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三路北部的雄州、霸州、沧州、保州、定州、代州、朔州、武州、忻州等地纷纷地展开了“坚壁清野”,当地居民除了自愿留下协助军队作战的青壮年男丁,其余人全部离开家乡,被组织着撤向三路的中部或南部,上百万居民带上家里的轻便东西,赶着耕牛,眼含热泪地把田地间长势喜人的小麦、高粱、豆子等庄稼全部铲除掉踩踏掉,以免战事时间较长,金军会待其成熟后就地收割将其作为军粮,继而拖儿带女、扶老携幼,一路一边不停地咒骂金贼一边浩浩荡荡地南撤。居民们随身没有携带多少口粮,他们在抵达三路的中部或南部后,当地官府会对他们进行接济安置,他们家里的储粮和家里饲养的家禽家畜都被前线赵军部队用钱收购作为军粮,大部分百姓不要钱财,主动地把家里储粮、家禽家畜无偿免费赠给赵军,以此拥军助战尽到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但赵军各部严格执行军纪,坚决地支付钱财给百姓。
除了撤离百姓,赵军还到处纵火,焚烧次要的城镇村庄以及田地间的庄稼,最大限度地不让金军在河北境内就地得到任何可用的物资。河北三路北部处处大火,浓烟滚滚遮天蔽日,大火过后,寸草不生、遍地焦土,处处都是荒无人烟的废墟瓦砾。
十月下旬,集结于燕云十六州的三十余万金军兵分两路,大举南下,完颜阿骨打和完颜吴乞买的五弟完颜杲担任金军此次的南征总元帅;东路金军总指挥是右副元帅、完颜阿骨打次子完颜宗望,准备经河北平原南下;西路金军总指挥是左副元帅、金国第一名将完颜宗翰,准备经山西山地南下,两路大军最终会师于邯郸。
赵军方面,宗泽、张叔夜为东路军正副总指挥,迎战完颜宗望,种师道、李纲为西路军正副总指挥,迎战完颜宗翰。夏华言而有信、用人不疑,他让种师道、李纲、宗泽、张叔夜这帮“光杆司令”在他麾下掌握了兵权,他在赵军序列里单独建立两支兵马,一为“忠武军”,一为“忠勇军”,分别交给了种师道、李纲和宗泽、张叔夜。四人为之大喜过望、感激不已。
金军的东西两路大军并非同时南下的,比起完颜宗翰的西路军,完颜宗望的东路军更早一步,一来这种两路军事攻击本就不存在时间同步,完颜宗翰和完颜宗望不可能做到“同时开出燕云,同时抵达邯郸”,既然不会同时抵达,自然无需同时开拔出击了,二来便是完颜宗望的个人原因。完颜宗望是金国名将,他向来跟完颜宗翰平起平坐、并肩齐名,两人长期以来都是“一左一右的两个副元帅”,然而,完颜宗翰是公认的“金国第一名将”,完颜宗望只是老二,不过,完颜宗望的身份血统是完颜宗翰比不上的,完颜宗望是完颜阿骨打的次子,人称“二太子”,完颜宗翰只是完颜家族旁支成员。毫无疑问,完颜宗望的出身比完颜宗翰高贵得多,但在军功、威望、地位上却偏偏被完颜宗翰盖过一头,他内心里感到不服,急于在这种“竞争比赛”中超越完颜宗翰就是理所当然的一种心态了。辽国已经打完了,在灭辽之战中建功立业的机会已经没有了,好在,灭赵(灭宋)之战开始了,想要超越完颜宗翰的完颜宗望自然要紧紧把握机会;另一方面,金军此次的南征总元帅完颜杲是完颜宗望的五叔,完颜杲明显对完颜宗望有点“偏心”,他把比较好打的河北交给了完颜宗望,把比较难打的山西交给了完颜宗翰。完颜宗望对此心领神会,他知道五叔在给他提供机会,如此,他自然更要紧紧把握,不辜负五叔的这番“苦心”。
于是,既不等完颜宗翰出发,也不等本部兵马完全准备好,立功心切的完颜宗望便急不可耐地南下了。
大风起兮云飞扬,十一月一日,金军东路军即完颜宗望部在风雷滚滚中兵临真定府城下。
站在真定府城的城头上,夏华举目北望,心情庄严无比:“金人,来吧,我等着你们呢!”
“金贼来了!全体备战!金贼来了!全体备战!…”在响彻全城的警钟声、呼喊声以及席卷而起的狼烟中,真定府城的赵军官兵们纷纷各司其职地奔向各自的战斗岗位,大战即将爆发的紧张气氛立刻犹如乌云一般笼罩全城。
所有人都为之心神激荡,这一刻,他们早有思想准备,一直做着准备,如今正式到来了。
宗泽、张叔夜、刘韐等赵军将领纷纷登上城头,举目望向城外,一起登上城头的还有“赵王”梁红玉,只见城外的北面和东西两面一起飞沙走石、尘土冲天,大地隐隐颤动,慢慢地,大地剧烈震动,东北西三面的地平线处、天边尽头一起出现了海洋一般的旗号,不计其数的金军骑兵狂奔而来,黑压压的无边无际,金军骑兵们纵马奔腾、风驰电掣,马蹄声震撼人心。
“看样子,金贼不下十万人啊…”宗泽等人无不看得脸色凝重。
“这不是好事吗?”梁红玉呵呵一笑,“金贼来的越多,我们就能杀的越多!”
宗泽等人先是一愣,随即纷纷受到梁红玉的这种积极乐观心态的感染:“殿下所言甚是!”
城外的马蹄声犹如滚雷一般轰鸣不断,足足过了半天才慢慢地停息下来,掀腾起的遮天蔽日的尘土也慢慢地消散下去,露出金军阵营里层层叠叠的各色旗号,还有身穿各种盔甲的金军将兵,聚集在距离真定府城数里之外,密密麻麻,三面包围住了真定府城。金军之所以没有四面包围真定府城,并非军力不够,而是出自完颜宗望身边的金国同平章事、参谋军师刘彦宗的主意。刘彦宗告诉完颜宗望:如果把敌方城池四面包围,敌方守军自认为陷入没有退路的绝境死地,就会断绝求生念头,破釜沉舟、拼死顽抗,显然不智不利,因此,应该“网开一面”,给敌方守军特地留出一条“可以弃城而逃的道路”,如此一来,敌方守军就会心存求生念头、侥幸想法,会把部分心思放在弃城而逃上,不会全心全意地守城死战,从而削弱敌方守军的斗志,一旦敌方守军人心动摇、弃城而逃,己方趁机三面夹击追杀或者事先设下伏兵,必然能把一心逃跑、没有斗志的敌方守军剿杀在城外野地上,此乃“围三缺一”之策。
完颜宗望对此策深以为然,于是,金军包围了真定府城的东北西三面,特地留下了南面。
金军营地前方竖立着多杆巨大的织金龙旗大纛,其中一杆旗纛下,盔甲鲜亮的完颜宗望骑着一匹雄骏非凡的战马,向着真定府城眺望,良久,他若有所思地道:“看样子,挞懒(完颜昌)上次败得不算冤啊!真定府城的南蛮军确实有些与众不同,城池井井有条、严阵以待,毫无慌乱废弛之状。”
旁边的刘彦宗上前一步:“二太子,河北的南蛮军与河南的南蛮军确实不一样,河南的南蛮军是宋国的朝廷官军,他们安逸怠惰百余年,早就腐朽糜烂到了骨子里,自然不堪一击,但河北的南蛮军是河北当地南蛮子和从辽国逃到河北的辽狗为自保自卫而自发组建的部队,他们被我大金国逼得无路可走,辽国已经灭亡了,宋国也不接受他们,他们只能自己靠自己,为了活命,他们自然敢于拼命。”
完颜宗望顿时微微皱眉:“如此说来,我大金军想要拿下河北,岂不是要费不少的手脚?”他毫不怀疑金军可以消灭赵军、占领河北,但他希望自己抢在完颜宗翰前面杀到、攻取邯郸,自然不希望在半路上打得磕磕碰碰、不顺利,他想速战速决地轻取获胜,不想过度浪费时间。
刘彦宗显得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二太子勿忧。据下官所知,河北的南蛮军跟宋国朝廷没什么关系,他们就是一帮在河北造反割据自立的贼寇,对于这帮河北贼寇,宋国朝廷态度暧昧,既没有招安他们,也没有攻打他们,为何呢?因为,宋国朝廷要是招安了他们,他们就成了宋国的官军,一旦他们与我大金军展开交战,不就直接成了宋国官军与我大金军展开交战了么?宋国朝廷不就惹怒我大金国了么?赵桓那个小儿这么做,岂不是引火烧身、自取其祸?他岂敢如此?宋国朝廷也不攻打他们,就是让他们盘踞在我大金国和宋国之间。显而易见,宋国朝廷故意地留着他们,好给我大金军添些麻烦。河北的南蛮军知道他们孤立无援,只能独力对抗我大金国的无敌雄师,他们必然心慌,害怕被我大金军消灭,又不愿意被宋国朝廷当成工具,自然而然,他们左右为难、进退维谷,如果在这个时候,我大金国向其许以高官厚禄,承诺不攻打他们,帮助他们在宋国境内割据一方、自立为王,他们岂不倒戈相向?”
完颜宗望听得连连点头:“刘大人所言甚是!好,就这么办,来人呐,派使者入城劝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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