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节 血战真定府（1）

完颜宗望和完颜宗翰都是“主战派”“强硬派”，但两人在对宋国的政策上存在很大分歧，完颜宗翰主张就像灭掉、吞并辽国一样灭掉、吞并宋国，完颜宗望反对这一点，他认为宋辽情况不同，宋人数量是辽人的十几倍，灭宋容易，但吞并宋国是很难的，金人本就数量不多，控制辽人就很吃力了，想要再控制数量是辽人十几倍的宋人，根本做不到，金国在汉地根本无法建立强力稳固的统治，不如把宋国变成金国的附属国、钱仓、粮库，让宋国每年向金国提供巨额的钱粮财物，同时在宋国境内扶植反宋势力、建立伪政权，把宋国分裂成几个国家，让宋国陷入没完没了的汉人内战，“用汉人对付汉人”，把汉地搞乱，从而让金国更好地浑水摸鱼，更好地控制宋国。简而概之，完颜宗翰主张“吞宋”，完颜宗望主张“乱宋”，他的“乱宋”之计大部分来自刘彦宗的出谋划策。刘彦宗原是辽国大臣，后投降了金国，他本是汉人，对汉家历史、汉家文化十分了解，非常懂得“如何用汉人对付汉人”、“让外族坐收渔人之利”。

不多时，金军使者、刘彦宗的副手吴孝民带着副使打着白旗从金军阵列里骑马奔至真定府城下，请求入城。——打白旗在后世是投降的意思，但一开始的原意只是要求休战、进行谈判，不代表投降，随着时间的推移，打白旗慢慢地被视为请求投降的意思。

很快，吴孝民及其副使被带到了梁红玉的跟前。

吴孝民没有行礼，他直接神色倨傲地滔滔不绝：“赵王殿下，我大金国拥兵百万、猛将如云，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横扫六合、威震八荒，尔等如果不自量力，妄图阻挡我大金国，无异于螳臂当车、以卵击石，必然化为齑粉飞灰，我大金国二太子仁德宽厚，愿给殿下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只要殿下倒戈来降，我大金国定当厚待之，封赵王为大金国的赵王，划分宋国的京东、淮南等地给赵王自立建国…”

宗泽、张叔夜、刘韐等人无不听得怒不可遏，但由于梁红玉没有发话，他们都强忍怒意，只是横眉怒目、怒发冲冠地看着吴孝民。

梁红玉笑眯眯地看着吴孝民：“你叫什么？”

吴孝民楞了一下，随即睥睨傲然地道：“在下完颜孝民。”

梁红玉呵呵一笑：“我听你的汉语说得很顺溜嘛，你是汉人？”

吴孝民的脸色稍微地变了变，然后昂首挺胸地道：“不错，在下本是汉人，原名吴孝民，但现在是大金国的臣子，被赐姓完颜。赵王，你可以跟在下一样，弃暗投明，从此荣华富贵…”

梁红玉笑着抬手摆了摆，她的神态就像在驱赶一只苍蝇：“来人呐，把这厮推出去砍了。”她从一开始就是怀着看小丑的心态看着吴孝民的表演的。

梁红玉身边的几个膀大腰圆的卫兵立刻上前掀翻吴孝民向外拖去。

吴孝民大吃一惊，他惊怒交加地叫喊起来：“赵红玉！你…你竟敢杀我？你好大的胆子！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杀了我，二太子的大军必然踏破真定府城，把你们统统碎尸万段！你敢…”

梁红玉嘻嘻一笑：“哎呀呀，我好害怕哟，我正好想看看完颜宗望那厮究竟有多厉害呢！他想让我投降？嘻嘻，你的脑袋就是我给他的回复。”

吴孝民如梦初醒，他顿时面如死灰，他肝胆俱裂、绝望恐惧地哀嚎起来：“赵王饶命啊！赵王殿下，您不能杀我！两军交战，不斩来使…”

梁红玉正视着吴孝民，她脸上的戏谑笑意慢慢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憎恶、鄙夷、厌弃，她面若寒霜、眼神如冰地道：“你说的对，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你身为金使，我不会杀你，但你作为汉奸，我非杀你不可！吴孝民，你这厮身为汉人、姓着汉姓，却数典忘祖、认贼作父，给金人做走狗，不杀你，对得起你吴家的列祖列宗么？吴起、吴汉、吴质、吴均、吴道子、吴夲…吴家出了这么多了不起的人物，怎么偏偏出了你这泡臭不可闻的狗屎？在砍他的脑袋之前，给我先剥下他的脸皮！反正他已经不要脸了，他死后也没脸去见吴家的列祖列宗了，并且吴家的列祖列宗肯定也不想看到他的这张嘴脸。”她咬牙切齿、声色俱厉。

吴孝民吓得亡魂丧胆，直接瘫在地上，一边被拖出去一边拼命挣扎求饶：“赵王饶命啊…”

现场众人无不暗暗心惊：赵王虽是女儿家，但手段还真是狠呐！

因为梁红玉开的头，所以赵军以后只要抓住金人阵营里的汉人，一律先活剥脸皮再斩首，这种手段搞得金人阵营里的汉人们无不心惊胆战。

在接到梁红玉的回复即吴孝民副使带回的吴孝民的那颗被剥掉脸皮的首级后，完颜宗望勃然大怒，下定了强攻的决心，随着他的命令，兵临城下的金军开始安营扎寨，准备在养精蓄锐后于次日展开攻城。

当金军完成安札营寨时，夜幕也徐徐地降下了，城上的赵军官兵们看向城外，只见星星点点的灯火篝火在夜色中亮起，汇成一片灯火通明的地上星河，若从空中俯瞰，犹如在真定府城外东北西三面出现了几个巨大的卫星城，嘈杂的异族语言顺着北风不断地飘来。城上的、城内的赵军官兵们两班倒进行戒备巡逻、吃饭休息，全城一片静谧肃然、秩序井然，城里的人口已经经过整顿编排，大部分平民都撤离了，城里只有军人、民兵、自愿留下助战的青壮男丁和数量不多的青壮女子（主要负责清洗纱布绷带、缝补衣甲、烧煮饭食茶水），每十人被编为一组，每五组被编为一队，同组同队人互相监督，防止会有金人细作混入城内搞破坏。官兵们在难以入睡的激动、期待、忐忑等复杂心情中等待着次日的厮杀大战。金军不会趁夜突袭攻城，赵军也不会趁夜突袭劫营。古代军队搞夜袭的难度是很大的，这是因为大部分的古代人都患有夜盲症，原因是人体内缺乏维生素A，只有多吃羊肝、鸡肝、猪肝、胡萝卜等食物才能补充，但想让一支军队顿顿吃这些动物肝脏和胡萝卜，显然不符合此时的物质条件。小股部队搞夜袭还可以，大队人马搞夜袭很有可能不战自乱，因为旌旗鼓号火把都不能用了，军士们在夜幕中两眼黑茫茫伸手不见五指，如何做到令行禁止、进退有序？必然会自乱阵脚。

城头上某处，夏华不显山不露水地站着，眺望着城外远处的金军营寨，心情复杂而庄严。

“我说越王殿下，你怎么还没有走？”一个声音从夏华身后传来，带着担忧、关心以及一种不满，是梁红玉，她一脸窝火，“金贼明天就要攻城了，你再不趁夜走，可就来不及了！”

夏华转身看向走来找他的梁红玉，笑道：“你这个赵王不是也没走么？”

梁红玉翻了一个白眼给夏华：“对啊，我是赵王，当然要身先士卒、亲临前线从而振奋军心、鼓舞士气，你在这里干什么？”

夏华耸耸肩：“我跟你一样呀。”

梁红玉撇撇嘴：“少来了！虽然你才是真正的赵王，但大家都以为我才是，所以，你在这里和你不在这里根本没区别，就算你在这里，你也不能公开露面和承认身份。”

夏华笑了笑：“但还是有人知道我才是真正的赵王、我在这里，比如你，不是吗？如此，我在这里还是有点儿用的，再者，我身为这支军队的首领，实在做不到你们在前线浴血奋战、我躲在后方‘运筹帷幄’，这是我军和金军展开的首场大战，于情于理，我都要来这里一趟。”

梁红玉笑道：“看不出，你手无缚鸡之力，但胆魄却是别家君王难以望其项背的，赵家皇帝们一听金军来袭就魂不附体、撒腿而逃，赵佶匆匆忙忙地把皇位传给赵桓，自己先跑了，赵桓在登上皇位后想到的第一件事也是跑，反观你，明明可以待在后方，却偏要跑到前线来。”

夏华也笑道：“连你一个女子都做得到的事，本王身为堂堂的七尺男子汉，岂能做不到？”

梁红玉再次翻了一个白眼给夏华。

夏华想到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梁红玉啊，我问你一件事。”

“嗯？”

“你觉得韩世忠怎么样？”

“韩世忠？很好啊。”

“那你愿不愿意嫁给他？”

“啥？”梁红玉瞪大眼睛上上下下地看着夏华，“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呀，你觉得韩世忠很好，那你愿意嫁给他吗？”夏华显得很热心。

梁红玉看着夏华，脸色猛地变掉了，她的表情很不好看：“我觉得韩世忠很好，我就要嫁给他？我觉得很好的男人多了去了，难不成我个个都要嫁不成？你当我是什么人！”说完，她怒气冲冲地甩手扭头就走。

被撂在原地的夏华顿时有些哑然：“难道我在乱点鸳鸯谱？糟糕，梁红玉对韩世忠怎么没有产生感情呢？没理由啊…算了，大敌当前，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吧！”他无奈地叹口气。

次日一早，真定府城外东北西三面一起响起了雄浑有力的号角声，那是金军进行集结和准备发动进攻的信号。旭日东升，霞光万丈，照射着漫山遍野的金军的刀枪、盔甲犹如覆盖大地的鲲身鱼鳞，金军各营密密麻麻地涌动着，形成了密不透风的山洪海啸，从东北西三面黑压压地压向了真定府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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