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明曾言若做不到无心,坏得不彻底,人呀!再卑鄙也卑鄙不彻底,过往徘徊不去爬上心头不断凌迟着人的心肝,偏执着相信一缕柔弱的人性本善,慕容离原是不信的。然而一座无字孤坟前弯了的背影,坟头是新的,忖托着身上灰土土的粗布麻衣,满面灰心意冷狼狈不堪,似要融进坟头之中。
仲堃仪出声问道:“你知我会来吗?”久久不言粗声沙哑,唇边干烈起皮。对慕容离或是坟中眷卷长眠的人。冥币飞飞扬扬,在空中盘个璇施施然落在慕容离的足尖。
“不知。”慕容离淡淡道,走进一步。枯黄的草叶子带血,如辰露一般滴入尘土,灌入的血液,来年早春不知是否带丁点别样的色彩。
执起绵延滑落血痕的指,再碑石上落下一个点,转而又放下,任着血滴划下拉出一条血痕来。“天下不过是你眼中的棋盘,齐将军、公孙兄与我,一个个被你送上棋盘操纵着。”不知吗?真的假的或匡他。能得慕容离一句不知本该高兴的,空了心底的一块再无法填满,反噬般将整个人挖空。“真真是算无遗策。”
“我算尽了天下,他独独只算准了你一个。”慕容离看惯生死,爱恨别离,对于被绝望掩埋苦苦挣扎,慕容离眼中只有疏离的悲悯,淡看仲堃仪悉悉索索动作着。滚滚红尘,谁人无心?
寒门出身子弟总带着倔强与不容他人践踏的高傲,步步高升,亦步步屈膝。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吐着生冷死板的恭畏之语,拉下的眼帘满带着算计。就一心一意为你弯下身板,屈膝而跪被你所俘虏,挽回你我的不可挽回。
“慕容离,你真叫人讨厌。”仲堃仪倒着酒就两碗,独自饮了下去,烈酒在划下喉咙,灼伤的疼痛。“你总是在别人最狼狈不堪的时候以胜者之姿出现,明明是伸向地狱的绳索,却让人不得不抓紧。”仲堃仪自嘲大笑,酒气冲上喉头,弯背巨烈的咳嗽,硬生生逼出眼角的泪光晶莹。
“酒是好的,想必他会喜欢。”太痛,太绝望,强加给别人的哪怕半分也是好。
“这酒,出自城南青石深巷,王城中也拿得出手。”王城在城西,一条官道生生站成了两端。
酒是好酒,店家人极好也热络,独他刹那迷茫,方想起对他竞一无所知,他喜欢什么?不喜什么?究竞是自己喜欢,还是他所好,若是等同喜欢,谁喜欢会多一点。一杯送行酒本以为可斩断君臣知遇之恩,牵出过往种种纠葛,剪不断理还乱。
“你若喜欢,他自然欢喜。”慕容离眸光闪动,淡然的话语穿透时空,错综复杂交错了心墙。依旧在耳畔响起,只要阿离开心,本王就高兴,搅乱一池平镜春水。
仲堃仪摩擦着粗瓷碗,清酒映出无字的碑,显而易见的粗瓷细缝,店家曾言合卺酒最相思。细细想来,君臣有别,二人本不可同步而行,记忆中他总故意慢那么半步,袖口擦着袖口,肩头碰着肩头。端正着一板一眼——仲卿,疏离生冷的字眼,在他唤来仿若三月飘絮,石上清泉,自有一股亲近缠绵悱恻如丝般轻柔,不经意间早早逾越君臣之礼。
“遖宿王空有天命之主的圣名,到头被你所利,下一个死的又会是谁?凌光亦或是执—明。”仲堃仪咬着字眼拖出一个长长的音,撼动了慕容离疏离淡漠旁观的心。
“或许下一个是我也不一定呢!”慕容离淡笑道,无所谓不关己般轻松。一盘乱棋,越到最后,他竟也举棋不定的时候,名为害怕的东西在心中无限的被放大。仲堃仪显然不信,操纵他人的命运,怎会算不透自己的结果。事实上慕容离没有算透过,心太小,装得太多,满满当当的容不下自己的位置,心是自己的,己不由心。
“成就我是你,今日救我是你,我恨你亦不彻底,于我是输。”出身底层,埋进尘埃里,扭曲的人性,卑微的攀比,哪怕赢一丁半点也是开心,原来恨一个人无关血海深仇,国仇家恨。
“恨我的人,从不差你一个。”
果然还是厌恶着的,“王上出身王族,苏翰竟敢将他丧于山间野莽,还昭告天下以天枢罪人为由,不得丧入王陵。他此生心系天下,是好的君王,慕容离,可否给他一个国泰民安。”
“做个交易吧。”
仲堃仪下定决心,坚声有力道:“好。”
刺客列传之琼华离殇提示您:看后求收藏(笔尖小说网http://www.bjxsw.cc),接着再看更方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