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老太太而言,今日岁末晨安,延喜昨日。
对庒琂而言,仅是应景而已。就昨夜发生的事故,她今日若想推脱避开众人,安个借口也使得。偏偏她不愿意这般,毕竟该面对的躲不过去。
伯镜老尼昔日有话传道:长情处事,常理做人。
此刻,寿中居众人俱在。
庒琂缓步向里头走入,先听到老太太一阵爽朗的笑声,其余者跟随发笑。竹儿的声音在笑声中高高低低传来说话,听不是十分真切,大约说新年除夕节目的事了。
三喜在旁侧对庒琂道:“姑娘,我们从旁侧门进去吧!”
庒琂心中涩疼,从旁门?小人才从旁门进入呢!如不然,怎有“旁门左道”之人?她道:“为何要从旁侧门进?”
说着,已上了台阶,近脚大门。
里头的人看到庒琂来了,稍稍侧头来看,那笑声依旧没停。
庒琂仪容端表,款款至堂中,深深向堂上蹲拜:“老太太安禧。”转头向郡主:“太太安禧。”起礼后,再向各府太太相礼。
老太太笑容满面地:“丫头你今日来迟了,可不是错过一个笑话了!你若早跟她们来,你听了不论笑话,一早被气死。可幸好你迟到了呢!”
庒琂露出羞涩笑容,稍稍看太太们的眼色,只见郡主一脸僵笑,不似平日那般从容;曹氏侧勾着头脸,拿捏她手中的手绢;秦氏端坐用茶,慧缘侧立在她跟旁;幺姨娘脸迎在老太太那边。姑娘们有看庒琂的,有看老太太那处的。姨娘们堆在一处,落在姑娘们后头。
庄玳立在姑娘们前面,等庒琂稍移目过来,他向她招手,示意她赶紧到他那边。
独不见庄璞。
庒琂并没向庄玳那边走去,而落在姑娘们尾端。
姑娘们尾端站的是六姑娘庄玢和七姑娘庄瑗。庄玢见庒琂靠走过来,伸开手拉住她,傻脸的嬉笑。
庒琂主觉地伸出手给庄玢拉握,并报以笑意。
这六姑娘庄玢呆傻,府中人等皆知,下人们有邪恶过份的,常常在主家人背后欺负她,可她总分不清谁与谁,或是好歹话来,不追究人。下人们给她落个外号,背地里称她为:“傻六姐”。
六姐生母是南府齐氏,早年去世了。继而,南府四老爷庄耀扶正幺姨娘,齐氏在世时,幺姨娘以姨娘身份候在南府,因齐氏没了,才扶了她,老太太常评幺姨娘道:“她为人聪颖善良,又极疼爱六姐七姐,南府啊,别人进不得的,余留是她进得!”
南府人起初是称幺姨娘为太太,幺姨娘客气应说:“对你们太太是不尊了,依旧称我姨娘便是。我是不介意这些个。”于是,才这般称呼沿口。
庒琂入府以来,东南西北四府行走,独南府涉足颇少。母亲在世议论外祖母家,几府里头,独南府说得甚少,总体归结而言:南府幺姨娘为人不简单,不知为何扶正于她。母亲说过幺姨娘是有底细的人。
所以,庒琂心里有些打算和惧怕,不太敢轻易亲近幺姨娘,亲近南府。数月以来,看到南府比其余三府寡淡,不太得老太太提及厚爱,幺姨娘为人倒也是随和的,至少对自己,没有过脸色,从从容容,但凡有些什么事儿,还力争保护。
故而,庒琂对幺姨娘是有些许感激,对六姑娘七姑娘多出几分的怜爱来。
目下,六姐拉庒琂的手,笑道:“姐姐为何不笑?姐姐们都笑姐姐了。”
傻人傻话,心中无牵挂!这可是伯镜老尼说的最沉重的话语了。如今,真真应在六姐话头上。
庒琂低声对六姐道:“笑什么了?”
六姐道:“姐姐们说要姐姐带我打篱竹园的姑娘,说……”便记不起来要说什么话了,皱眉跺脚的焦急。
七姐庄瑗年岁小,倒是聪慧,拉住她姐姐的袖子道:“姐姐胡说了,姐姐们哪里是叫琂姐姐跟你打人了?那叫“除夕战节”,是节目。让琂姐姐跟你一组,赢一局篱竹园意姑娘。说这是‘输不丢人,赢了爽气儿’。”
六姐连连跺脚笑:“是了是了!我妹妹说的真是!”
兴许众人听闻到小姐妹俩的话,都转过头脸来看,一时间,轰然起笑。
庒琂脸色顿红,稍稍侧看了三喜半眼。
三喜哪里意识到六姐七姐话语里的意思?庒琂心中立马想到,诸人趁自己未来,拿自己开笑话了,让自己跟傻姐儿一组,好丢人现眼。
这里头的心思并非小瞧庄玢傻六姐,而是对众人心思的揣摩。可见这大宅院里的女人们多无聊,多会排挤人。
三喜露出了笑脸,应欢喜这样的结果。毕竟,三喜认为这府里人非善类,六姐傻气,至少不会祸害她姑娘,能与之同组,极其美好。
庒琂欲言。那方老太太道:“六姐这话头啊,我是又担忧又欢喜。你说日后少了你妹妹怎好完世啊!”
幺姨娘笑道:“可不是呢!上回品海货,老太太让她去给她哥哥说句话,说什么来着?”
说到这儿,幺姨娘捂嘴直笑。
身后头庄玝直直的应一句:“二哥哥说他是大螃蟹要站着走!”
可不就是那句话了?那时,赤霞秋宴,湖光山色。除了曹氏不在场,众人可谓尽兴而归。那时,关先生和阿玉还在,肃远也在。
因提及到庄璞,郡主、曹氏、幺姨娘、庄瑚等人沉下来了。郡主神情复杂,瞟了庄玝一眼,转变了笑脸对老太太道:“璞儿顽劣,六姐没说错他。请老太太日后多多管束他。”
老太太道:“哎哟,我还差你们来管束我呢,我还管束他?”笑眯了眼睛对姑娘们道:“要我说,你们一个个谁都不怕,就怕你们二太太吧?你们大姐姐虽然对你们也严厉,总归是姐妹,有管得的有管不得的。你们二太太我平日不太中意,管家治事,我是一百个放心她。才刚你们太太让我管束你们二哥哥,何不让二太太悉心揭他的皮?我保准二太太拿捏他,他不敢说个不字儿!”
说着,老太太先笑。众人附和一番。
曹氏原本不太想参话,因被老太太这样抬举,就露出笑脸,起手端礼道:“老太太净是偏心了。平日我做什么都见不到,今日我竟托了璞儿的笑话,让老太太往肉里夸我。可亏璞儿不是我亲生的。”
郡主莞尔一笑,多少知觉头夜没怎应曹氏的话,如今她话头里有些恨意。
老太太道:“我说过,家府家府,合众为家,有家才有天下。我门中人,子丁稀少,这也是我多年来坚持分府不分家的缘故。让你们奔个一二年,等我去了,你们年岁也到了,就把各府再合回来。不须分府,也不须分家。这话呀,本想留在最后一口气儿说的,如今说了。就是我的意思。”
众太太听毕,连忙起身,向老太太深礼,应答。
老太太摆手,示意她们坐下。又道:“说到璞儿,操着心了。太太几个你们瞧张府锦书如何?听闻未曾许配,看是合适,赶紧托人寻一寻,我看合意的。她又跟璞儿相得来。今日璞儿似知晓我们议论他,竟没来!”指着庄玝和庄玳道:“你们也不拉一拉他!还是你们哥哥呢!”
郡主满脸尴尬。
曹氏低勾下巴,捏起手绢擦嘴角,浅咳两声。
幺姨娘瞟了一眼郡主,又看一眼曹氏,再举望秦氏,见她们不言语,就道:“这不是快过年了么?老爷们忙碌应酬,我们府里小爷哪里得闲的?多少要学习经道处事。老太太眼里看管觉着轻松他了,实际他被老爷们看得紧呢!”
老太太道:“要说看紧孩子,我服你们大太太。那年教大姑娘习武,打的呀!就是不给孩子一个空余,说什么针线刺绣又何用?可又怎么样了?出落个美人儿,粗手粗脚,还嫁去海宁查家。幸好人家没嫌弃。”
秦氏歉然端望大姑娘庄瑚,摇头笑:“还不亏老太太提点,不然我也收不住那火冒性子。这些年跟老太太修学,落得也清净。”
老太太道:“该这样,府里大太太应有的尊贵。抬手举止,与江湖市侩本不同的。你也是听得意见的人,出了几年?不也是好好的?”
秦氏点头。
老太太又道:“我这些说话,你们听来一会儿要看紧璞儿,一会儿想纵容姑娘。可你们知晓,男儿勇闯天下,女儿持家守户。两两比较,差一步,可不得了。男儿差池一步,乃失天下,女儿差池一步,也仅仅家门内外,失不得什么。所以,男儿得紧养,方能归途正道。”
众人应:“是!”
庄瑚被老太太眷顾,已是感激。因一直未说话,这才道:“才刚琂妹妹来之前议论除夕节目,这会子怎议论起太太又议论起弟弟妹妹们来了。要我说,老太太趁这个时候,再把除夕的事儿指点指点,好让准备着。”
老太太拍手:“大姑娘说得对。那些陈麻烂谷日常话,说不尽几万遍了。今日又说!那,就说春节除夕吧!”
反而,点提到除夕事,众人不言语了。
老太太再三催促,道:“怎么不说了?才刚不是说如何分派么?你们说出的什么节目?玳儿,你说!”
庄玳闪着眼睛,咕愣咕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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