、辽国的先皇先帝以及所有的辽国臣民都会支持你的。”

耶律大石点点头：“我明白了。”他想了想，道，“越王雪中送炭，既帮我、帮我国如此大忙，我该如何回报他呢？”

舒胜笑道：“如果可以，节度使大人可以回赠一批战马给越王，越王现在最需要的就是战马，当然，越王知道节度使大人需要扩充兵马、挽救辽国，因此不会强求节度使大人具体回赠多少战马，节度使大人量力而行即可。”

耶律大石道：“回赠一批战马给越王没什么问题，但越王的领地与燕云并不接壤，如何运输战马？”

舒胜道：“我们有海船，可以走海路。”

耶律大石再次点点头：“行，我会对越王投桃报李的。”他感慨道，“能够认识越王这等英雄，是我的荣幸，我非常期待能见一见他本人。”

舒胜笑道：“会有那么一天的。”

暗中援助耶律大石并且对其给予“指点迷津”，正是夏华在这场天下大势中下的一步棋，耶律大石是辽金宋三国战争中的关键人物，也是辽国末期时的实力派人物，夏华跟他搭上线，自然会在天下大势中搅起巨大的浪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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