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延仲说来:“爹,今日延仲去参观扶桑人的商船,与他们的船员交谈一番,发现他们的老板虽底子大,但做海上买卖有许多漏洞和弱点,我们朝着这个方向去谈,他们不会降价的、、、、、、”
程迪智边听边点头:“延仲,想得够好。只是光有对策不行,还要和他们在桌上谈判,这些技巧和势气都要掌握得恰到好处。你第一次参与这样的谈判,爹有些担心。”
“爹,这个你放心吧,我在泉州海岸巡海大半年,官商平民,男女老幼,国民外商,什么样的人都见过,什么样的脾气都面对过,什么棘手的事都处理过,这个我有经验。只要明日和扶桑人的临场应变一较高下。”程延仲信心满满地说。
程迪智有些难过和歉疚,一手搭在他肩上:“延仲,你是我程迪智的长子,按理应在家念书陪伴妻儿,我却让你在泉州海岸巡海,起早摸黑,这一干就是大半年,脸都晒黑不少。”
“爹,在泉州海岸巡海是实干,比书上学到的东西更多,更实用。爹何必对此这么在意呢?”程延仲看父亲难受,就赶紧说正事:“爹,延仲以为,明日你和扶桑人先谈,我在一旁听着。到重点时,我们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可否?”
“延仲,谈判桌上都是笑里藏刀的,即使你要唱白脸,也要笑着唱。”程迪智强调。
“延仲记住了。”程延仲说。
程迪智想了一会:“延仲,你对我们船队和对方船队的情况了如指掌,更胜于我。我想,明日我就给他们个开场白,什么红脸白脸都由你来唱。”
“爹,我虽准备了对策,但不一定能谈得好,你就这么把千斤担子放在我身上,你放心吗?”程延仲不敢相信父亲会这么相信自己。
程迪智说:“不是有我一起吗?你若谈不过,还有我。而且,这两日,你已准备充分,脑子里也该酝酿好了怎么说。爹在你这个年龄已开始和人谈判了。你也试着。”
“爹,你信得过延仲,延仲就全力以赴,不让爹失望!”程延仲沉着且有胆量地说。
程延新在一旁使劲听他们对话,但因为事先没有像程延仲一样去了解敌我双方的情况,所以听得不太懂,于是他去问:“爹,刚才你和延仲大哥说那个、、、、、、”
“我去休息一下,你有问题,问你大哥去。”程迪智觉得自己已提点了程延新足够多。
他向程乾挥手:“程乾,来爷爷这里。”
曹如嫣抱着程乾过来,笑着说:“刚才程乾真听话,爹和爷爷,叔叔在谈大事,他一点都不吵闹,还竖起耳朵听呢。”
“程乾,也想去谈生意了?”程迪智和他说。
次日,谈判桌在扶桑人住的客栈,一张长桌子,一边是程家,一边是扶桑人。程迪智和程延仲与扶桑人直接对话,不用通事。
“远道而来的铃木老板,昨日休息的可好?在下也未曾与你接风,真怠慢了。”程迪智说:“备上一份薄礼:牡丹。愿我们的生意永远灿烂盛开。”
对方扶桑人集体起立,弯了个大腰行礼:“谢谢程先生的礼物。我们还是开门见山,直入话题,谈论这批瓷器吧。”
扶桑人弯腰弯得可真久。程延仲虽见过许多扶桑人,知道他们的打扮服饰与大明相似,但他们的骤然行礼还足以把人吓坏,不过程延仲也见过。程家一行人也跟着程迪智站起来,左手抱右手,微微弯腰,算是回礼。
然后坐下说:“铃木老板爽快,我程迪智也不拐弯抹角,合同已拟定好,请过目。”程迪智递了一份过去。
铃木看了一下价钱,就笑了:“程老板难道没有收到我昨日派来的使者的传话,请给三成优惠,我们常来常往。”
程延仲开口了:“铃木老板,你好,我是程家长子,名延仲。此次来陪父亲商谈,是特意来学习的,也向你学习经商之道,还请铃木老板不吝赐教。”
“程公子,高大威猛,英俊气派,”铃木对他的第一印象还不错:“你的父亲就是商场高手,何必像我请教呢?这不多此一举了吗?”
“铃木老板此言差矣,各人皆有一技之长,若能习得百家技艺,有何俱之?”程延仲巧妙回答。
铃木对程迪智说:“程老板,你的长子好大气魄,那就祝程公子无所惧了。言归正传,我们还是继续谈我们的生意吧。程老板的货已到金门岛,我的商队也全部就位,就钱货两齐吧。不过,程老板,可别忘了这三成优惠。”
程延仲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坐直了说:“铃木老板从一开始就谈价钱,这可伤了感情。晚辈想关心你一句,铃木老板是否首次航海,来大明从事瓷器买卖?”
“程公子,你很聪明,这事我没向你的父亲提到过,你是如何知道的?”铃木问。
程延仲先不回答:“我怎么知道的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向铃木先生保证,你首次从事瓷器买卖,我们作为你的一手卖家,肯定会照顾你的。”
“程公子,年纪轻,口气大。你所说的照顾是优惠吧,我们欢迎。”铃木虽笑,但感到没那么简单。
程延仲摇摇头:“铃木老板,我所说的照顾是你如何将这批瓷器运回扶桑。你能顺风过来,但没有我们的帮助就难以顺水回扶桑了。”
铃木越来越注意程延仲了,但程延仲的话让他不开心:“程公子,你就断定我的船队无法载着这批瓷器安全回到扶桑?”
“铃木老板别生气,也别急。我们可以打个赌,证明我的话的对错。我赠你大中小上等瓷器各十件,共三十件,你派人验货后,试着航行运回去。我不会插手。但我断定,不出三里路,这三十件瓷器会全部损毁。如果完好,我再赠你三十件。这个赌,对你来说,只赚不赔,就看你敢不敢。”程延仲盯着铃木。
“听起来有意思,你也够胆量,程公子,若你输了,不怕你父亲责罚?”铃木想对小孩子开玩笑一样问。
程延仲一字一顿微笑说:“铃木老板,我不会输。”
“程公子,痛快,敢与我较量。这谈判倒是新奇,我前所未见。反正我要在金门岛补给两天,也不急,这就一起去海边,看我的船怎么赢你!”铃木信心十足。
“奉陪!”程延仲抱拳握拳笑着说。
在海边,铃木的工人将三十件瓷器板上船舱,铃木对他们说:“航行三里后,返回。”
然后,是无趣的等待。程延仲仔细观察了一下铃木,问:“看铃木老板右手虎口硬实,是握剑之手吧?可否有兴趣和晚辈舞剑一段,以免去这无聊的等待?”
“程公子,好眼力,我还没说要舞剑,你已看出我是习剑之人。我也不想在此等着,就舞剑解闷吧。”铃木已拿出了佩剑。
程迪智在一边观看,铃木开始时似乎主权在手,可慢慢地就心不在焉了,看来是延仲的信心在握让他觉得心虚。
舞剑结束,出乎意料的是,心不在焉、舞剑已错乱的铃木击落了剑术高超,剑法有道的程延仲的剑。铃木心中明白:“程公子,你故意让我,这可不真实。”
“明明是铃木老板击落了晚辈的剑,何来不真实?铃木老板可别太谦虚,否则可矫情了。”程延仲和铃木都笑了。
程延仲已见惯了这种笑里藏刀:大娘就是如此,只是场景不一而已。
铃木的船回来了,船员下来,哭丧着脸,又急有怕:“老板,不出一里,所有瓷器全部撞碎,摔破。”
“怎么会这样,我购买这么上等的船,还运不了几件瓷器?你们是怎么办事的?”铃木吼船员。
船员无奈地说:“老板,我们将瓷器放置好了在箱子里,十几个人护着,可结果还是如此。”
程延仲上前对船员说:“各位,没关系,这三十件是我程家赠与铃木老板的,破损了,我们不介意。”
铃木的脸绷紧了,程延仲趁此说:“铃木老板,刚才你已请人来验货了,这三十件都是货真价实的上等瓷器,我没有做手脚。”
“这个我知道。”铃木思考着说。
程延仲进而说:“另外告诉铃木老板,我程家此次五百艘货船,全是瓷器,海陆运输过来,从泉州到金门岛,损毁率不到千分之一。”
“千分之一?不错啊。”铃木说,但已无笑容,他已很快认识到自己的弱点。
程延仲则说:“对了,铃木老板,此番我们的买家不止铃木老板一人,还有荷兰人。我们还要回去拟定出与荷兰人的合同。铃木老板舞剑累了,不如暂且休息一日,明日再谈?”
这句话又给了铃木当头一棒,加上刚才运货失误,就是两棒。铃木醒悟过来:“程公子,请等等。”
但程延仲和父亲程迪智迅速离开。程迪智问程延仲:“延仲,铃木似乎有妥协之意,何不趁此继续谈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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