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枢天玑国亡,大大小小的附属国为求自保蠢蠢欲动,遖宿长史携重礼出使,名为安抚之意,然开阳、玉衡为首的附属国相继隐而不发。拓疆之土,尤有遗患,天下之势暗潮涌动,由朝堂转入江湖,拨动朝堂的黑暗势力渐渐浮出水面。西镜之一隅,雪落无月丝竹之声丝丝缕缕,执明一身暗色玄衣隔着明黄的纱帘,修长的指尖,单手有意无意轻轻拨动琴弦,天籁之音添上一缕杂乱的音符,曲不成调怪异非常。
“臣等恳请王上做一位有德之君吧。”自慕容离走后,执明以强硬的铁手腕整顿朝堂,手刃渗入天权的外来势力,兰台令一职如同空置。不朝会,不理世事,躲在深宫中远离纷扰。
杂乱无章的曲调继续着,执明出声道:“本王可有不德。”悦耳之声顿时停下来,执明的琴声实在难以入耳。新寻来民间的伶人出身大多卑微,屈膝下跪身量抖如筛。“继续。”半面灰暗半面浑黄,身在暗处看的分明。玄衣在黑色的暗影中挥动,远远的掷下一子晶莹的琥珀不偏不倚。
冰天雪地的,前来请命的都是天权开国的肱骨之臣,花白的发都可以与冰雪融为一色,执明歪脑转念一想,“传令下去,本王宅心仁厚,不与他们计较,赐他们一碗馄炖吧。”
侍者低头抽蓄着嘴角,外面的炭火都要烧红整个大殿了,哪能冻着了。冬至的馄炖未必会暖心,只怕热晕了。王上亲手包馄炖打赏臣子,是莫大的荣耀,可是王上煮的馄炖半生不熟烂成一锅粥的能吃吗?心中暗道:多分每人十个半碗的,应当不打紧吧。勉得这要命的活计就轮着他们这些倒霉的人了。
原本是目不识丁的,在慕容离身边伺候久了,现今一笔一画画得倒是也有模有样,耳濡目染间,棋奕亦能下个一两子。侍者跪坐着低着头,细想着下一棋子,执明这臭棋篓子满满当当的下了一盘胜负未分,简直难以置信。
“阿离未离宫时,总会让着本王一子的。”执明叹息的说道,执着琥珀棋子轻轻击叩手臂靠椅。端的是本王任意让你反悔的容忍器量。“小的……小的下错了。”慌忙的收回又退让了一子。落子无悔啊落子无悔,执明又远远掷一子黑棋,一锤定音、败局以定。
信鸽扑翅着落在桌案上,摊开如皎皎明月的素白信盏,极近握不住的颤抖。冬至之夜已然过去,了,包了一天的馄炖文火慢炖,直至飘出合着葱蒜的肉香,盛入瓷碗晶莹剔透。冰冷的天很快便凉透,热了一次再一次烂作一团浆糊。早早到来的冬至,一封迟迟的家书。阿离……阿离……
“明日,本王就去朝会,叫他们退下吧。”
风雪的夜天际灰蒙,飘飘撒撒的逐渐将官道青石板覆盖,雪上留下一排深浅不一的足迹,红色的线穿梭描摹出彼岸花茎脉底下的鲜红血液,雪水浸出暗红妖异的凝浊色。“少主……”庚辰紧跟其后,忍不住出声道。“少主的气息似乎有些不稳,属下斗胆,请少主先行歇息再赶路。”
“你说的不错。”慕容离突然停下脚步,庚辰差点撞上慕容离的伞面,好在及时拿开手中的骨伞,暴露在空气中,飘雪划过鼻翼扫过面旁,冰凉冰凉的。慕容离鬓角落下的青丝被虚汗浸湿贴着额,面部苍白,唇色暗红,眼帘下的睫毛凝霜冻雪。“您中毒了。”庚辰大骇,连忙搀扶住慕容离,进入洞中,看看天气这场雪不大随时可能停下,挥手运功抹去雪上留下的痕迹。
“别白费内力了。”慕容离挥开庚辰,虚弱的两手撑地摊在地上。“少主,让属下为您过毒吧。”
慕容离喘息着,勉强保持最后的一丝清明。“你为我过毒,必损耗内力,接下来未可预知的危险——你是唯一保障的人选,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事,你认为本宫会应允吗?”庚辰在慕容离森寒的目光下,低下头颅,退到洞口。“属下谨遵少主圣意。”
洞内是何情景任他功力再深察觉不出异样,天际破晓时分黎明将至,庚辰看到的衣衫褶皱,发冠以然脱落在侧,发丝散乱,修长匀称的节骨,圆润的指甲翻了甲盖,在岩壁上留下血痕未干。慕容离显然挣扎疲累至极方才陷入沉睡。
“属下失礼了。”庚辰抱起慕容离轻放安置在石床上,取过长袍轻覆盖上。洞壁寒冷更加,生了大堆火,煮了雪水为慕容离擦拭清洗伤口,轻轻敷上伤药。十指连心,多疼。慕容离医毒双绝武功卓越。夜探天权带着颈间的伤口回来,再入毫厘……医者不自医。
“执明……”庚辰手一顿,继而低头默默的继续手中未完的活计,仿若不曾听到。庚辰是聪明人,慕容离亦更是,对自己都同样残忍的勉强自己。寂静狭小的空间,静得蓦然。
慕容离心里装了太多的苦,酸涩而隐忍。那些为瑶光献身的人,每一个他都记得,自己已然在乱世夹缝中九死一生,人死不能复生,无法挽回的慕容离尽量弥补,暗暗照看着他们的妻儿至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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