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4节 议定战策

萧爻道：“有，别忘了，殿下，金人以骑兵见长，但我们则有他们没有的一大优势——水师。从黄河入海口把军队、军械、粮草运到燕云东部海边，不是什么难事吧？此举有两大效果，第一，可在战事激烈时震慑金人后方，动摇金人军略，迫使金人首尾难顾，就算没能一举收复燕云，也可对金人形成釜底抽薪之效，解除河北之危；第二，可在我军即将获胜时，断绝南侵金军的北逃退路，将其堵在燕云，成为瓮中之鳖。无论是辽人还是金人，他们心知肚明，燕云是汉家的土地，汉家王者无不想要收复燕云，包括宋主、赵王在内。因此，我军突袭燕云，绝不是虚张声势、声东击西，而是真真正正的反击、反攻。金人是不会怀疑赵王想要收复燕云的决心和意志的，同时，他们认为他们是攻方、我们是守方，他们不会被我们进攻，因此，燕云的防御不会太强。金人不大在乎防御，因为他们一直在进攻，没必要防御，最好的防御就是进攻，我们也要如此。”

夏华稳住心神，笑道：“是的，我跟宋国历代皇帝一样，都是日思夜想地希望收复燕云，但我知道欲速则不达的道理。燕云，能收复就收复，不能收复的话，就用突袭燕云作为我军迎战金军的一项战策。”

众人一起点头：“明白。”

朱武总结道：“因为我们拥有海军水师船队这个巨大的、独家的优势，所以我们能通过海路突袭反击金人的后方，因此，我们此战的战策不是‘御敌于国界之外’，不需要在国界一带与金人死打硬拼，而是以退为进，先诱敌深入，再关门打狗，把金人放进河北北部一带，与之展开持久消耗战，守城结合野战，待得时机成熟，我们再对其展开釜底抽薪的全面反攻。”

十月中旬，随着金太祖完颜吴乞买正式下令，金军浩浩荡荡地开拔，发动了第二次南侵之战，此次南侵的规模远远地超过上次南侵。上次的南侵只是金军的袭扰，此次的南侵完全就是金军的全面进攻。

塞北大草原上，大风起兮云飞扬，遮天蔽日的尘土伴随着直上云霄的冲天杀气，从各地集结行进向赵金边界的金军犹如百川入海一般波涛汹涌、奔腾不息，人喊马嘶声和人腿马蹄密如雨点一般踩踏地面声震耳欲聋地响彻长空，旌旗如云，刀枪似林，不计其数的锋刃盔甲在阳光下闪耀着鱼鳞星河一般密密麻麻的璀璨光点；燕云十六州境内，从金国各地源源不断运来的辎重物资堆积成庞大的数字，各城内粮草如山，各城外马羊成海，汇聚了强大的军力。

赵军这边也在全力地开动着战争机器，河北三路的交通网陷入空前繁忙，各条官道马路、内河水路尽皆车水马龙，军人的队伍、装满了军用物资的车辆（除了马车，还有牛车、驴车、骡车、人力车等）、坐满了军人或装满了军用物资的船只、平民的队伍、坐满了平民的车船…昼夜不息地川流不息着，军人们一路向北、挺向前线，平民们一路向南、撤向后方。在听闻金军正在卷土重来、自家子弟兵们前去迎战后，河北各地民众当即把当地的陆路车站、水路码头、官道马路两边围得水泄不通，数以百万的平民扶老携幼、箪食壶浆，蜂拥而上为子弟兵们送别壮行，现场堪称人山人海、人头攒动、摩肩接踵，旗帜飞扬、锣鼓喧天、人声鼎沸。

河北民众无不恨透了金人。河北民众可分为两大类，一是原属于宋国人的河北本地居民，几乎都是汉人，一是从辽国逃入河北的辽国人，七成多是汉人，二成多是契丹人。河北本地居民对金人深恶痛绝，逃难流亡的辽人汉民对金人更是恨之入骨，金军已经南下侵略过一次，让河北本地居民刻骨铭心地体会到了金人的凶狠、残暴、野蛮、贪婪，他们万般不愿自己的家园变成金人的领地、自己和自己的家人变成金人的俘虏奴隶或被迫逃难流亡，辽人们更是恨不得早日向金人展开报仇报复。众所周知，仇恨往往就是最大的力量来源。夏华自然懂得宣传战的意义，他派人组织了大批逃亡到河北的辽人汉民，前往河北各地向河北本地居民“一把鼻涕一把泪地控诉金人的罪恶、揭露金人的罪行”，这些辽人汉民轻者在辽金战争中背井离乡、颠沛流离，重者在辽金战争中妻离子散、家破人亡，他们把他们的亲身经历告诉河北本地居民，自然具有极佳的宣传效果。

“金人已经灭了辽国，他们下一个就要灭我们的国家了！看看辽人的凄惨模样吧，听听辽人的悲惨遭遇吧，你们想跟他们一样吗？不想的话，就拿起刀枪跟金人拼了！”

“辽人已经国破家亡了，我们汉人如果不想跟辽人一样，就要跟金人拼命到底！”

“金人就是一群披着人皮的野兽！他们在辽国境内杀人如麻、无恶不作！他们看到男人就抓去当奴隶，看到女人就糟蹋，看到小孩子就杀，看到房子就烧，看到值钱的就抢！辽人别提多惨了！我们如果不跟金人拼命，我们就要跟金人一样了！”

“大家切记！讨好金人、向金人投降、落入金人手里都是死路一条！你去讨好一条恶狼，恶狼就不会咬死你、吃掉你了吗？金人也是一样的！”

“为了保护我们的家园和我们的家人，是男人的，就跟金人拼了！”…

河北三路四十二个州（府）各县各地到处都是担任宣传员的辽人汉民，他们悲愤交加地奔走相告，呼吁河北本地居民放弃幻想、勇敢抗争，不要落得辽人的下场。夏华此举取得了立竿见影的极佳效果，河北的一千几百万人无不咬牙切齿、怒发冲冠，众志成城、同仇敌忾。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岂曰无衣？与子同泽。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岂曰无衣？与子同裳。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歌声嘹亮雄壮、荡气回肠，一队队赵军官兵满怀着仇恨激发的士气和战意，大步地踏上挺向前线的征途，在他们的身边，老者们神情庄严肃穆地敲锣打鼓，为他们壮行鼓气，手提竹篮的妇女们争先恐后地把竹篮里的馒头、包子、熟鸡蛋、肉干、瓜果等塞进官兵们的手里…官兵们心头温暖地一边前进一边向家乡父老挥手告别，处处可见头发花白的父母在送别自家儿子，抱着孩子的妇女在送别丈夫，牙牙学语、少不更事的孩子在送别父亲，亲人分别时的哭泣在现成此起彼伏，但更多的还是亲人们鼓励官兵们“奋勇杀敌、平安归来”的大义场景。

“河北，一马平川，山西，表里山河。”在战前会议上，朱武分析道，“两地的地理特点对比鲜明，因此，我军在河北作战以骑兵为主，派遣三支步兵部队坚守真定府城、河间府城、中山府城，三地互为犄角，同时以大规模的骑兵集群在三地之间与敌军展开野战，步兵守城、骑兵野战进行相辅相成；我军在山西作战以步兵为主，坚守城池重镇和关隘重地，步步为营、稳扎稳打，佐以小规模的骑兵部队袭扰牵制敌军，为守城部队分散压力。只要能够持久下去、消耗下去，我军就赢了。”

萧爻道：“诚然，金人很强大，看似来势汹汹、气势汹汹，但他们也有很多的不利之处，最大的不利之处就是他们刚刚灭亡了辽国、占领了辽地，还没有完全地消化辽国，内部还很不稳，不得不分散大批力量用于控制辽地，被他们奴役驱使的辽人们不会真心诚意地为他们效力效命；还有，我们是本土作战，金人却是劳师远征，时间一久，撑不住的必然会是他们；再者，金人不擅攻城，也许他们以后会学会如何攻城，但在眼下，他们确实不擅攻城。为何？这要从辽人身上说起。辽人是游牧民族，逐水草而居，不会在固定的地方筑城而居，既不会筑城，便不太会攻城和守城，直到辽人得到原属于汉地的、拥有很多城池的燕云十六州之地，辽人才学会在城市里居住，才对筑城、攻城、守城有了初步了解，宋朝开国初期，宋军北伐，然而，宋辽战争持续不长并且宋军也没有真正地攻入燕云、攻打辽国的城市，辽人同样没有真正地攻入宋国腹地、攻打宋国的城市，随即，两国持续了一百多年的和平，辽人从未面临宋军攻入辽国、攻打辽国城市的危机，从而没必要修建防御强大、防御设施齐全的城镇要塞，如此，便自然而然地造成了这样的一种情况——辽国境内城池不多并且大部分集中在原属于汉地的燕云十六州，同时，辽国的城池在防御设计上十分落后，几乎没什么防御设施，辽人不擅筑城、攻城、守城。金国是从辽国内部分裂独立出来的，金人的诸多方面知识都来源于辽人，也许有一些知识来自宋人，但确实很少，因为金人跟宋人难以展开交流，金人能学习、能效仿的对象就是辽人，于是，辽人不擅筑城、攻城、守城，金人也不擅。另一方面，金人为何靠着骑兵就可以横扫辽国呢？因为辽国境内城池不多，并且那些辽国城池在防御设计上十分落后，几乎没什么防御设施，很简单地就可以攻打下来了。可是，我们跟辽国大不一样，汉人并不是游牧民族，而是农耕民族，擅长筑城、攻城、守城，我们跟金人展开城池攻防战，正是以己之长克敌之短。”

众人纷纷点头：“两位军师所言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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