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余儿

路边花开，山泉叮咚跳跃，流过一片竹林，在一颗古树边聚成水潭，潭水清冽甘甜。太清的水也有些坏处的，比如这泉水就不能像那些湖泊一般倒映出泉边白衣女子的美丽。

在女子身旁，有个年龄不大的少年正在往桶里舀水。嘴里絮絮叨叨的：“山上接的雨水哪有这泉水好喝？昨天泡的茶，做的饭老觉得哪里味道不对，二师姐偏要说没差的。这怎么可能没差？这都吃不出来，浪费我小……”

“浪费了你小余儿的好厨艺？”

“那是。”被称作小余儿的少年忽然一愣，急忙转头望向自己身边女子。顿时满脸堆笑：“尹师姐，怎么突然下山来找我啦，今日的功课我可是完成的极好的，就连老爷子夸了好几句呢。”

白衣女子没好气道：“师傅哪天不把你们这几个小崽子夸上天？”不过她又马上背过手，俯下身子笑盈盈道：“刚刚我左耳朵听见有人在念叨我，小余儿你听见了吗？”

“哪里有，我可是没听见。”

“真的吗？”白衣女子笑得好像更灿烂了一点。

“假的假的，刚刚是我在碎碎念呢。这山上哪个不晓得我二师姐尹吟樱最漂亮啦？”

“哦。”女子故意拖长了尾音，浮现出满意的表情。“山上就你这小家伙最会说话。”言罢揉了揉小余儿的头发：“不逗你玩了，刚刚师傅让我叫你回去，有事和你商量。今天准备晚饭的活儿就交给我了。”尹吟樱忽然好像想到了什么，捻起一缕头发，轻声道：“要是那个家伙也像你这么会说话就好了。”

“啥？什么家伙？”小余儿一头雾水。

“没什么没什么，上山吧。”

少年嗯了一声，挑起水桶动身。

山是真的极高的，春去夏来时节，近黄昏，少年沿着小路慢慢走着，看着身边熟悉的景色，哼着某次和四师兄严律下山游历时听到的小曲。在少年眼中，好像每一天的日子都是这般悠长美好。

等到走回山门，小余儿先把肩挑放好，再灌满水缸。跳跳梭梭的直奔中间正堂找老爷子去了。说是山门，其实只有山肩上一个不大不小的院子和一处用来堆积藏书的阁楼。更没有什么具体的名号。

正堂中央只摆了两张椅子，中间搁置一张普通茶桌，其上并没有挂上什么祖师爷画像，更无香案。一位头发雪白自然披散的老人正在倒茶，神色怡然。观老者身形外貌，无出奇之处，善气怡人，只是有些矮小。老头子刚拿起杯子抿了一口，一抬头，就看见了门外小跑而来的小余儿。

少年没那么多讲究，跨过门槛，一屁股坐在旁边椅子上，抓起一杯茶牛饮：“老爷子，二师姐说你有事找我，我就赶紧的跑上来了，啥事啊。”老人用手指敲了一下桌子，敲去小余儿裹了一身的臭汗，乐呵呵道：“别急别急，先把气喘过来。”

一身干爽的少年顿时舒服多了，拿起茶壶又添了一杯茶。

“让你上来不是什么急事，又不急这一会儿，跑的风风火火的。只是隔两天要你出一趟远门，越快越好，和师兄妹道别后就下山吧，去给你三师兄送信。”

“啊？平时捎信不都是让小师弟徐元去的吗？”小余儿帮师傅把茶倒满：“他那柄‘晚霞’溜溜的贼快了。”

“徐元和他姐徐右右今天下山回去探亲了，就中午你去打水之后。”老爷子慢腾腾的说道：“而且这次确实比较远，你三师兄现在和大师兄一样，是在‘外边’。”

少年动作一僵，有些不确定的追问了一句：“真的要去这么远？”

老头子肯定的回答道：“嗯。”又喝了一口茶：“小余儿你今年也快十四岁了，放在其他宗门，怎么说也是该下山游历的年纪了。放心，肯定不会让你一个人上路的，后山那头老牛会护送你一直到那白芩国南部，你三师兄现在在那儿一处名为北仲的学府求学，当然，也讲学。”

小余儿将茶杯放下，点点头：“和牛前辈一路那挺好的，只是老爷子，我平日里老想着下山去玩，去外面逛逛多新鲜呐。但这一次可以走的这么远，反而有点不想去。”

老头子呵呵笑道：“你们仨崽子在这山上这些年真是热闹，体谅体谅老头子呗，我这么一把岁数了也想要过过清静日子，等到你六师妹和小师弟回到山上了，也找点事把他们打发下山去。”

“嗯？阿元和右右他们也要下山吗？看来不止是我被嫌弃了啊。”小余儿扬起脑袋：“不过没关系，老爷子，即便如此回来的时候我也会给你带上好几大包特产的！”

“哈哈哈，要是有茶叶就更好了。”

“一言为定。”

“只是小余儿你记住了，走出这方小世界过后，不要因为老牛在你身边就万事不想，以为诸事有人定夺，自己埋头赶路，见闻耍乐就是，这样下山还有什么意义？而且你也清楚的，照老牛那性子，多半十天半个月你可能见不到他一次。”老头子缓缓靠在椅子上交代道，又撇了小余儿一眼。

后者赶紧拍了拍胸口，说道：“嗯嗯，知道了知道了老爷子，我不会在外边吃亏的，当然也不会凭借武力欺人，你看人家小师弟才九岁都灵境圆满了，我这儿才勉强算半个一境修士，四舍五入差了快快三个境界了。九岁的阿元都不如，哪儿轮得到我去欺负别人不是？”小余儿表情真挚，一副让人放心的表情。

而老头子则摇摇头，递给小余儿巴掌大小的一个深色木盒：“和你说多了也没用，东西不多，都在这个盒子里。路上多看多学，君子自治。等到送到了信，你歇一歇就回山也好，落脚在那边也好，都可以。去吧，收拾收拾，明天就下山去吧。”

小余儿接下盒子放在一旁，表情一变，起身极为郑重的向老头子俯身行礼：“那师傅，小余儿就下山去了，您要保重身体。”

老头子满脸笑意：“一路上走的不会容易，答应了，就好好操心自己的事，一路平安。”

次日清晨，打包好行李的小余儿喊上老牛，与师兄姐作别。

迎着一日刚露脸朝阳、缓缓走在山间小道上的少年小余儿，名叫余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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