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新生
次日清早,雪狐村落某茶庄
在昨夜进行的短暂交谈之后,他们已大概了解了情况,但看在天色已晚,便只好就此作罢。经过了一晚的修整,今早便来为他接风。
“所以说,你不是真心要自尽?”凌月担心地看着他
“那是我和阿涅德的……协议,以命易命,让他用我的鲜血来为满足他‘我们的战友报仇’的执念,他一直觉得是我害死了圣魂。额,可恶,看来跳崖的后遗症还在,一想到这些令人操心的事,我就会觉得头疼,那种抽抽的、一跳一跳的痛,”讲到这,他不忘摸摸自己的额角。
“没想到,他不但富有阴暗的心灵,还拥有强大的保有技能……连你这样的存在都……”凌风一手握刀,一手握杯,呢喃着,有些后怕地说。
在场的两位男士,背上都渗出了不少的汗,浸透了薄衫。看来阿涅德着实给他们带来了很深的心理阴影,以至于一想到都会吓得出汗。
“不,是来自他多方面的威胁,还有他自身身份的独特性,让我根本不能做他的对手,完全无法对他下死手。就只好很窝囊的,无条件满足他的一切要求……天界的执政官从很久以前就是这么窝囊了,三代天帝,没有一位愿意和他撕破脸皮。
当然,现在的我已经‘死了一次’,就不用再向他妥协了。
最令人胆寒的是,他当时给出的条件是:你要么自尽,要么我让你痛苦到想要自尽……比如烧掉整个村落什么的,他当时还说的很随便……正如他一贯的风格。”
“什么!”凌风险些将茶喷了出来,一旁凌月有些鄙视地望向他。
格兰得斯对凌月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二者达成了共识:要不是包了一个单间,还指不定会收获多少白眼呢,在公共场合这么咋咋呼呼的,真是……
“但那只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我并不是绝对的不说谎,我只是不会去撒无意义的谎,浪费双方的信任和时间。所以,他几乎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还折损了噬天巫这一员大将,这才想着用你们全村人的性命来要挟我。”格兰得斯喝了口红茶,捋了捋乱成一团毛线的回忆……
“原来是这样,但你,为什么先前不说?”
“因为,我也中了他的某种蛊毒,除此之外我还有持有来自第一次圣战时留下的诅咒……在惨败之前,选择‘死亡’——也算‘金蝉脱壳’之计吧,至少是当时的最优选择。也多亏了在人间度过的这20年,给了我喘息的机会。至少我现在快要疗好伤了。”
“……”凌氏兄妹二人都陷入了沉默,不知要如何回答。
这时,一副图像不知从何处突然出现在窗上,隔绝了阳光,露出了阿涅德苍白的下半张脸,他猖狂地笑了两声,不知是出于礼貌还是嘲讽的目的,他缓缓开口了。
“早上好啊‘火狐’!你居然还活着,还和小情人过得不错吗。好,很好,很好啊!在你度假的这十几年间,你有没有想过地下那些光军的孤魂?你才是最该下去的那个!嘿嘿嘿嘿嘿嘿嘿,我们不如来玩个游戏吧,如果你杀死了你面前的这个女子,我便放过汝,何如?”。
虽说这才是作为古人的光军应说的文言,但是不得不说,阿涅德的中文水平,是真的烂到了一种境界。
“你想怎样?”格兰得斯已经将手伸入裤子口袋里了,似乎是准备了什么用于反击的东西。
“已经讲的很清楚了吧,火狐?难道还要我再解释一遍游戏规则吗?既然你没有玩游戏的兴致,那我就按我们对待叛徒的老规矩来处理掉你吧!我只给你三秒钟准备时间!”
“3——”
“1!”
这个虚伪的家伙果真是在骗人,虽然是三秒没错,可喊话的时候却略过了二,这下要想反应过来,可就难了。
格兰得斯只觉得光线反差太大,以致一阵眩晕,待睁眼,窗又恢复正常了,但是周围变得有些混乱,显然是有人来过。
接下来的事就十分血腥了:只见凌月满身是血的倒在地上,而格兰得斯的手中握着沾满血的唐刀,它属于凌风……
而一旁的凌风亦是仰面倒下,手腕,小腿肚中剑,他的椅子还翻到在一旁,一条椅子腿被凌风压着。
“我,我做了什么?”看着手上的猩红,格兰得斯内心被一种强大的罪恶感包裹了,但他没感应到周围灵力的躁动,这不是自己的一贯作风。
“不是你,是他!我看见了,他的黑色灵力!太厉害了,居然有人,有这么快的速度!我只能看见他离开时拿到一闪而过的背影!”
“唔,哥哥们,我这回,怕是不行了。”凌月艰难地睁开一只眼,似乎只剩一口气了。
“不,我一定要把你送回你的家,你那山腰上的,温暖的家。”格兰得斯马上进行抢救,试着用魔法止血,但碍于没有急救物资,他还带着伤,这点有限的急救技术,没法起到逆转形式作用,这个脆弱的生命还是在按照既定的剧本,即将走向自己的尽头。
“我一定、一定会救活你!光明之神啊呀,赐我最后一缕力量吧!”他在燃烧自己维系生命所需的内在灵力。
“你疯了么?”凌风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是远方的低语,悠长的鸟鸣,越拉越长,越变越细,直至消失。
他这才发现,周遭的一切都已模糊,自己的灵魂已经是进入了自己内心的空间——精神海。
这里有一大片草地和一条极细的小溪……
唉,自从残废后,许久都进不来了呢。
就连这片汪洋里的水,也要干涸了吗?
同时,也有个声音模仿着他刚刚的口吻,说:“黑暗之神呀,赐予我原初的灭世之力吧!”
这里,居然还有第二个人?
这不应该,他的身体里怎么会出现另一个灵魂呢?这可说不过去!
再仔细一看,那人和自己长得几乎一模一样!他傻眼了,再一看空无一物的脚下,他顿悟过来了,居然是自己的影子在这片精神世界当中,活过来了?
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你是我的……影子?你怎么会活过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格兰得斯扭头环顾四周,质问他的影子。
这回愣神的,乃是影子。
可怜的格兰得斯,你的记忆居然已受到了如此损害吗?连自己拿手的纵傀之术和影分身之术都不记得了吗?不过那也是我的功劳哦……看来,我终于可以重见天日了!这也是你在恢复的一大证据吧……嘿嘿嘿,为华丽的我欢呼吧,格兰得斯!
紧接着影子恢复了自信,斜视着他,用有些轻蔑的语气说:
“哈哈哈哈哈哈,我就是你,这哪有为什么? 但是呢,我不想成为你的附庸品,既然你现在叫格兰得斯,我就叫你的好‘兄弟’卡兰德特的名字好了好了。”
格兰得斯怒目圆睁,这影子也意识到了危险。
他赶紧改正自己的态度,陪着笑:“好啦,好啦。不要那么焦躁吗。我知道你很在乎他,但他已经是个死人啦!我想,到头来,你该不会介意这么多吧。毕竟,留给你选择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哦。”
他在长篇大论后,将身体探向本尊,用那双十分摄人心魄的红瞳直视着他,用食指和中指轻轻托起前者的下颌底,将他的颅骨上扬了30°。
“我们,暂时定个亲兄弟的身份。作为回报,我会帮你救活她,顺带将这个世界上所有人的记忆改写的更加‘合理’,此外还给你我目前持有的所有你原本该记得的记忆。这个价格,你该满意了吧……”这个魔鬼提出了一场交易,一场格兰得斯并不吃亏,反而还赚大发了的交易。
但这更加地让他感到不安,他坚信等价交换的原则,不论是在人类的世界,还是神的世界,这个原则都是适用的。
更可笑的是,本来就属于自己的东西,谈何交易?这不是贻笑大方?
格兰得斯沉思了一会,终于还是无奈同意了,毕竟没有了过去的记忆,是寸步难行,“你是说要用那个禁术吗?”
影子微微一笑,温柔中带着一抹邪恶的意味:“是的呢……不过命运是个巧妙的闭环,不知道你是否真的下定决心做出这个选择……”
“呵,我还有的选择吗?”看的透彻的格兰得斯将他嘴边的话,呛回了肚子里。
这里再插一句并不多余的话,之后几年,大家真的把它们当做了亲兄弟,似乎这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回事一样。
紧接着,他的影子释放出一道紫光,与格兰得斯唤回的一道金黄色圣光合二为一,将精神海里的一些清水和一根枯枝变成了一个简陋指环状物体。
“永生之戒,禁锢之门打开!”两人很有默契地说道。
格兰得斯看着外面模糊的世界里昏迷不醒的凌月,终于狠下心来,释放自己当年面对生死抉择时,也想都不敢想的禁术,“永生之力,开辟彼岸之海!”
作为报应,他自己也差点因为施展禁术而口吐鲜血,当场爆体而亡。
还好他的影子帮了他一把,传给他足够的灵力,并且控制了暴乱的灵力对他身体的侵蚀,毕竟,魔法要讲究“等价交换”啊。
但这次影子还是被吓了一跳,他不知道这个能力居然还可以再次挖掘下去!
他们之间的鸿沟仍然巨大且难以跨越,这是他最痛苦的认识。
“封印,已经扩散的这么严重了么?这样,我封印住你的一半灵力,你也知道的,力量越大,反噬越强!”他的影子再也不能装作没事了,只间他额头微微一皱,不顾当事人的反对,扒开了他的上衣,检查着他的左胸上,那个长得像龙一样的昆雅语咒文符号。可怕的是,此时的咒文留下的疤痕,已经比先前大了一倍有多。
实施禁术导致的超乎寻常的恶劣后果很让他担忧,毕竟真身死了,自己也就完了。更要命的是,他的本体,也已经经不起40年前那样折腾了。
但他得履行诺言,放本尊出去。
因为分身是无法在契约中忤逆本体的,这很不公平,但这也是分身能力持有者强大的根源所在。
“……”
格兰得斯从神海回过神来,见识到了自己惊为天人的力量:凌月的血已经止住……而且诸多伤口已经完美的愈合,似乎就像没受过伤一样。
不知是否是魔法的作用,凌风的胳膊也恢复的差不多了,但他们三人现在都很虚弱。
经历了这一切后,面对茶馆包间内的牌匾,格兰得斯有些精神恍惚,不安地对自己说,“原来一切,竟是这样吗?我究竟,还记得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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