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素推着庒琂去躲藏,她躲好,这才去开门。
门外。果然是西府的人,还有老太太跟前的竹儿。
子素表面惊诧,懵状显出:“姐姐们这么晚了,这是要我去寿中居尽心么?”
竹儿微微侧头,探眼看门里,道:“仙姑的灵柩置放好了,眼下有小师父在,我们寿中居的人手够了,不必你去。”缓缓的转眼看西府的人,又回头对子素道:“琂姑娘确实没回?”
子素装傻:“琂姑娘?今儿太太还说,不见了,还没找着?”
竹儿笑道:“大约是没有。”
西府的玉屏站在旁边,不愿意多语,扬手示意跟前的人挑灯笼闯进去。子素欲转身去拦,谁知竹儿一把拉住她,示意别拦。
过了一会儿,玉屏等人失落而归,向竹儿摇头,大约想找什么没找到。
竹儿方道:“要不,你跟我们去屋里应个话儿,太太来了。”
子素微微卷嘴,悄悄露出笑意。可不是了?庒琂才刚还说保不准老太太来叫去问话。如今,说中了。
门没关,随竹儿和玉屏等入寿中居。虽然今日这儿死了人,可是一点死人的布置氛围都没有,跟日常的晚间一样,只是出来走动的人比平日的略少些。或许,死人了,大家都忌讳害怕的缘故。
上台阶,正要入屋。
忽然,隔着门帘听闻老太太叹息说:“那就按你们南府意思办。四老爷平时那个性子,礼于诗书,这死人丧仪过去难免造出不便,怕他心里有个什么,到头得怨言起你来。”
老太太说到这儿时,竹儿先入内,报说:“子素来了。”
老太太“嗯”的应。稍后,竹儿出来迎说:“让进来。”
进了屋,头一眼看到老太太坐在炕上,底下坐两个人,一人是西府太太郡主,一人是南府的幺姨娘。幺姨娘含笑的脸面,从老太太那边转来看。
郡主垂着眼,似乎刚擦过眼泪了。
子素没敢睁眼观察太久,便勾下头脸,步入。
给老太太行礼,又给郡主、幺姨娘分别行礼。
礼毕,却听老太太跟幺姨娘说道:“那就先这样,你回去吧!这又晚了,六丫头和七丫头姐妹两爱粘着你,出来太久,怕她们睡不着呢!”
幺姨娘笑吟吟的,一面转头看郡主一面对老太太说:“我也不止是陪太太过来走一遭。今日说普度师父那事儿,如今老太太准了,那我再让人收拾收拾,添置的东西,按往常寺院里见到的那样。我想,也不会委屈了她。请老太太放心。”
原来幺姨娘此次来寿中居,一则陪伴郡主,二则来讨老太太示下,让普度搬迁至南府。老爷们商议过,最好能把灵柩等全部搬离寿中居。谁知,老太太说,等过头三再搬,这才停当,不适宜移动,对死人不尊重。正说那事,子素来了,后头听到老太太叹息言语,就是这档子事。
目下,老太太见子素进来,想让幺姨娘先走,幺姨娘担忧自己走了,留下郡主,老太太开嘴责怪,郡主一时不敢顶,怕她委屈,可不走也没别的理由了,普度尼姑的事,老太太该说的都说完了,也准许了呢。
幺姨娘思虑这般,慢慢起身,端了礼,临走说道:“老太太,要不我先去佛院瞧瞧。话说,也只有我这等身子适合进去。北府经商,东府大姑娘也帮衬商务,不太适合。终究说,人家在我们这儿,主子们不临脚,传出去又得说我们多让人冷心。”
老太太点头,道:“那你去吧,瞧一眼便回去。左不过尽一回心就够了。另外,你让厨房准备些斋饭菜端去,普度那孩子痴跪半日,听说水米没进。你劝说她一二句,让吃点才好。”
幺姨娘微微点头,再端礼,去了。竹儿大约知道老太太要训斥人了,便主觉的向边上伺候的人递眼神,也要出去。
竹儿道:“老太太,菊儿她们今日也忙佛院的事儿,进出一日,我让人替她们的班,她们早歇去了。要不,我们出去帮准备斋饭吧!”
老太太点头准了。
等老太太跟前的人都走光,老太太方转眼看郡主和她的丫头玉屏等人,也没言语,看了一回,又转头看子素。
子素呆呆的立在屋中,保持着进来时那个姿势,攥着双手。
老太太道:“你琂姑娘到底回来不曾?”
老太太说话真是直白,开门见山啊!子素心里感叹,越发的小心紧张了。
站在郡主身后的玉屏和绛珠相互对一眼,最终,玉屏上前道:“晨早我们来看一回,没见着,才刚去,也没见着。可听说,今儿早上有人站在镜花谢的门下,后头进去了,没见出来过。”
老太太嘴角提扯,诡异的笑。
子素死撑着姿态,慢吞吞道:“我们姑娘去了西府,我求过太太放她回来,再么让我去西府伺候她也成。太太说姑娘在西府甚好,让我留在镜花谢照顾那只鹦哥儿。如今,我们镜花谢只有鹦哥儿,何来琂姑娘?”
老太太冷不丁叱道:“放肆!”之后,慢条斯理继续道:“叫你来问一句,你就怨念人了。你这般说,是怪我呢,还是怪你西府的太太?琂姑娘招致如此,都是你平日照顾不周,看护不全。若没那样,那日怎在北府出事儿了呢!”
子素心里冷笑,嘴里更是含了把刀子,语气依旧不近人情,道:“老太太和太太心里自然明白,我们姑娘一个外头来的人,怎敢在府里胡作非为。我看护不全,自然有我的不是,老太太和太太要处罚,那就让我跟着姑娘去那个石头斋吧!我也好顺了心愿,日日夜夜长长久久陪伴在姑娘左右。”
老太太怒道:“越说越混帐了!你口口声声说你姑娘打外头来的,你就是府里头的?你的眼光长在头顶了呢,还说你什么心愿。姑娘既没在屋里,你为何晨早之时,把门关了,还阻挠不让人进去瞧?”
玉屏趁时也道:“不止晨早那会儿,才刚我们去,她也这般,要不是竹儿姐姐拉住她,她还不给我们进去呢!不知是什么居心。”
老太太哼的一声,便没管这些了,也没发话责怪子素,只对郡主道:“郡主,今儿我也说了,让她回来。你认为她回来了,那就当她回来了吧!真没在镜花谢里头,或还在你们西府那边,到底是在府里没出去,我看不必担忧。这孩子有过生死经历,我觉着不必担忧过甚,你说呢?”
这话,说得不是那么亲近人了。平日,老太太还把各府太太称为“太太”的说,这会子对郡主却叫“郡主”,可见生分了。
郡主擦了擦眼睛,苦楚道:“人在我处不见,理应给老太太一个交代。若没个说法,白看着老太太疼她一场,我们白做她父母一场了。”
老太太道:“她素日跟玳儿关系好,你有没有问问玳儿他们?或跑去找其他姐妹玩耍呢?”
郡主道:“其他人我不敢说,玳儿见琂儿是万万没有的事。玳儿这些日子搬入承福苑,在我眼下读书,日夜用功,若姊妹两人见了,我必知晓。”
老太太诧异,也显得十分欣慰。
郡主又道:“我对琂儿的管教是严了些,终究为她好。关她在石头斋,我没给老太太报说,是我的不是。若不是关她在那里,宝珠也不会寻短见。”
说罢,郡主泣泪不止。
老太太叹息,道:“都发生了的事,伤感何益?宝珠那事儿,让二老爷多加抚恤物资给她家人。可我奇怪的很,你让琂丫头去跪宝珠那丫头,到底是什么想法?如今你说,因石头斋而起,到底什么意思?我说呢,你们平日跟我是隔肚皮的,有些话,开心与我说就说一下,不开心随意的当我不是人,连提都不愿意提。今夜,我贴了老脸来问郡主了,宝珠的死跟琂丫头有关还是无关?”
侧在身后的绛珠快嘴应:“老太太,其实太太都是为琂姑娘着想的多……”
老太太喝道:“你住嘴。我没问你话。想请你太太回我。你插什么嘴巴子。”
绛珠垂头,羞得浑身发烫,不敢乱说了。
郡主道:“回老太太话,宝珠咎由自取,实不关琂儿的事儿。”
老太太追问道:“既不关琂丫头的事儿,你为何让她跪一个低贱丫头。你这样做,置她于何处?置你西府于何处?你厚爱宝珠丫头我理解,这般做法,有些失体统了。”
郡主道:“都是媳妇儿思虑不周,处事不严谨。让庄氏府上蒙羞。请老太太降罪。”
郡主迅速跪下。
老太太扬手,叫绛珠、玉屏扶起。
郡主起身,缀泣越发厉害。
老太太不耐烦地道:“莫哭了!”再道:“宝珠的死我不追究你们,横竖是西府的人,你们自个儿料理干净,没扰我耳朵眼睛就好。当初不让我知道,我如今也是不知晓的。我唯一关心的,与琂丫头有关无关,既然无关,随你们怎么的。到底,你郡主身份贵重,三老爷还这般烦累你,我真心责怪人,也是责怪他,不懂体恤你,让你受委屈了。”
郡主道:“媳妇儿没觉着受累受委屈。就是觉得老太太抬爱西府,重视琂儿,我没照顾好她,辱没了老太太这份情。”
因见子素站在那里太久,老太太便转开话题,朝子素道:“子素,我再问你一句。琂姑娘在不在你屋里?若不在,我便不问了,若在,你又这般遮掩撒谎,他日我发现了,我定要你回北府去伺候,你的心该让二太太来收拾才好。”
子素怕了,捏着手指来回扳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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