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璞此刻玩心大起,太解恨了。
见刘八姆苦苦哀求,他便让她起身,再道:“那神医给人换心,能令他死而复生。无肝无肺之人,换上肝肺也能存活。若眼睛嘛,就给换眼睛。”
刘八姆颤抖道:“依爷的意思,可换谁的心换谁的眼?”
庄璞咳道:“夫人可听说狼心狗肺?虽不雅听,终究能救。看你愿意不愿意了,可话又说,万事有险,不一定能救,不过是一条活路罢了。”
刘八姆哭道:“这跟死有何区别呀!”
庄璞道:“夫人此言差矣,又有一话说得好,苟且偷生,比死的好,是不是?”
刘八姆哭咽,庄璞看她着实可怜。哪知刘八姆又猛跪下,道:“那就求爷帮忙救治。如能救回,我愿一生一世唯爷服侍。”
庄璞急退后,摆手道:“夫人这使不得,使不得!我哪能消得起。这样吧!我应你这个请了。我外头那车就是去神医那里,如你放心着,人交由我带去。救好了给送回来。”
刘八姆道:“若救不好了呢?”
庄璞道:“我留着也没用,也送回。”
刘八姆心中担忧,虽然有些不愿,终究为了救人,便硬下心,舍了。等外头的旺五财童见势来回话说马喂好了,庄璞才起身告辞。
刘八姆让家奴帮手抬刘姓者和刘长安上马车。车子临走,刘八姆又对庄璞道:“爷怎么称呼?这么久我还不敢问。”
庄璞斜脑门一想,随口道:“鄙人姓胡,单名一个言字。”
刘八姆没细致考究,连道:“胡爷。”深礼,再道:“胡爷,我闺女看是有些疯傻了,你代问一问神医,可有药治没有?”
庄璞笑道:“这何须问神医呢,我就知道一方子。每日吃榆木果子炖猪脑袋,多吃准灵光了。”
刘八姆信以为真:“可有说法?”
庄璞道:“世间万事万物皆相生相克,古人说榆木猪脑,以笑人蠢笨。反之话来说,多吃了就能治。信我的,给她多吃这个。”
一边说,一边让旺五驾马,让财童扶自己上车。
车下,刘八姆跪在雪地,磕头远送。
路上。
庄璞坐在车里愉悦哼曲儿,财童笑问:“爷,今儿心里爽了?”
庄璞笑道:“倍儿爽,回去我给你们每人赏一块银子,再赏一件衣裳。这天儿冷得很,瞧把你们给冻得。”
完毕,财童旺五乐得直感谢。
庄璞又道:“大老爷回来了不是?”
财童道:“是了。今儿回到。府里可欢喜了,我听四儿说老太太说明日摆席,正赶时候。大老爷在北境平了大事,皇上有赏,可听说大老爷没去领,改口向皇上要了件礼物。”
旺五在车外抢回:“二爷,大老爷可是带回来大家伙了。把管家吓得近都不敢近。”
庄璞奇怪道:“什么东西这样吓人?不是还要皇上赐的么?皇上给的能是吓唬人的东西?别黑口白舌乱说,明日拉你去菜市口砍脑袋!”
旺五道:“我没胡说,是老爷从北境带回来几条大狼狗。让管家收了训练,说能看家守户。管家接的时候,想讨好老爷,溜神儿的功夫,就给咬了。”
庄璞震惊:“哟!家伙厉害了!那管家现如何了?”
旺五在车前直笑,庄璞投问财童。
财童捂嘴笑。
庄璞知道下人们都怕管家,平日管家多少是刻薄他们了,这才招致他们这样落井下石笑话。可见眼下自己对待车上那两人一般,无冤无仇,怎能如此?
毕竟是家人,庄璞假意拍了财童的脑袋,道:“赶紧说,惹恼我了,我将你衣服扒下让你滚雪地去。”
财童怕了,赶紧道:“爷别罚我,我说我说!管家被咬了几大血口,腿上撕那么大一块,血到处都是呢!”
庄璞吓愣了,张大了口。
当下,车行颠簸,刘长安被震清醒了,因听到主仆几人说话,心中有几分猜忌。便哼哼唉唉道:“你……你是庄二爷吧?”
庄璞原本愣状,立马收住,低头看他,思想半分,笑道:“哟,您眼瞎心不瞎呀!”
刘长安显得不安了,道:“二爷这是要带我去哪儿?”
庄璞道:“你妈求我带你见神医去,要给你换眼睛呢!”
刘长安哼哼道:“我妈怎识得神医?二爷怕是另有谋想吧?”
庄璞叹道:“这世上只有坏人才想着别人是坏人。老实跟你说吧,真是带你去换眼睛,你旁边还躺一人呢!快死了,赶着换心呢!我不说你也知道是谁。”
刘长安挣扎想动起来,可浑身疼,稍动弹就能感觉到暖血从伤口深处流溢而出。
庄璞怕他动弹压到刘姓者,故按住他,道:“伤成这样还不老实。”
刘长安道:“二爷要给我换谁的眼睛?”
庄璞哈哈作笑,他压根没想要给他换眼睛,就想带两人回去,让阿玉挑选,看用哪个的心最合适。不过他这话问的好,合适宜,大老爷从北境带回的狼狗,宰了它正好给他用。
刘长安听闻庄璞的笑声,越发不安了。再问,庄璞偏不回答。
快到庄府,庄璞忍不住了,俯身对刘长安道:“给你换一双狼狗眼睛,给你妹夫换一颗狼狗心,齐全了。”
刘长安听毕,静下了,无话。
庄璞内心欢喜不尽,等冷静下来,默默吟道:“夜路星昭冰心壶,暖心暖肺泪无痕;长安八月冤天雪,怎敌蜀地血书人;管你黑白道义行,逃过罗刹难逃神。”
稍后。
马车行至西府后门,所幸此次换了大马车,那积洼之路能顺畅通过。到了门下,旺五先去叫门,庄璞叮嘱他再进去找湘莲,让湘莲差几个守得住事的人出来抬人到雅阁。
过一会儿,湘莲挑灯跟旺五出来了,后头跟几个力壮的仆子,抬一架撵子。到了车马跟旁,未等湘莲说话,庄璞探出一颗脑袋张望,指着撵子道:“抬先生的撵子怎又搬来了?别脏了先生用过的东西!真是糊涂!”
湘莲一脸苦状:“爷也没吩咐清楚。这会子车里是谁啊?”
湘莲的头发披垂,后头松松拢一髻,没有装饰,披一件夹绒斗篷,说话当间还打哈欠,看得出是睡下了的。她撑一把伞,手不住的抖动。
庄璞也不管她,只向力壮的人招手,道:“撵子给放下,手抬着就行。”
于是,财童扶庄璞下车。
湘莲诧异,看着仆子上车抬人。一会儿,两人抬出刘长安,刘长安哼哼唉唉,大约是这样抬着疼了。
湘莲惊得后退,道:“爷,这……”恐门里有人见到,急转身去门里探,见没人才安心出来,要言语几句呢,又见仆子从车上再抬出一人,瞧着已死**分了。
湘莲捂嘴退后,脚下站不稳,身子倾了下去,好在庄璞快手捞住。
庄璞道:“声张什么呀?还怕别人不知道的。”
湘莲道:“我的爷爷,你这是……这是什么人?爷你这要做什么?太太老爷知道如何得了?”
庄璞不回答,指挥仆子们利索点,让往雅阁抬去,也不管两人身上有重伤,不管仆子们手脚轻重。
湘莲道:“我的爷爷,用撵子吧!我瞧着不省人事了。”
庄璞“呸”道:“他们也配!抬不动拖着走!省些力气干活儿。”
湘莲原本就冷,听这话越发冷颤了。
湘莲无奈,劝不动算了,急拉住旺五和财童两人道:“你们赶紧的前头去看,有人的话你们机灵着点儿支呼开,赶紧分身回来跟爷说。快去!”
见两人有些不经心不在意,湘莲急推道:“去呀!不识深浅的东西,仔细太太老爷揭了你们的皮!还不赶紧的!”
如此说,旺五财童立马跑去了。
这方,湘莲撑伞给庄璞挡,仍道:“我的爷,别站着了,咱回吧。”招呼守门的出来赶马车走开,又叮嘱保密此类云云。
一路进去,庄璞道:“我去这一日,府里安着?”
湘莲瑟缩道:“爷你还说,我这一日在东府忙着呢,三爷和贝子爷跑来问我你哪儿去了。我哪儿知道,又管不住爷你的腿。”
庄璞笑了,道:“可不是,缺了你,我走哪儿都不安心,连家都回不了。没你这腿,我真得冻死在外头了。”
湘莲羞辣了脸,道:“三爷来问了几遭,他们外头找去了,找不着,还找到什么府去了,跟你平日走得近的那几位爷,他们说不知道呢!我当时急得跟什么似的,大姑娘支呼我支呼得紧,半个闲都没有。后头大老爷不是回来了么?大家迎大老爷去了我才空一会子,想着你大概回来去雅阁了。到那里瞧,也没见,倒是见玉姑娘哭得跟什么似的。”
庄璞急道:“先生他……”
湘莲道:“头先说昏过去了,灌了药也没见醒。后头大老爷回来,琂姑娘和五姑娘,三姑娘被叫走了。”
庄璞吃惊:“三妹妹来了?她怎么知道的?”
湘莲摇头,她确实不知,更不知二姑娘庄琻也来过。
庄璞道:“这可坏了!三妹妹知道了,二妹妹准知道了,保不准太太们都知道了。”
湘莲心里惊怕:“可不是了,我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就躺下了,想着想着给睡着了。要不是旺五跑来敲窗,我一觉睡天亮了呢!”
庄璞不满道:“可你们真狠心,最后没去雅阁瞧玉姑娘和先生?”
湘莲道:“这一波又一波人,频了招太太的疑。琂姑娘她们先去,后五姑娘陪,后头我也去了。玉姑娘觉着不好意思,叫我们都回去,不用陪。我这才走的。”
一路说,就赶到雅阁。因怕前头抬人进去,太过突然,会惊吓到阿玉,庄璞便快步跑到前头,低声招呼道:“停一会子。”
仆子听闻,停下了。
此刻,雅阁屋里灯火通亮,阿玉还未歇息。庄璞进去大约跟她说抬了两个人回来等等云云。
外头。
湘莲不安,拽住旺五和财童两人问。两人顶不住湘莲的苦口婆心,便将一路的事给湘莲说了。
湘莲听毕吓软了双腿,直瘫倒在雪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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